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小說裡說的那種重生的事,竟然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何西有了片刻的恍惚,雖然他早就期盼,這種重活一回的幸運降臨到自己頭上,但是,真的發生了,他還是有點不太敢相信自己,用手掐一把大腿,劇烈的疼痛讓他明白,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再看看四周的,一切都是那麼真實,依稀還是當年的報紙,還有學生們穿的那種回力鞋,幾個同學那稚嫩的面孔,他也認了出來,都是自己當年的高中同學。
有那麼一刻,他還在想,要是單位今天早晨,發現自己猝死了會怎麼樣?單位領導要是發現,馬上要上臺講話了,卻拿不到材料了,該有多麼狼狽?該是多麼的氣急敗壞?
還有就是單位裡會怎麼認定自己猝死?會給自己開個追悼大會嗎?
不管了,那一輩子已經過去了,現在自己重生了,既然重生了,就要過好這一輩子,現在他有機會彌補自己的遺憾了。
過去自己經常說,要是讓我重新活一回,我會怎樣怎樣,是的,因爲自己知道了社會發展的軌跡,比別人提前預知了未來的答案,自己就該好好利用這一點,活出個精彩了,千萬不要再像前世那樣,在關鍵的節點上,因爲窮而輸掉前程。
前世的何西,第一個遺憾就是沒有考上大學,沒有讀一個正規的大學,每次他和同事朋友坐在一起,別人都大談特談自己的大學生活,何西的臉都火燒火燎的。
何西的前世非常不堪,可以說,在整個學生時代,何西就是在渾渾噩噩中度過的,他既不淘氣,也不學習,只是每天像個傻子一樣,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後來,高中畢業後,何西回到了農村務農,但是,何西務農也是個窩囊廢,他連十幾歲的小女孩的力氣都沒有,別人一天能鏟十根壟,他連一根壟都鏟不到頭,父母愁得白天黑夜地嘆氣,最後在山村小學當校長的哥哥,把他送到了成人高校,學了兩年的英語,回到家鄉之後,這才成爲一名代課教師,後因爲英語教師缺人,他被破格錄用轉正了。
後來,他與同樣是代課教師的妻子安麗娟結婚了,兩個人渡過了極其困難的幾年,脾氣極其強悍的妻子,因爲貧困跟何西幾乎是每天都吵架。
都說壞事也能變成好事,兩口子吵架竟然喚醒了何西的血性,他開始發奮學習,拼命地寫作,在各類報刊發表作品,逐步被上面所認可,然後慢慢地從村裡走到鎮中學,又從鎮中學走到鎮政府,又從鎮政府走到了現在的部門。
但是,不管你是什麼職位,你沒有考上一所正規大學的遺憾,會恥辱地跟隨着一個人,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跑出來噁心你一下。
特別是那些考上大學的同學,總是會有意無意地拿這個說事。
何西因爲自己沒考上大學的事,不是一般的窩火。
他曾經不止一次地想,要是自己能重新活一回,一定要真正考上一所大學。他不止一次地反覆地問自己,那些知識真的那麼難學嗎?要是真的給自己重新活一次的機會,還真就不服學不好了。
當然,讓何西聊以慰藉的是,在當年他們鎮中學沒有一個考上大學的。當時好學生和好老師都流失到縣一中了,鎮中學既沒有好學生,也沒好老師,所以學校也就每況愈下,破罐子破摔,到何西他們考完大學的那一年,縣裡就把鎮中學的高中部給撤了。
現在,沒想到,命運竟然讓他從高中這段重新開始了。
重新活一回,就是最大的機遇,這是上帝在爲自己抱不平。
那麼眼下就要把握好高考。一定要正經八理地考個正規大學,讓那些*養的看看。
隨着上學的人羣,何西向學校走去,一邊走一邊在爲自己做分析。
眼下,何西的優勢有兩個,一個是外語,這個不用說,雖然這麼多年沒用,但是隻要是一溫習,就可以揀起來,而且他的英語水平肯定沒問題。2007年的時候,何西爲了賺錢,給某個知名的社會類期刊,寫紀實類文章,曾經用英語採訪了一個俄羅斯主持人,賺了3000元的稿費。
另外一個就是語文,何西唸書的時候偏科,語文好。那麼,又經過這麼多年,自己連年寫文章,即便是基礎知識差一點,那麼作文一項拿分不成問題。
