“咋不至於!村裡一直都是這麼傳的……”
淩氏說到着這裡,不由戛然而止,而後眼神有些忐忑,不由小心翼翼地望向素珍。
“是啊,村裡人的真理,還真是根深蒂固啊。”
素珍淡淡說道,臉上無嗔無怒,一雙眼睛閃過一抹幽深的光。
“珍兒,娘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一時口誤,畢竟長年將這些詞掛在嘴邊,一時半刻總是改不了那麼快的。“
淩氏連忙說道,見素珍的臉上始終毫無表情,不由長長嘆了一口氣,然後低聲說道:
“唉,珍兒,或許你覺得娘實在是有些小題大做,但是娘確實是心裡沒着沒落的。小傢伙這回得上這麼重的病,真是把俺嚇壞了。俺知道自己是有些大題小做的,但是俺真是不敢冒一點險。以前,村裡就有孩子因爲做了已死之人託來的夢,就在也不好的。娘不想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樂天身上,就算是巧合,俺也不願意,你明白嗎?”
說完,聲音便有些哽咽,肩膀不由微微聳動了起來。
素珍低頭,看着淩氏,眼神不由閃過一抹無奈。
“行,我知道了。”素珍撫了撫淩氏顫抖的肩膀,然後輕聲說道:
“反正清明時節再過幾日也就到了,待樂天這幾日好轉一些,我就去鎮上買些祭奠的東西。不過我事先聲明,他的墳頭我可是不去的,因爲我已經和杜家毫無關聯。沒有必要節外生枝。”
“好好,你說得沒錯,這點是俺沒考慮周全。”淩氏一聽素珍同意,登時就破涕爲笑:“行,一切就按你說的辦。這下子孃的心裡也就安心多了。”
“嗯,走吧。”
素珍應道,然後拉着淩氏朝屋裡而去。
隨着腳步的移動,她腦海中的那些沉寂已久的記憶又開始翻滾。恍然間,一個人的面容身形不由浮現在她的眼前,令她心中不由一凜。
過往如同潮水一般朝她襲來,令她眉頭不由一蹙。腦海中被記憶的片段所包裹,而那些片段的主人,都是杜興瀾。
來這裡這段時日,素珍並沒有刻意去想過這個人。畢竟她在從前可是一直單身,甚至連戀愛都沒有談過,結果到了這邊卻已爲人婦,心理上總是有道過不去的坎的。
用這個朝代的話說,她本身可是個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可是來到了這裡,卻成了二手貨,心情難免抑鬱。就算她一直對男人不太感冒,但這樣,也真是吃了不少虧不是?
而且她覺得,既然這副身子的前身慘遭休棄,估計那份記憶不會有多麼美好。她也不是沒見識過那杜家人的糟糕,想必這素珍跟着那杜家老三,也是可以寫成一部血淚史的。
所以,她從來沒有去回憶過關於這具身子以及杜興瀾之間的點點滴滴,久而久之,心裡那道坎也就算是得過且過了。
然而如今,這些記憶卻突然涌現,讓她措手不及,不得不直面而對,心中難免有些鬱卒。
腦海中的片段一一閃過,很快,亦很是清晰。素珍眯着眸子走馬觀花,心中不由響起一抹嗟嘆。
其實,真正的事實和她想象的並不太一樣,甚至,可以說是大相近庭的。
這興瀾和素珍在一起的五載,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上太多。其實若不是這場病,她覺得二人白頭到老,亦是不難的。
雖然並無任何驚心動魄,但過往點滴亦是如涓涓溪流一般雋永綿綿,充斥着暖意的。而且令她驚詫的是,那杜興瀾並沒有如她想象那般孱弱蒼白。相反,這男子除了最後一年,基本上都未曾纏綿病榻。儘管不如村裡的男子們那樣能下地幹活,挑水砍柴,但卻也溫柔如風,對素珍體恤有加。甚至在關鍵時刻,極有擔當。
其實,一個女子所求的從來不是自個的男人有多麼本事,多麼神通廣大,她們真正求的,無非是男人對自己的一顆真心罷了。
有了這顆真心,她們往往都會爲他人失去自我,放棄一切,甚至吃苦一輩子都在所不惜,任勞任怨亦是家常便飯。從那些散逸着融融暖意的片段來看,興瀾於素珍是存着相當真摯的心思,令人動容。而素珍亦在這真摯的情誼中爲之淪陷,儘管在杜家受盡苦楚亦咬牙堅持。這對苦命鴛鴦,也着實可憐。
“唉,其實珍兒,杜家老三這孩子對你是是沒得說的。若不是杜家那老太太,一切也不會變成這樣。想想她也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了一時,那麼不容人,結果把自個的兒子給搭進去了。不過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咱們與他已無關係,但是動些心思拜祭一下也是應該的,好歹也是樂天的爹爹不是嗎?”
跨進門檻,淩氏突然想起了什麼,便轉頭對素珍說道,不由發出一聲暗歎。
“搭進去?”
素珍不由從思緒中醒過神來,然後看向淩氏,眼底不由閃過一抹疑惑。但是突然之間,腦海中的記憶猛然切換,溫暖的畫面立刻消卻,她不由眼神一沉,面色不由一僵。
“呀,珍兒,娘不該提的,不該提的!你瞧娘這張嘴然,逮住什麼說什麼,真是個沒把門的。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你可別太走心。娘知道你委屈,可是死者已矣,咱們也真的沒有必要去想這些了不是嗎?”
淩氏見素珍神色陰鬱,心裡不由咯噔了一下,急忙開口說道,然後握住素珍的手,讓她寬心。
“娘,我已經沒事了。”
素珍緩和了一下神色,然後望向淩氏,對她說道。
“真的嗎?有什麼就說,別窩在心裡頭,娘不想見到你那樣。”但淩氏仍然很是擔憂,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放,眼眸子裡寫滿了小心翼翼。
“娘,我是真的沒事,哎喲,您別這樣好嗎?”
素珍看着淩氏小心謹慎的樣子,不由失笑,而後拍拍她冰冷的手背,拉着她朝屋子裡走去。
“走,咱們先去看看樂天。這纔是最重要的。”
她笑着對讓淩氏說道,但心底卻是暗潮洶涌。因爲這副身子的記憶,已經告訴了她杜興瀾爲何會沒了的原因。
這些,的確和杜老太太又脫不了的干係。若是追究責任,那她難辭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