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無父無母,只有一個兄弟,母族無半分權勢。
這傅傾顏怕是一時半刻在後宮站不住腳。
宣帝想一想,也是微微嘆了一口氣。太子妃不好受,怕是太子更不好受。
宮中清淨下來。貞貴妃輕笑道:“如今只剩下一個太后了……”
“是啊……”宮女道:“東宮那邊不是說了嗎,待太子妃回來便解決了她……”
貞貴妃想一想就輕笑了起來,道:“待新皇登基,只怕沒有太皇太后此人了,這後宮啊……”
“是由娘娘說了算……”宮女便笑着道:“恭喜娘娘,賀喜娘娘,陛下對娘娘想必也是放心的,所有人都遷出宮去,只有娘娘留了下來。”
“這宮中還是第一次這樣清淨……”貞貴妃笑着道:“真安靜,真舒暢吶……”
宮女聽了便咯咯的笑了起來。
太子回到蘭苑的時候,見傅傾顏還在細細的縫着他的衣裳,便道:“這麼累的時候,怎麼還在做這個?!”
“反正也是無事……”傅傾顏道:“待你這個做好了,也給哥哥做一件,如今我是給孃親和哥哥做一件衣裳的時候都未來得及,現在才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等,想到了就要立即去做,不然有後悔的時候……”
太子聽她這樣說,便知她又在胡思亂想了,便道:“自從岳母去逝,你日日這樣想,我真不放心……”
他擁抱住她,道:“跟我回宮吧,顏顏,我怕你難過,只能天天來陪你,可是來蘭苑的時候,總是少些,又怕你一個人胡思亂想,我一個人在宮中也寢食難安……只有天天看到你才安心。”
傅傾顏點頭,道:“聽說父皇將後宮諸人全遷去了行宮?!”
“嗯,我已去派人接宇恆了,若要守孝,在京中這兒也能守,你們兄妹也能離得近些……”太子道:“如今宮妃們全都往行宮去了,宇恆呆在那兒不合適……”
“我等哥哥回來就回宮……”傅傾顏道。
“嗯。”太子點頭,道:“再過幾日便是禪讓大典,你爲太子妃,也應當隨我一起在宮中受禪聽封。”
“嗯。”傅傾顏點了點頭。
“你在,我才安心,況且我想要天下人都承認你的身份,你會是我唯一的皇后,唯一的心愛女子。”太子喃喃道。
傅傾顏一聽,眼中微有些紅了,輕笑道:“後宮妃嬪都走了,想必宮中定會安靜的很……父皇這一舉,怕是得罪不少人,做的也夠絕的,朝中大臣沒有吵你嗎?!”
“此事與我又無關,他們想見父皇又見不到,還能有什麼辦法?!”太子道:“況且現在戰事這麼緊急,他們吵鬧厲害了不合適,這些皇子公主成了年,我又不會虧待他們,哪怕一時忘了,他們也會提醒我的,不會有事,事情過了也就過了……”
太子道:“以後宮中能清淨多了,除了貞貴妃外,其它人都走了。”
傅傾顏道:“後宮的女子,幾乎一生都在爭鬥之中,我這一生,卻不想將餘生耗盡在這無窮無盡的宮鬥之中,我從小看着孃親一生困於宅內,我也不想如孃親一般困於宅內……”
“你當然不必……”太子道:“我怎麼捨得讓你承受這些,這一生,我只一個人足矣,後宮空着便空着吧,還能省些花用,用來做於基礎建設。”
傅傾顏被他這樣一說,還弄樂了,道:“那以後若是真有人敢進宮,來一個,我弄死一個,來一羣,我就弄死一羣……”
太子聽了也笑了,道:“不會有這樣的機會的,我怎麼能讓你操這個心……”
傅傾顏心中滿滿的,太子道:“晚了,點再多燈,對眼睛也不好,放下吧,明日再繡便是……”
傅傾顏應下,兩人便一屋分榻睡下。
第二天,傅宇恆已是回來了,他一身素白,清瘦了更多,加上在邊關曬的黑了,再加上皮膚粗糙,差一點沒被門房的人認出來。
進來以後,見了傅傾顏,他才鬆了一口氣,道:“我離京時,這兒還只是一個影子,如今,這兒佈置的真好……”
待傅傾顏送他去了房間和書房,傅宇恆才道:“這種時候,你還不忘爲我佈置這些?!”
