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代替舊的,終是必然,無論他們願不願意,或是承不承認。
“回陛下,臣們查到,有幾位老臣,雖未參與到江南之事中,但是與陵王卻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是嗎?”歸帝一笑,道:“這些事真是一環接着一環,半點都不肯讓朕輕鬆。說吧?說個清楚,無論涉及多少人,朕都恕你們無罪。”
新臣低聲道:“其中最重的兩位老臣,一個是賢太妃的父親,一個是容太妃的父親,自從兩位太妃入宮以後,便與陵王搭上了線,這其中有不少朝中之事都與他們挑撥有關,至於宮中,臣等並不清楚……”
歸帝瞳孔一縮,道:“從那時就開始了?!”
歸帝垂下眼睛,上皇當時直接爲他納了妃嬪,他意氣之下就將這兩位記爲太妃,想必當時兩位重臣,並未得到籠絡,反而覺得被戲弄,便恨上朝廷了。
這兩位也的確是被逼到了極致,然而他們真的沒有私心嗎?!
歸帝冷笑一聲,道:“朕知道了,他們倒是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暗中是否還與陵王有來往?!”
“臣等未查到有直接來往,只是陛下讓注意的幾個鐵器作坊,二人府中的僕役卻是常去的……”新臣道。
“原來如此……!”歸帝道:“既是如此,不如將計就計。先不動他們,留着這條暗線,可以傳遞錯誤的消息。”
“臣等明白了,一定不會打草驚蛇……”新臣道:“此外,還有兩位重臣的黨餘,也都並歸於陵王旗下,朝中,商人之中,都有不少人與陵王有來往,更有一些米糧金銀財物的商戶,及銀行商人都密與陵王來往,順着這鐵器作坊查下去,查到不少蛛絲馬跡……這些收到的舊鐵器,以及一些新鐵器,每個月都會定時的通過碼頭的官船往南邊運……”
“官船?!”歸帝臉色一凜。
“正是,陛下,是官船,這件事,朝中幾位重臣必然早就已經知曉……”新臣道:“他們所圖所小,意在天下啊,陛下……所着手樣樣皆是國之根基,簡直是不可原諒。”
“他們的錢是哪兒來的?!”歸帝道。
“陵王底下有幾個大商行,他們南來北往運來運去的錢財都給了陵王,以往卻從不知他的勢力這般大,這幾大商行收益不匪,而且最重要的是,碼頭上來來往往的船隻看似雜亂無章,其實其中勢力錯綜複雜,這麼多年,陵王從未暴露過……只怕他還有江湖勢力做支撐……”
“真是小看陵王了……”歸帝道:“他再這樣下去,就能建立一個小國家,國中國啊,朕的萬里江山遲早有一天也會被他掏空……”
新臣們一凜,微微覺得歸帝的語氣有點複雜可怖,頭也沒擡,只繼續道:“……具體的還正在查,但是粗步估計,陵王這些年經手的銀財,至少有上千萬之數……江南貪案,雖然與陵王並未扯上關係,但是,陵王從中,定也撈取了不少好處,有江南的官員曾經說過護送上京的錢財被劫過,他們不敢追究,就不了了之了……臣等想來想去都覺得奇怪,江南的官員們不敢聲張的確是一方面原因,而膽敢能劫地方官員的官銀的,只怕來路並不簡單,光能得到消息這一個就十分難了,若是民間的劫匪,誰能有這個消息渠道?!”
“說的有道理!”歸帝沉吟了一下,道:“繼續查……”
新臣恭聲應了一聲,彙報完畢後就都出去了。
歸帝沉吟着半晌沒說話,待閉目養神良久之後,纔有暗衛來報道:“陛下,王真兒已經抓到,陛下恕罪,屬下等去抓人的時候,她竟不知哪兒得來的消息,竟逃出去了,屬下等不敢耽誤,立即去追,這才追到人,怕再出意外,便立即帶了回來,陛下,人已經帶到……”
“提到密室,朕要親審!”歸帝道。
暗衛輕應一聲,便很快走了。
歸帝抿了口茶,便進了密室。
待看清王真兒的相貌時,他也是微微一驚,王真兒一身粗布衣裳,手上的皮膚也做了處理,若非面具被扒,真的看不出來她竟是王真兒。
她的臉,與傅傾顏有微微相似之處。
“本來朕有些疑心陵王是如何得知寶藏的事的,可是看到你,朕明白了……”歸帝道:“想必你與前朝皇室有點血緣關係……”
王真兒嚇的臉色煞白,渾身發白,有些顯懷的肚子,坐在那裡,十分不合時宜,狼狽而絕望。
“路子倒不小,竟一會兒功夫察覺到就逃了,還讓朕的人找了這麼久才找到……”歸帝笑着道:“看來你也後留了一手。”
王真兒嘴脣緊抿,神情緊張,十分戒備的盯着歸帝。
歸帝看她十分緊張的捂着肚子,也笑了,道:“有點意思,你也懷上了陵王的孩子,他子嗣運倒是極好,可惜上一個就沒生得下來,被他親手冷血的派人斬殺……也不知你肚子裡的這個,有沒有那麼好運了……”
王真兒臉色一變,緊緊的捂着肚子,眼神更加緊張。
“陵王此人手狠手辣,說拋棄就拋棄京城的一切,即使是親人血緣也完全不在乎,已存在的都不在意,你真以爲他會在意你肚子裡的東西?”歸帝笑着道:“朕也不是什麼好人,你是一個母親,若是想要孩子平安,最好與朕合作,朕答應你,只要你說出你都知道的,朕給你們母子一條生路,如何?!”
