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清卓到盧陵會館後,找了長班登記備案,在會館裡租了一處住所。小院不大,卻足夠四人居住,裝修簡樸,卻很是乾淨,加之會館地處京城東區,商業繁華,往後行事多有便利,寧清卓十分滿意。
正在安頓行裝,卻聽見有人敲門。寧傑開門一問,急急跑來彙報寧清卓:“當家的,會首來了!”
寧清卓微訝,急急出外去見,便見到一斯文的中年男子立在門口。見她出來,男人呵呵笑着拱手:“寧掌櫃,在下盧陵會館會首何志義,聽聞你來,特來拜訪。”
寧清卓來京城前便做足了功課,知道這人的身份並非商人,而是個七品的閒職小京官,此時見他專程來訪,訝然之餘,連忙回禮:“清卓見過何先生。勞煩何先生跑這一趟,實在罪過!”
何志義捋着幾抹小鬍鬚:“哈哈,寧掌櫃太見外了。盧陵會館向來有些冷清,難得有同鄉來京,我又正巧住在附近,本就應該來看看。只希望沒有叨擾你。”
這些事寧清卓也知道。京城會館衆多,但多是以一省之名建立,就比如盧陵府隸屬盧天省,京城便建有盧天會館,人氣倒比盧陵會館更盛數倍。盧陵不過一府城,卻能在京城單獨成立會館,還多虧盧陵陳家勢力雄厚。前任陳家族長爲光大鄉誼,便找了些同鄉建了這盧陵會館,可傳至陳晉安時,他卻沒費心去打理,倒是去做了盧天會館會首,時時逗留在那。
寧清卓自然又是一番客套。何志義便細心詢問她對住所是否滿意,此番來京有什麼想法,最後笑道:“難得你來了京城,正巧這會館裡還住着幾位同鄉,不如我一會通知他們,今晚在對街的春風樓爲你接風?順便互相認識一下,往後不定就能有幫上忙的地方。”
寧清卓甚喜。她在京城勢單力薄,若能多結識幾個同鄉,也是好事一樁。遂虛虛推辭幾句,便應了下來,與何志義約定今晚酉時中(6點)再見。
這麼一晃,一個下午過去,酉時三刻,寧清卓正準備出外,何志義卻來接她了。寧清卓不料他會如此上心,面上一派感動感激,心中卻很有些不解:寧家現下在盧陵的確很有些勢力,但到底山高水遠。這何志義身爲京官,卻招待她如此周到,若不是生性熱情,便定是別有所圖。
她心中的疑慮冒了頭,可已經應下的事,卻不好再推,只得跟着何志義一併去了春風樓。推開包廂門,一眼便見着主位上坐着一人,熟悉的面孔,溫潤的氣質,不正是陳晉安!
寧清卓便是一聲暗歎:果然,果然!她便該知道,陳晉安即便不關心盧陵會館,卻不妨礙有心人主動給他通風報信!
何志義在她身後關上了房門。寧清卓一眼掃去,便見着除陳晉安外,還有另外十餘人。在京的盧陵人竟是來了個七七八八,哪裡像何志義所說,只是“館中居住的幾名同鄉小聚”!
她清楚她被何志義擺了一道,卻又不好揪住一句話不放,遂只是詫異狀朝何志義問道:“何先生,你可是說,這些同鄉都住在會館中?”
何志義比他看上去更厚臉皮,聽問絲毫沒有尷尬之色,反而呵呵笑着一筆帶過:“有些是,有些不是。”又慈眉善目向衆人介紹寧清卓。寧清卓立在原地,心中鬥爭:她是該走,還是該留?
若她就這麼走了,那便是得罪了在場所有人。寧清卓不能爲了一個陳晉安,壞了她在京城難得的利益關係網。她猶豫片刻,終是拱手一禮,笑道:“諸位前輩,寧清卓這廂有禮。”
席上衆人紛紛起身回禮。何志義則行到陳晉安左邊坐下,招呼寧清卓道:“寧掌櫃,來來,坐這裡。今日你可是主啊。”
寧清卓看着陳晉安右邊的空位,又看了看一直淺笑的陳晉安,心中憋氣,卻還是面帶微笑行過去,坐在了那人身旁。
宴席就這麼開了場。何志義雖然口口聲聲說,今日是寧清卓的接風宴,可在場衆人誰不眼尖心明!這裡最有分量的人物是陳晉安,他們難得有機會與他相處,自然要好生結交。於是,衆人的話題便不停在陳晉安與寧清卓之間拉來扯去。
寧清卓聽見兩人的名字被數次捆在一起,笑容都有些僵,偏偏身旁的男人還撇下衆人,朝她溫柔細語:“清卓,你吃菜啊。”他夾起一塊魚腹送至寧清卓碗邊:“這是京城出名的糟溜魚片,味道與盧陵的蒸魚有很大不同,你快試試。”
衆人將這舉動看在眼中,恍然大悟!無怪寧清卓一來京城,陳晉安便撇下大小事務前來迎接,原來……他是看上這姑娘了!
寧清卓將衆人的目光看得清楚,利索一縮手將碗躲開,乾脆拒絕道:“多謝,可我自小便不愛吃魚。”
見寧清卓如此不領情,衆人吃驚不小,陳晉安卻沒甚尷尬的模樣。自有人爲他說笑暖場,陳晉安便將那魚腹放入自己碗中,淺淺一笑:“那許是我記錯了,我以爲你是愛吃魚的。”
有精明人便藉機問話:“陳公子與寧小姐很熟?”
