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安的行事動作極快,不過一炷香的工夫,便帶着盡顯狼狽的孟太醫自偏門而入,很快便來至於寢殿中央。
“臣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孟太醫長喘一口氣,而後立即向着不遠處軟榻之上的夢後磕頭行禮,態度恭謹,眉目之間亦是一番誠惶誠恐。
“太醫請起。這麼晚將您召來,本宮心有愧疚。但因爲事出緊急,所以還是決定叨擾太醫一番,還望孟老可以諒解。蓮安,賜坐。”
夢後說道,而後以眼神示意蓮安。蓮安立即應聲,隨即搬來圓凳放在孟太醫面前,準備伸手將人扶起來,但卻被孟太醫輕聲制止。只見他彎腰再次行禮,待禮數週全之後才被蓮安扶起來,隨即開口說道:
“謝娘娘賜座。娘娘此話可真是折煞老臣了,娘娘一向待老臣極好,老臣能爲娘娘效力,更是百年修來的福分。只要老臣能行之,自是義不容辭。”
“那本宮就謝過孟太醫了。不知孟太醫此番來至本宮這寢殿之中,可發現有何異常?本宮已經服用太醫開的藥多帖,且一直按照太醫所囑而行,可是爲何還沒有得償所願?“
夢後一邊說,一邊眯起眼睛看向孟太醫,神色之間盡是一派銳色。孟太醫心中一凜,但由於見慣瞭如此場面,眉目之間毫無起伏:
“不知娘娘可否讓老臣把脈一番,待診治過後再做定奪?”
“好,無妨。蓮安。”
夢後眸色之間微微發光,而後示意一旁的蓮安。蓮安點頭,隨即接過孟太醫手中的紅線,而後走到夢後面前拴在了她的手腕之上。孟太醫則以指輕觸紅線的這一斷,面色盡是端凝。
其實剛剛之於孟太醫的態度,不過是一番假意的試探罷了。這位立跨兩介君王,且爲宮中后妃以及王孫極臣操持子嗣以及育養難題的人中精粹,在當時夢後還尚未名分之時便襄助於她,並且言明對她效忠。
如此長遠的眼光以及果斷的行事態度,足以令他在夢後面前不會犯上分毫大忌。與聰明且識時務之人合作,自來便是一件身心舒暢之事,所以夢後沒有理由不給予他應有的信任以及支持。
“皇后娘娘,您鳳體安康,沒有絲毫問題。而這宮中並無老臣識得的物什,所以這一切都不是您無法懷上龍嗣的緣由。”
孟太醫收回紅線,而後對着夢後說道,但是話語之中卻是欲言又止,光色時明時暗。
“孟太醫但說無妨,在這殿內並無外人。”
夢後笑着說道,徑自收回自己的手腕,眼神之間亦有一番暗潮涌動。
“哦?那老臣也就知無不言了。敢問娘娘,皇上他一月之中來娘娘宮中幾次?房事可算得上是魚水之歡?”
“放肆!”
蓮安面容之間驟然涌起一抹紅暈,而後對着孟太醫大聲道。但卻被夢後一記凌厲的視線所制止,整個人亦是跺了跺腳,而後退後幾步,神色之間充斥着憤怒以及敵視。
“皇上一月之中,屬來本宮之中最爲頻繁,至少有十日之上。至於那牀榻之事,也算纏綿悱惻,並沒有您擔心的那些問題。”
夢後微微清了清喉嚨,而後擺脫臉上的不自然,話語之間鎮定從容,但眉目之間卻自有一番瀲灩,在通明的燭火之下格外動人。
“皇上與皇后娘娘鶼鰈情深,實在令老臣羨慕。只是老臣有一疑問,不知皇上每次前來,哪怕深夜到訪,是否都是沐浴過後而來?且身上的氣息會與平素不甚相同?”
“這……”
夢後微微一驚,腦海中則開始搜索關於孟太醫提出問題的答案,稍作片刻之後,便回過神來,立刻答道:
“如孟太醫所說,確實是如此。皇上他從來不在雲夢臺沐浴,亦不讓本宮伺候他更衣。而且身上那氣息……雖然並無過多差異,但確實是不甚一樣。平素,皇上身上的味道皆以龍延香爲主,可來到這裡,便是……”
“是不是一種類似於雨後青草的味道?”
孟太醫平靜地詢問道,但話語的內容卻甚是直中要害。
“是,孟太醫如何知道?”
夢後神色暗驚,而後便有一抹陰厲之色涌現期間,令她的面容變得更爲冷峻。
“娘娘冰雪聰明,老臣無需多言,娘娘便已知曉一切。如此秘法,在宮中甚是多見,但因爲對男女身子損害極小所以被廣爲使用。想必皇上如今是忙於國事,所以纔會如此,但是心中卻是疼惜娘娘的,不然也不會選擇如此方法。”
“孟太醫,本宮要你的實話,而非寬心之語,你該明白的。畢竟本宮聽說,現下皇上無論去各宮,亦是如此。但是從前卻是根本沒有這個習慣的……”
夢後咬牙切齒,袖中的雙手肆意握緊,發出骨骼摩擦的聲響。從前,前皇后還在宮中的時候,皇上每晚亦是要讓她侍候才肯沐浴的。她聽聞之後亦是準備如法炮製,但皇上卻根本不讓她爲他做此事。
從前她只覺得這無傷大雅,不過小事一樁不必較真,但是如今看來卻是如此嚴重,令人不禁膽寒。
那前皇后冊封后三日便有了身孕,而她們亦是承接着君恩雨露卻毫無進展,哪怕使勁渾身解數亦是毫無進展。而大家自是相互猜忌明爭暗鬥,根本便不會想到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將事情變成了如此。
不過是他不想要,僅此而已,並非他人所爲。
“娘娘……”
孟太醫眼神之間盡是爲難,想開口卻又不知該如何說,只得暗自乾着急。畢竟有些宮闈秘事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不然後果可不是他能夠承擔得起的。
“本宮明白太醫的難處,所以眼下本宮問及什麼,太醫回答便是。”
夢後暗自穩定心緒,而後開口問道,隨即捏了捏袖中的信箋:
“敢問太醫,這物什是否喚作清幽散。雖然所用之人不會遭受身體損害,但是隻要放於沐浴水中一年,便可令男子再無子嗣之能。就算可以,生出的孩兒亦是會夭折,哪怕精心將養,亦是不會過及笄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