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清卓幾步上前,揪住劉大夫的衣領,咬牙道:“以往我只覺得你醫術不佳,卻不料你還醫德敗壞!說!你還對我姐姐做了什麼?!”
劉大夫撞上她殺氣騰騰的眼,反應過來:“寧、寧當家……這事不能怪我,我也是聽令行事……”
寧清卓凶神惡煞吼道:“說!”
劉大夫便低了頭囁嚅道:“陳公子還讓我給她開了些藥,月事之前服用,便不會來癸水……”
寧清卓大怒!擡手“啪啪”兩個耳光,扇在劉大夫臉上!用力太大牽扯到了側腰傷口,她也不在意,只是罵道:“這些藥有多傷身,你難道會不知道?!看你一把歲數,竟然爲了三百兩銀子,做這種損陰德的事!你就不怕死後割鼻拔舌嗎!”她喘了口氣,努力平復情緒,這才問道:“陳晉安爲何讓你這麼做?”
劉大夫的臉被扇得紅腫起來,又被她說中痛處,帶着哭腔道:“他說你姐姐剛經歷了大悲,心情極差,想要給她個希望讓她活下去。我便想着,這也算是救人,而且你姐姐到底是他髮妻,他也不至於做害她的事啊……”
寧清卓狠狠甩開他,一手扶門一手扶腰,強撐着站起,恨聲道了句:“陳晉安……”
若不是她昨日剛見過寧如欣,還不準真會被這個說法騙了去!所幸她瞭解自己的姐姐,能夠確定寧如欣近來並無輕生之意。陳晉安會那麼說,根本就是妄圖掩人耳目!
——他想掩蓋什麼?他的謊言,真的是爲了避免寧如欣受更大的傷害麼?
孫劍鋒適時上前摻住她。寧清卓不願被他碰,可有心無力,根本沒法掙開,只得任他扶着。她感覺男人在她發頂深深吸氣,似乎很是陶醉,便是一陣噁心。卻聽男人道:“我可以幫你殺了他。”
寧清卓眯眼,問:“誰?”
——劉大夫,還是陳晉安?
孫劍鋒將她摟得更緊了些,慢條斯理答:“清卓想殺誰,我便替你殺誰。”
寧清卓暼劉大夫一眼,見那人恐懼看着她,心中既鄙夷又厭惡:這人的確傷害了寧如欣,可罪不至死,她還不願意殺了他,沾上一條人命。
至於陳晉安……
不管那人所爲該不該死,她都要親自完成。她不承孫劍鋒的情。
寧清卓深深吸氣,開口道:“不必了。”
孫劍鋒沉默片刻,離開些許,低頭看她:“爲何?”又是副陰陰沉沉的模樣
。
寧清卓自然不能承認她不領情,遂道:“陳晉安是姐姐的夫,這是姐姐的婚事,我不清楚她的想法,不能摻合太過。”
況且,她還沒弄清楚緣尾。寧清卓暗自思考:姐姐與陳晉安之間定是發生了什麼。可她若是直接去問,姐姐卻不一定會說。該如何弄明白一切呢?
思量之下,寧清卓決定先將這兩人找來,試探一番,再做下一步決定。
孫劍鋒倒也熟悉她,只在旁看她的神情,便知她有了決斷,問道:“你要怎麼做?”
寧清卓並不回答,只是與他告辭,出外找了個小地痞,讓他去通知寧如欣前來醫館。
小地痞還沒走到陳府,卻在半路碰上了陳晉安與寧如欣,連忙趕回醫館向寧清卓彙報。原來,陳晉安看到周靈靈傷了寧清卓,當時就想去醫館找她,看看她的傷情。可考慮到這麼做似乎關心太過,遂強忍着焦急,回府找了寧如欣。
寧如欣聽說寧清卓被人抽了鞭子,果然很是憂心,立時跟着陳晉安出了府,一併前去探望。兩人緊趕慢趕來到醫館,便見到寧清卓躺在牀上。寧如欣急急發問:“清卓!你怎麼又受傷了?!”
寧清卓神色如常,安慰笑道:“沒事,不過是皮外傷。”
陳晉安見她並無大礙,心裡也稍安,卻見寧清卓看他一眼:“倒是耽誤姐姐休息了,還專程跑一趟。”她似無意笑道:“對了,左右這是醫館,姐姐既然來了,不如順便診個平安脈吧?”
陳晉安臉色便是一變,踱步上前,在寧如欣身旁坐下,岔開話題道:“是我不好,與她閒聊時說漏了嘴,害她擔心,定是要趕過來看看。”又溫和朝寧如欣一笑:“現下你總該安心了。”
寧如欣果然被勾起了話頭,絮絮叨叨埋怨起寧清卓來:“我何時能安心!清卓你也是,怎麼會惹上了那錦衣衛家的姑娘!這事鬧這麼大,你居然不告訴我!今日若不是晉安提起,我還要被你瞞到何時?……”
陳晉淺笑聽着,還以爲診脈這事就算過去了,卻不料寧清卓撐起身,神秘兮兮湊到寧如欣耳邊道:“姐,別說這個啦!這醫館有個老大夫,把脈可神!他可以從你的脈象,確定腹中孩子的性別!”