寧清卓一聲暗罵!剛剛她還是“寧掌櫃”,不過一塊魚腹,她就變成“寧小姐”了!
陳晉安含笑回答:“我們兩家,是世交。”
寧清卓深深吸氣。她本來想着,不過一頓飯,忍一忍就過去了。可現下卻忍不住了。陳晉安愧對寧如欣,竟然還有臉說陳寧兩家是“世交”?他是以爲這裡人多,她又初來乍到,便不好和他翻臉麼?
寧清卓放下碗筷,一改方纔的沉悶,忽而偏頭一笑,聲音朗朗:“瞧姐夫這話說得!你娶了我姐姐,我們兩家關係,又怎會只是‘世交’這麼簡單?”
這句“姐夫”一出口,衆人都有瞬間的呆滯。一向淡然的陳晉安也是臉色一僵。寧清卓起身端了一壺酒,將自己的酒杯滿上,又給陳晉安倒酒:“盧陵一別不過一月,我們竟然又在京城相遇,如此機緣,實在令人感嘆。”她將酒壺重重擱下,端了自己那杯酒,朝陳晉安一拱手:“姐夫,咱們乾了這杯。”
酒席上有一瞬間的靜默。這話其實平常,可從寧清卓口中說出……不知怎麼,就是讓人覺得古怪。片刻,還是何志義一聲輕咳開口了:“額,清卓啊,陳公子酒量不好,向來不大飲酒。這一杯,不如你們以茶代酒?”
寧清卓一聲輕笑,端着酒杯一仰頭,將那酒水飲盡:“以茶代酒便不必了。清卓先飲,姐夫你隨意。”
何志義鬆一口氣。卻不料,陳晉安垂眸片刻,竟然也端了面前的酒杯,偏頭朝寧清卓一笑,輕聲道:“清卓敬酒,我喝便是。”也擡袖一仰頭,將杯中酒飲了個乾淨。
寧清卓吃吃笑了:“好!姐夫果然是豪爽之人!”又抓了一旁的酒壺,再次給兩人滿上:“爲了你和姐姐的婚事,我們再乾一杯!”
這回,她都不留機會讓人勸,直接仰頭喝乾了杯中酒水。陳晉安被那句“姐夫”喚得剮心,臉色愈發不好,半響方端了那酒杯,低頭道:“我和你姐姐已經分開,你莫再喚我姐夫了。”這才飲下。
寧清卓一擺手,連連搖頭:“姐夫這麼說,可就見外了!你娶了我姐姐,一日是我姐夫,便終身是我姐夫。”又繼續斟酒:“來,爲了姐姐心灰意冷背井離鄉,長途跋涉去西域,我們再乾一杯!”
席上衆人徹底消了聲。如果說之前的局勢還不明朗,可現下寧清卓說的這話,卻擺明了是找茬。偏偏陳晉安只是默默忍受,絲毫不反抗,他們自然也不好多事。心中卻暗自琢磨:過去只聽說陳晉安娶妻半年,便又休了妻,卻不料,這背後似乎還有許多故事……
陳晉安就這麼被寧清卓灌了幾十杯酒。寧清卓酒量好,只是臉色泛紅,陳晉安卻是吐了幾次,臉都白了。他酒品倒好,醉了也不多話也不生事,出外吐夠了,回來便繼續沉默陪寧清卓喝酒。衆人不清楚這兩人的糾葛,此時都有些看不過去了,何志義便外出找了個小二,讓他去找陳達。
陳達跟着小二進了包廂,見到自家少爺眼神散亂,衣衫不整,頭髮上還沾着嘔吐物,也並不驚訝,只是一聲嘆息,就想上前帶他離開。可陳晉安只是坐在那裡,抓着酒杯不放,不肯離開。陳達無法,只得朝寧清卓躬身一禮:“寧當家,少爺喝不得了,我要帶他走。”
寧清卓又好好折騰了陳晉安一番,心中卻並不舒暢。她很清楚,如果不是陳晉安忍讓,她根本沒法傷害他絲毫。這個男人在包容她的所作所爲,這讓寧清卓覺得,一切報復都是無力。
寧清卓默然片刻,看了看癡癡坐在一旁的男人,伸手奪了他的酒杯,朝陳達擺擺手:“你隨意。”
陳達再去摻陳晉安,陳晉安便微閉了眼,安分跟着他離開了。
包廂門被關上,房中一時沒人說話。寧清卓心知自己攪了局,卻也無法挽回,索性又端了酒壺,斟酒道:“清卓魯莽,擾了大家的興致,自罰三杯,還望諸位不要介意。”
衆人紛紛乾笑着應話,只道無事,氣氛卻一直尷尬到散場。出了酒樓,何志義照舊送她回會館,在門口話別。寧清卓一人回到她租住的小院,卻見到了門外站着兩個人。其中一人見到她,跌跌撞撞朝她走來,口齒不清道:“清卓,清卓,你可是還在生我的氣?”
那人行到寧清卓身旁,原來是陳晉安。男人拿着一塌紙張,往寧清卓手中塞:“你看,如欣都已經原諒我了,你怎生還如此記恨我?”
寧清卓接過紙張,卻一個閃身,躲開了陳晉安。又藉着一旁小院的燈籠光看去,果然見到了寧如欣的筆跡,心中便是一驚:這厚厚一塌紙,竟然都是寧如欣離開盧陵後,與陳晉安的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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