自己理科不行,不能選擇理科,現在自己自然是考文科,畢竟這麼多年沉澱,好歹也能有點地理歷史知識。所以,自己今後一年的時間,重點攻的就是數學,地理、歷史三科了。
就數學而言,過去數學不行,完全是自我心理暗示造成的,自己內心總是認爲:我學不會數學,我學不會數學,所以,每次上數學課,就壓根聽不進去了。但是,現在自己是成年人了,無論是理解力,還是分析力,都不是少年時候能比得了的。
更何況,自己現在是成年人,在心性上,在意志上都不是過去能比的,自己能控制自己了,對學習有個清醒認識了,學習起來,就不會是假模假樣假出力了。
至於歷史和地理,好的方法沒有,就是死記硬背一條,何西反覆盤算,自己就算再不濟,要是每天都背兩個章節,一年的時間,難道自己連六十分都打不上嗎?好懸了。
至於語文和外語,就不用在課外下功夫了,只要把握好課堂就行了,跟着大家多做題,沒什麼問題的。
何西這麼一想,就有了頭緒,他昂起頭來,默然走進了班級。
一進班級,就引起了兩個女生的注意,一個說:“你看到沒有?何西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另一個說:“沒看出來。”
第一個女生就道:“不是,你記得沒?以前他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女生不錯眼珠,他的嘴脣天天吊着,露着滿口黃牙,可是你現在看,他嘴角抿着,眼神很犀利,整個人都不一樣的氣質。”
另一個說道:“哎,你別說,真是這樣的。‘
誰都不知道,站在他們面前的已經不是原來的何西了,一個嶄新的何西開始了。
十幾年的打拼,尤其是在行政部門工作的經歷,讓何西從一個書呆子,變成了頭腦冷靜清晰,懂社會、識人性的官員,他的心裡的滄桑,哪裡是眼前的中學生們能比的?以他現在的頭腦和心計,和這些高中生在一起,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大象對螞蟻了。
走進久違的教室,整個班級都亂哄哄的。
在何西的記憶裡,到95年時,黑山鎮中學比較有點名頭的老師,都被縣一中調走了,比較出色的幾個學生,也都進縣一中了。
那時候,教育資源開始向縣城集中,鄉鎮中學正處於青黃不接的時候,老師沒有好老師,學生沒有好學生,半死不活的,已經連續幾年剃光頭了,好的年份,或許還能考幾個中專。
而這幾個考進大專的,也多數是家住在本地的,是老師的掌上明珠,現在就坐在班級最前面的地方。
他們自知自己未來的命運,是和坐在後面的那些註定了畢業,要回村務農的人是有區別的,所以他們神氣活現,甚至不與住宿生搭腔。
何西進到班級的時候,他已經忘記了自己坐在哪,只好來到班級最後一排座位上,同座李學義隔着老遠喊道:“草,何西,你不過來坐了?”
何西這纔想起來,自己的同桌是李學義,便趕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後邊幾個人道:“草,何西做夢光娶媳婦了,把座位都忘了!”
全班都爆發出一陣笑聲,何西做夢娶媳婦的事,早就在全班傳開了,幾個精英人物,回頭用白眼瞟了何西一眼,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這些表情何西都看在眼裡,但是他不會有任何表示,現在去跟這個幾個本地人爭論爭論尊嚴的問題,沒有意義,只能讓自己更沒尊嚴,要想贏得尊嚴,就必須用成績說話。
何西告誡自己,埋下頭來,低調做人,抓緊學習。
他翻了翻自己的書包,一本語文,一本數學,還有歷史地理,還有一本外語,然後就是爛得像狗肉一樣的練習本,連本像樣的題集都沒有。
何西算計了一下,等抽時間,自己該去買幾本題集了,現在的關鍵是先看書。
他打開一本地理書,邊看邊做起筆記來,李學義雖然家住小鎮本地,但是也是屬於畢業之後,肯定回鄉務農的,所以壓根就不學習,看到何西在做筆記,就嘮嘮叨叨地跟何西說起話來。
何西不想跟他說話,但是,又不想損傷他的自尊心,倒不是他多麼無原則,而是前世在行政機關工作的經驗,讓他始終堅持着一個規則,人都是有尊嚴的,能不得罪儘量不得罪。
怎麼才能讓李學義既不打擾自己,又不讓他沒面子呢?何西眼珠一轉,他就想到了一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