寧如欣便又被她引了回去:“啊,這麼厲害!我怎麼沒有聽說過!”
寧清卓一擺手:“哎!他不告訴別人,也是免得麻煩。還是高元緯與這大夫相熟,才問了出來。姐姐你既然正巧來了,不如也去讓他幫你把個脈?就在走廊最裡間屋子裡。你也別說你是問男女,只說是高元緯介紹你來,請他把一把喜脈,他自然就懂了。”
寧如欣看陳晉安一眼,似乎有些心動:“晉安,我們要不要去試試?”
陳晉安心中叫苦,面上卻依舊一派寵溺:“如欣,有必要麼?是男孩又如何?是女孩又如何?我都會一樣喜愛他們,如欣難道還有偏好不成?”
這副場景若是放在平日,寧清卓定是要歡喜姐姐姐夫恩愛甜蜜了。可現下看了,卻只覺處處虛假處處不妥。眼見寧如欣歡喜搖頭一笑,竟然就那麼打消了念頭,她只得繼續勸道:“不是說偏好男孩女孩,只是早些知道,可以早做準備啊!姐姐你不是早就想去買娃娃穿的衣裳麼?”
寧如欣又覺得有道理,朝陳晉安道:“左右也無事,不如便去試試吧
。”
寧清卓計策得逞,暗自冷笑,就待看陳晉安的反應。卻見陳晉安爽快應道:“行,你若喜歡,那我們便去看看。”心中大呼古怪!
寧如欣便起身,對寧清卓道:“你先在這歇着,我和晉安去找那大夫看看。”
寧清卓點頭應好:“我自然要好好歇着,這傷雖然不重,可一時半會還不能下牀走動。”
寧如欣便與陳晉安出了屋。寧清卓也悄然起身,從門縫裡瞧見兩人行遠了,這纔打開窗戶,暗自咬牙,躬身跳了出去。
她說不能下牀走動,只是爲了迷惑陳晉安。可到底是傷着了,多有不便。落地時動作太大牽扯到傷口,寧清卓痛得齜牙咧嘴。她好容易繞過後院跑去了醫館最裡間,卻聽身後一人道:“你明明行動不便,爲何卻不肯讓我幫你?”動作便是一僵。
她也不轉身,只是低低答話:“不勞煩孫大人,這是我的家事,我自己可以。”深呼吸提氣,就想跳上屋頂!
孫劍鋒卻一個閃身竄到她身後,摟住她的腰飛身一旋!就這麼跳上了屋頂!
寧清卓被他抱了個紮紮實實,心中便是一陣煩躁,正想開口制止,卻聽孫劍鋒在她耳邊輕聲“噓”了一聲。低頭看去,就見寧如欣與陳晉安正朝他們兩人走來。
陳晉安正在囑咐寧如欣:“……所以到時我來問話,你且在旁等着。”
寧如欣連連點頭,很是認真應答:“好,我記得了。”
陳晉安停步,敲響了房門。房中的老大夫開了門,點頭招呼兩人:“二位坐。是哪位看診?”
屋頂之上,孫劍鋒輕巧揭開了一篇屋瓦,讓寧清卓看去。寧清卓便見到陳晉安堵在門口,寧如欣站在他身後。男人遮住寧如欣的視線,語調溫和,面色卻不善:“大夫,高元緯告訴我,你可以通過把脈,分辨腹中胎兒性別,此事可當真?”
寧清卓便是一聲暗罵!陳晉安倒是聰明!他不直接拒絕寧如欣,卻只是拿這事逼問大夫。加之他面色沉沉,任誰都會認爲他是來找茬的。那大夫便是真有這本事,也不敢再誇海口,攬上麻煩,更何況他還沒這本事!
她本來想着,只要她哄得寧如欣去找大夫把脈,陳晉安定是會心虛,爲隱瞞懷孕事假,便不得不再次向大夫做出說明。屆時她便在旁偷偷觀察,不準就能清楚始末。卻不料,這人絲毫不慌亂,倒是好應對!
果然,那大夫呆了一呆:“高元緯……我的確和他相熟,卻沒有這個本領啊。”
陳晉安顯然料到了這一回答,此時扭頭轉身,看向寧如欣。寧如欣咬着脣,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晉安,算了,我們回吧。”
陳晉安笑應好,又是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
寧清卓眼見兩人朝她屋子行去,連忙掙扎想要起身,孫劍鋒卻索性抱起她,幾個跳躍,奔到了她那屋窗邊,將她送了回去。
寧清卓今日被他三番兩次賺了便宜,噁心到不行。卻還得拖着受傷的腰爬上牀,躺了回去。不過多久,門便是一聲響,陳晉安帶着寧如欣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