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被衾,柔軟異常。稍稍沾染,便有酥麻睏倦之意涌上腦海,令全身再無力氣,鼻尖縈繞的龍延香佔據所有意識,眉梢間只餘下慘笑連連。
蘭後平躺其間,一雙杏眸狠狠瞪着亦脫靴上的姬墨轅,但渾身上下皆受其鉗制,所以就算眸光再狠,也是無濟於事。
只見姬墨轅從衣襟之中抽出一紙信箋,從而鋪展於蘭後眼前,上面那俊雋永秀麗的小楷徑自呈現於她的面前,令她眉目之間立即蒼白,神情之中涌現一抹無助。
“這封信,乃是你親自執筆。朕從來不知你竟會如此知無不言,將你所知的關於朕的一切傾數告之。你可想過,千里之外的謙弟看到這些之後,會如何對朕?只怕自此之後,朕這舊疾再也無需藥材引發,便足以令朕纏綿病榻了。
蘭兒,朕對你之心,天地可鑑。哪怕得知你如此戕害於朕,朕亦不捨得令你吃絲毫的苦。本來朕以展昭海之名來試探於你,心中本就愧疚不已。如今真相大白,朕心中還是不得解脫。
看來,帝后之間,還是難以同平常夫妻一般。是朕從前思慮不周,想法天真,以至於令你我竟走到了如此地步,若再不懸崖勒馬,只怕再無生機。”
姬墨轅說道,泛紅的眼眸之中掠過一抹凜冽的寒光,手中信箋灰飛煙滅,火光一閃便再無痕跡,令蘭後不由自主地怒目以對,氣結不已。
“信箋被偷樑換柱,你的諄諄告誡變成了朕的示弱求助。舊疾在身,朝堂混亂,亦有暴動之力蠢蠢欲動。以謙弟那般性情,定不能丟下這一切同那農婦雙宿雙棲去吧。只要有所延緩,那朕就定能將那凌素珍處置妥當。”
“你想對那素珍做什麼!原來你之前的暗中而置竟是爲了這個,原來你的真實目的竟是這個!你簡直瘋了,快些停下來!”
夫妻多年,朝夕以對,蘭後怎會聽不出這位九五之尊的言下之意。原來兜兜轉轉,他最終的目的還是在那一介弱質女流身上。而她對他之前那一番暗中佈置亦是有所瞭解的。
若他的目標真的是素珍,那麼他的下一步舉動必定是……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你若敢如此做,那麼你將會失去我,姬墨轅,你該知道我駱蘭絕非食言而肥之人!”
蘭後任憑淚水模糊了眼眸,聲音之中頗有些歇斯底里。姬墨轅看着她的失控之色,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水,而後放緩嗓音對她說道,但笑意之間卻滿滿都是冰寒之意:
“朕自然不會那麼做,因爲那是惹你心傷的事情,朕斷不會去觸碰。所以這件事情,由你來做纔是順理成章。爲了朕,再委屈一回吧。”
“你說什麼?讓我做?姬墨轅,你當真是瘋了!”
蘭後難以置信地看着他,覺得心頭冰寒透頂,眉目之間盡是霜雪。
“若你不幫我,朕定會瘋狂。”
姬墨轅早就知道皇后會是這番反應,一切盡在意料之中,所以神色之間涌起一抹自得之色:
“想必,你也不想暮雪小小年紀,就爲社稷遠嫁他國吧。皇后,就按朕說的做,朕只會爲你好,不會令你深陷窘境的。”
說罷,便在蘭後身邊躺下,而後將她擁入懷中,輕輕閉上眼睛。
“姬墨轅,我現在真是恨透了你!”
蘭後被桎梏在他懷裡,咬牙切齒道,眼中寒光四射。
“嗯,恨吧,因爲恨便是愛,這點朕曉得。”
姬墨轅迴應道,而後準確無誤地在蘭後的額頭上印下一吻,而後將其擁得更緊,只可惜卻也捂不暖對方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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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青山下來之後,墨謙一行人的車馬便馬不停蹄地行進,以至於傍晚之時才停卻下來,準備尋個地方打尖休憩,明日再行。
“前方不遠,宋平城即到。我在城中有客棧飯莊,所以食宿絕不是問題。你們不必着急,我且過去打個突然襲擊,看看他們是否偷懶。”
鳳清塵自馬車而下,徑自躍上隨行的一匹良駒。簡單地同身後交代了一番,便策馬而去,絕塵滾滾。
“哼,真是奸商!”
後方的馬車之中,如槿將窗簾狠狠放下,而後低聲罵了一聲,眸光之中皆是濃濃的鄙夷。
然而不滿亦是短暫的,很快,她的面容之間便涌上了淡淡哀愁,憂心忡忡地望着眼前在矮几上奮筆疾書的素珍,想要開口,卻不知從何說起。
“想說什麼便說吧,免得憋得難受,讓我看着也難受。”
素珍並未將眼從賬本上移開,但口中話語卻徑自直中如槿的心思,令她驚詫不已,面容有些誇張。
這些賬目,乃是無疆分鋪的賬面,徐閔幫忙結束,正好將其拿過來,交由她過目。
賬目並沒有多少,不過半月左右的流通。但是一個鋪子能否立足,第一筆收入至關重要,定要及時瞭解纔可。畢竟若是不理想,還有調整的餘地,不是嗎?
不過,她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這半月以來,賬面上的營業額只升不降,且熱度不退。想必以如此行事狠狠賺上半年雪花銀,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真正令她擔憂的該是半年之後,畢竟單一的模式必會令人產生審美疲勞。所以,適當的應對策略自是必須。
眼下,她希望在半年之內製出新的蜂蜜品種,且將她一直想要開設的”蜜汁養顏堂”張羅起來。
無論古今,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女子。若她可以成功拿捏住女顧客對於容顏的希冀盼望,還怕以後客源流失嗎?
答案自然是昭然若揭。
“夫人,我只想說,自上車之後,您便是執着於這些賬面,連頭都沒怎麼擡起來過。您這個樣子,讓我有些害怕。夫人,若是心裡不痛快,就說出來,莫要以如此形式折磨自己,如槿看着心疼。”
如槿終於鼓起勇氣,而後蹙眉說道。但是眼眸之間卻掠過一抹暗光,神色微變,但是很快便恢復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