王真兒依舊不說話,盯着歸帝。
歸帝道:“當然,若是你不願意,朕也有別的辦法讓你開口,只是就沒那麼好說了……就在於你怎麼選?!給你一點時間考慮考慮,如何,一柱香的時間,朕還等得起……”
王真兒不再看歸帝,只是垂下眼眸,不再說話。
她緊抿着脣,看不清眼底所有的思緒。
歸帝也不說話了,只是牢牢的盯着她,神情也不輕鬆。
這個王真兒,到底是什麼人?!
傾顏的表姐妹,還是……只是有點像的陌生人!?
就在歸帝心情複雜胡思亂想的時候,王真兒開口了,道:“……我怎麼才能相信你?!”
歸帝道:“你真是個聰明人,你與陵王到底只是合作關係,實在沒有必要爲他賣命,朕是一國之君,若是要殺你與你肚子裡的東西,早就動手了,既然答應你等價交換,朕自不會食言,只是你也要言無不盡,否則朕也不是好哄騙的……”
“……好,我信你。”王真兒的表情略有些掙扎,只猶豫了一下,眼底便深遂道:“你想問什麼,問吧?!”
“陵王怎麼知道寶藏一事,你告訴他的?!”歸帝道。
王真兒點了點頭,道:“是我告訴他的,以換取他的庇護,我是前朝遺孤,準確來說,是一個郡王侍妾生的孩兒,僥倖活得一命……”
歸帝道:“那你是怎麼知道寶藏一事?!”
“前朝滅亡時,我的孃親聽到的,後來告訴了我,我猜出了大致位置,我也不知道具體在哪,我孃親死後讓我小心躲身,不要暴露,只是陵王也不知道是怎麼查到我的,就將我帶回了府中……”王真兒將陵王賣了個乾乾淨淨。
“怪不得他對寶藏如此執迷,等了這麼久……”歸帝冷笑道:“你還知道什麼?比如說他的一些帳目,以及一些機密……”
“我知道他與江湖上很多人都有來往,具體的是做什麼生意的,我卻不知……”王真兒道:“他這個人十分小心,疑心病也重,從不讓人進他書房,更別提來往帳本,怎麼會讓我看……”
“不過有一天,我無意中聽到他說着什麼海島的事情,說什麼缺糧錢兵器,當時心裡怕的很,也沒敢多想多聽,不知道這個算不算秘密……”王真兒道。
“海島?!”歸帝騰的站了起來,他的眼神發亮,他終於猜到陵王將軍隊藏在哪兒了。
原來是海島,是了,海島天高皇帝遠也沒有漁民去打擾,更不會被人發現,的確是藏身的好地方。
進可攻,退可守,而海峽又是天然的防線,怪不得,這樣想就合理了。
只能是海島,若是陸地上,不可能不會被人發現,是了,原來是海島。
歸帝心中是又氣又憤,又開了竅一般,彷彿都想通了。
陵王志不在京城籌謀,他一心想要的是成爲一方諸候,他大約是知道在京城成不了大業,也絕對成不了皇帝,於是將眼光放到海外。
這個人……這個人果然是可怕。
原來如此,他突然想起,本朝建朝之時,老陵王手上是有一些殘餘軍力的,後來散入江湖了,原來根本不是散入江湖,而是早早就已經被移居到海外去了。
好長遠的打算和心計。
如今想來,陵王府早就已有反意。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歸帝只聽得到自己的喘氣聲,似乎已經到了憤怒的邊緣,像條噴火龍,隨時就能噴發出灼人的火焰,能灼傷人的威厲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