“哥哥在家守孝,總不能天天發呆,將這些書整理出來,哥哥也能在家讀書,總比閒着好,其它的,我都安排好了,哥哥也不必操心……”傅傾顏。
傅宇恆眼睛紅了,道:“妹妹真是貼心,我總是被你照顧……”
“我是女子,如今孃親走了,該是我照顧哥哥的時候了,直到哥哥娶到嫂子回府……”傅傾顏道。
“守孝三年之後,我會考慮。”傅宇恆道:“這樣也好,能清靜些日子,只是卻無法回邊關去與傅宇焞對敵了……”
“會有機會的……”傅傾顏道:“異族有錢有糧,太子說這場仗有的打……”
傅宇恆點頭應下。
“哥哥已經回來,待明日我就要回宮了……”傅傾顏道:“哥哥要好好照顧自己,千萬別折磨自己,我讓司琴和知書留下來照顧你的生活起居,若是要出門還有小廝能吩咐,哥哥要多照顧自己,別隻顧着……這一年不到的時候裡,看看哥哥都黑成什麼樣了……”
傅宇恆聽了有些想哭,卻是笑了。
到最後只是道:“你去宮中也要小心……”
“嗯。”傅傾顏道。
“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我也聽說了不少……”傅宇恆道:“宮中處境艱難,太子登基後,只怕事情更多,更受人矚目,你要萬萬小心,哥哥要守孝,這三年都不能入朝爲官幫你,一切要靠你了,若是有事,定要與太子有商有量纔好……”
傅傾顏紅着眼睛應下了。
兄妹二人聊到傍晚,太子來時,傅宇恆便備了薄席與太子述話,沒有酒,只用茶來代替。傅宇恆與太子道:“我妹妹她一生都在爲孃親忍,爲我忍,如今也爲殿下忍,別人可以不懂她,太子卻不可不懂,太子,以後萬勿負了我妹妹。”
太子鄭重的道:“宇恆,你我自小一同長大,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你放心……”
他舉起茶杯道:“這一生,我負了天下也不會負了傾顏。”
傅宇恆聽着就哭了,道:“妹妹的婚禮,我不在真遺憾啊,回京時,連孃親也不在了……真是物是人非,孃親一生爲名份所累,卻從不曾有一份像樣的名份,爲出身所累,卻連出身也成了笑話,成了催命符,我不希望顏顏也變成這樣……”
“她如今出身也成了笑話……”傅宇恆喃喃道:“罪臣之女,疑似前臣遺孤,這樣的名聲,這樣的出身……還好太子獨斷專行,否則,只怕她根本不可能成爲太子妃,她成了太子妃又如何,去了宮中,任何人都可欺她辱她,恨她怨她,而我這個當哥哥的也暫時幫不了她……”
太子聽了有些默默無言,直到他發泄夠了。
太子才道:“一生一世一雙人,宇恆,這一生,我只有傾顏一個,絕無他人……出身重要,名聲固然也重要,可是這些都抵不上我對她的感情,宇恆,身份再高又如何,兩人相處,並非只看這些的,外人看重,我卻從不看重,我只知道她是顏顏,是我的傾顏,這些就足夠了……一個女子,有一個疼愛她的丈夫,哪怕她出身再差,也是幸福的,一個女子,出身再高貴,嫁了一個不憐惜她的男子,她的後半生,也是不幸的……”
“於顏顏而言,我愛她,她愛我,我是幸運幸福的,我相信顏顏對我的感情也是,她信我……”太子又碰了一杯茶,道:“宇恆也該信我……”
傅宇恆哭了,道:“我自是信太子的,我只恨我自己無用……一直在拖累孃親和妹妹,這一生,都沒有好好的照顧好她們……以後顏顏,太子殿下定要好好照顧她……”
“這是一定的……”太子應道。
傅宇恆心中哽咽難言,男兒有淚不輕彈,一顆顆淚掉下來,重重的壓在太子的心上。
太子看着他,心想,這對兄妹從小就與旁人不同,傅傾顏成熟的多,一直在照顧傅宇恆。
而宇恆卻一直活在自責當中。
太子拍拍他的肩道:“不必爲岳母太過傷心難過,至少……你還有她的記憶,她愛着你,疼着你,所以失去時纔會痛苦,可是我卻連母后長什麼樣都全忘了……什麼也不記得,父皇也從未說過她的愛好,她的一切,因爲他心中太痛,可是,我卻始終覺得,有這樣的回憶也是好的,至少他擁有過,你也一樣,我想起母后時,有時是連哭也哭不出來,沒有悲傷,沒有一切……死去的人已死去了,可是活着的人,總要往前走的,你和顏顏都不是孤身一人,你們有彼此相互扶持,還有我在,我會與你們一起走……”
傅宇恆聽的有些動容。
都說有茶醉,他現在真是恨不得醉倒,好好的睡上一覺纔好忘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