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娘的話,老奴們已經無話可要稟告。不如請娘娘金口開問,老奴們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跪在最左側的太醫院之首張進張太醫磕頭行禮,而後垂頭詢問,語氣之中帶着濃濃顫慄。
“本宮要你們的一句實話,皇上他究竟怎麼了?怎麼才一夜時光,就變成如此樣子。到底如何才能好起來,至少該給本宮一個交代,是不是!”
蘭後沉聲詢問,視線之間冷光逼人。令那幾個太醫更加戰戰兢兢,僅存在腦中的理智幾近崩塌。
“回娘娘的話,皇上他憂思過重,操勞過度,當年的舊疾終究還是難以負荷,如今以逼人之勢力爆發開來。這幾日,老奴們輪番爲皇上施針行絡,以期可以緩解皇上之病痛,但是如今看來,效果甚微……”
“本宮與他結締數年,怎不知皇上竟有舊疾在身?是不是本宮一貫以溫和示人,所以毫無威懾之力,讓你們心生歹念,存心欺瞞本宮,準備騎到本宮頭上去?”
蘭後眼神突然迸出灼灼火光,徑自將一旁矮凳踢得支離破碎。濺起的木屑翻飛到幾名太醫頭臉之上,引得他們呼痛異常,亦有淡淡血腥之氣遊弋開來。
“老奴惶恐,老奴不敢!娘娘息怒,切莫氣壞了千金之軀,可就不好了!”
幾名太醫不顧臉上血污,連連叩頭求饒。有的年歲稍大的,亦開始呈現意識模糊之勢,眼眶猩紅,老淚縱橫。
“你們覺得,本宮眼下可能息怒?皇上他昏迷了一日一夜了,朝堂議論紛紛,謙王爺還在千里之外,就算快馬加鞭也要用上幾日纔可入京。如此下去,只怕廟堂之亂亦在當下,而你們卻還在這裡同本宮周旋?
若是你仍要如此,本宮不攔你們。但本宮之性情你們亦是瞭解一二,自己受苦煎熬倒也有熬過的一日,但若是一家老小皆因此而受苦受罪,只怕就是日後想要彌補,亦是絕無可能了。
本宮出身江湖,並非官宦顯貴之家,這期間的差別,你們自該明白得一清二楚,所以,各位且好自爲之吧。”
蘭後說罷,眼神不禁染過一抹弒殺之氣。幾名太醫在她面前無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所以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而後和盤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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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高聳在空,宮牆四方困人於無形之間,令人始終不得自由。
龍帳之間,低低喘息緩緩而起。而後,一直臥倒在龍榻之上的高大男子困難地睜開眼皮,眉頭蹙得極深,渾身到下皆是疼痛。
龍帳之外,蘭後絕美無雙的背影映入他的眼簾之中,令他眼神微微凝滯,嘴角不禁泛起一抹笑意。
雖然知道此時看到這抹身影並非好事,但他仍舊滿心雀躍,氤氳不已,頗有飲鴆止渴之嫌,但卻甘之如飴,絕無悔恨。
“蘭兒,在看些什麼?還不快到朕的身邊來?”
姬墨謙啞聲叫道,隨即準備起身。但是渾身到下皆和碾碎一般刺痛不堪,所以一時間也就不敢輕舉妄動。
一身虛汗浸溼襟袍,令他神思有些恍惚。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一襲凌厲的劍氣頓時刺破龍帳,朝他而來。與此同時,刀鋒直抵他的胸膛之處,令龍延香的氣息猝然凝滯。
只可惜,刀鋒還未持續多久,便被另一記兇狠的力道徑自劈開。只見四名身穿黑衣的蒙面男子自行宮各處涌來,將龍榻圍了個水泄不通,齊齊對向蘭後,神情之間嗜血殘忍。
“住手!不懂規矩的狗奴才,皇后豈是你們可能動的?都給朕退下!”
姬墨轅嘶聲道,眼神之中寒徹刺骨,逼人奪魄之勢並未因爲他的身體抱恙而削弱分毫。只見他徑自掰開牀榻一旁的錦盒,一陣密集飛針徑自穿透他們的身子,令他們全都身形一震,嘴角溢出刺眼猩紅。
“去找風鬆,他自會給你們安排合適的下葬之所。膽敢死在此處,朕就不會讓你們死得如此痛快了。”
姬墨轅說道,細長的眸子微微掠過他們,引得那幾人渾身震動之至。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經消沒了蹤影,令剛剛的一切恍若夢境一般。
行宮之中重新恢復安寧靜默。姬墨轅的神情微微好上了一些,挪動身軀穿上龍紋黃靴。徑自將地上的長刃拾起,然後將它遞到蘭後手中,繼續讓她抵着他的胸口,且無一絲空隙。
“剛剛那些是近衛中新栽培出來的死士,不知深淺,但卻忠心一片。所以也就不讓他們死後以亂葬崗爲最終之所了。不知皇后對這處罰,可還滿意?”
姬墨轅對着她,和緩柔和,與剛剛那般冰冷之態形成鮮明對比,好似魂魄附身,判若兩人。
“不過,若你不滿意,大可以此刀刃傷我解氣。但是要給我留下一口氣,不然日後如何護你周全?”
“哼,皇上真是愛說笑,不過是連臣妾都防一手罷了,何必如此拐彎抹角地解釋?九五之尊,本就應如此。陛下已經做出裁決,臣妾若再咄咄逼人,也就太不識大體了。”
蘭後說道,刀刃以極其漂亮的招式收回劍鞘之中,而後以一記內力將其送至原處,鏗鏘響動驚了這一室氣氛。
“不過,看到皇上已能下榻,臣妾亦是欣喜異常。不知現下可否召集心腹臣子議事,畢竟國事可是耽誤不得的。”
說罷,便轉身離開,錦繡衣袍搖擺生姿,逶迤之間竟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蘭兒!”
轅帝面色驟變,口中語氣猝然發生翻天覆地之變。但他很快就沉着穩定下來,快走兩步,徑自拽住蘭後手腕,聲色之中帶着一抹無可奈何:
“國事朕早已讓鳳相等人操持,無大事朕不會過問,所以不必議事,亦可順利進行下去。至於朕的舊疾,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實情?”
“實情?陛下認爲何爲實情?”
蘭後驟然甩開姬墨轅的手掌,引得他退後兩步,神色蒼白起來,心中不禁涌起憐惜,想要前去攙扶於他,但想到他所做之事,手才伸到半空便縮了回來,眼中涌起濃濃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