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回去嗎?”
“不想。”時缺想也不想的回答。
尤漠的身世在H市是衆所周知的秘密。席家家主,也就是席泱的父親,當年出了名的花心,沒結婚之前就不知道有了多少私生子,尤漠也是其中一個,與其他私生子不同的是他有一個張揚跋扈的母親。
尤大小姐一心想嫁給事業有成的席家家主,卻沒想到男人故意在她生下尤漠的那一天結了婚,大鬧了一場之後,尤大小姐被趕出了家門,席家也對她永遠的關上了大門,席家家主似乎已經把她當成了黑歷史,連着會給其他私生子的優良待遇也沒有給剛生下來的尤漠。
尤小姐死後,即使尤漠被接回了席家,也始終只是個連姓氏都不被給予的私生子,要不是席泱偏偏喜歡照顧他,他在席家的境遇也和在外流浪沒什麼區別。
時缺最初把事業遷移到H市來時,就在和席泱打過照面的那一天知道了尤漠的事情。
尤漠這樣一個尷尬的身份,多少年沒有被允許回過主家,突然來了消息讓他回主家參加元旦的聚會,即使是神經再遲鈍的人也知道中間肯定有問題。
雖然席泱肯定會幫着尤漠,但是在家主面前,就算是席泱也幫不了多少。
“知道了,我會去回絕父親。”席泱想了想,說。
時缺沒再多說就關了手機。
他看了時間,斜眼透過門縫看了時離一眼,衝着一邊走過的女秘書招了招手,“麻煩過來一下。”
被攔住的女秘書一愣,臉上下意識的紅了,時缺也沒多想,朝着門裡指了指,說:“要是他找我,就說我已經回去了。”
“好……”
察覺到周圍人的視線,時缺視線一沉,低了頭,把墨鏡往上推了推,朝着一邊的專用電梯走了過去。
時缺很少在街上閒走。
以前的時間都會被他自己規劃的滿滿的,永遠保持着家,公司,合作公司,這幾條路線。待在家裡休息的時間本來就少,更別說悠閒的在街上閒逛。要真要說的話,上一次他在路上閒走,似乎還是小時候的事情。
現在他就在街上一個人慢慢的走着,戴着墨鏡,圍巾拉的高高的擋住嘴脣,劉海淺淺的覆蓋下來,整張臉幾乎都被掩藏住了。
但還是會有人朝着他看,尤漠的皮相是出了名的好,即使看不到完全的臉,也能讓人從露在外面的輪廓猜想出被掩蓋的俊美。
時缺本來沒想在街上閒走,他是準備直接回家查看芯片裡的內容的,只是剛走出時離的公司,就正好聽到路邊經過的行人在討論尤漠。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纔會重新露面。”
“最近都沒有消息。”
“他的歌我聽了好多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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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明年年初能不能看到他……我的新年願望一定要實現啊!”
……
然後就突然有了一種瞭解尤漠所在世界的衝動。
反正閒着也是閒着,這樣想着,時缺一路低着頭不和任何人有目光交錯的走到了步行街街頭,忽然之間一陣風颳了過來,他下意識的擡起臉看了看天空。
視線裡有什麼一閃而逝。
他慢慢把視線移向了不遠處大樓上的巨大屏幕。
屏幕上,熟悉的人從一扇門後走了出來,背景音樂裡男人沙啞的聲音若有若無,伴着男人似乎踏在心尖上的腳步,牽動着觀看者的心潮。
男人撩起額發,露出髮際線的畫面讓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周圍有着女孩子的竊竊私語聲,還在討論着這個傳聞裡還躺在醫院裡的明星。
時缺收回了視線,感覺手上拎着的剛剛從超市裡買來的CD似乎變得沉重了起來。
他沒有見過這樣的尤漠,只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行走,再平凡不過的眼神,再普遍不過的動作,都在因爲尤漠而顯得那麼不一樣。
他原本以爲尤漠只不過是皮相好了點而已。
在席泱家裡驕傲自大、帶着孩子氣的男人,從一開始就沒有給他留下過什麼好的印象,卻僅僅用這樣一個短短的廣告,顛覆了他在時缺心中的印象。
他要扮演的是這樣一個娛樂圈的寵兒。
“呵。”
時缺笑笑,拉高了圍巾,手縮進了袖子裡。走回停車場把車開出來之後,老老實實的把車開回了家。
在重回娛樂圈前,他並不是除了尋找幕後黑手就沒有事做了,他到現在纔想起來,在那之前拉近和尤漠實力之間的距離,也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回到家後,時缺徑直去書房裡拎了一臺筆記本,回到自己房裡,飛快的動了一些手腳之後,才把芯片放進了電腦裡。
買回來的CD被他放到了一邊,包裝上,尤漠微微上揚的下顎弧線和微微閉起的雙眼在夕陽餘暉下顯得格外脆弱。
時缺掃了一眼,把它翻了過去。
房間裡只剩下時缺偶爾敲打鍵盤的聲音。
時間很快過去了,定時來家裡做午飯的保姆敲了敲門,詢問了時缺是否現在就吃飯後,轉身去了廚房。
時缺把芯片裡的關鍵字眼挑揀了出來,加密之後儲存在了存儲卡里,又把芯片裡的消息全部複製了一遍之後,拿出了芯片,隨意的彎折了幾下,平靜的去了廁所,把它送進了下水道。
時離查出的消息很碎,時缺還沒有徹底把它們總和起來,唯一能確定的是時離的消息裡並沒有提及Moral這個詞。
時缺不由得對Moral這個詞更加在意了。
保姆已經做完飯離開,時缺坐在餐廳裡安靜的吃着飯,腦海裡不斷的整理着還記得的零碎消息。
時離的記錄裡也有阿刀這個名字的出現,除卻名字和外貌外查不出任何有關消息的人物,根本猜不出來背後的主人是誰。
時缺記得那天夜裡阿刀還有一個幫手,他唯一的印象只有那個帶着調笑的聲音,還有那個人給阿刀的那把沒有裝消聲器的槍。
午飯後是聽CD的時間。
時缺不是個喜歡聽歌的男人,對歌星也沒什麼瞭解,但那隻能是過去,現在他是尤漠,要是連自己的歌都唱不好,那就不是開玩笑這三個字能解釋得了的了。
晚上,席泱回家後,照例先去敲了敲時缺房間的門。
“哥,晚飯吃了嗎?”
沒有回答。
席泱奇怪的又敲了敲門,還是沒有回答。
“難道是在別的房裡?”
去其他房間看了一圈,又確定了門口時缺的車鑰匙還好好的掛在環上,席泱無奈的回到了時缺的門前。
“哥?”他敲了敲,等了一會還是沒有反應之後,乾脆直接推了門走了進去。
時缺趴在桌上,閉着眼睡得正沉,面前擺着的筆記本電腦屏幕已經黑了,側邊連着的耳機還掛在時缺的耳朵上。
席泱忍着笑,走到時缺面前推了推他,“哥,醒醒。”
時缺打了個顫,猛的彈了起來,席泱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一步,時缺揉了揉眼睛,下意識的想站起來,卻被脖子上纏着的耳機線扯了回去。
“……”
時缺的臉色很不好。
他盯着電腦屏幕,眼神還有些呆滯,但是臉上明顯的黑了一層,嘴脣也抿了起來,心情極度不好的樣子。
席泱看着時缺慢吞吞的拆着耳機線,“哥,你睡了多久?”
時缺把耳機放到了一邊,“吃完晚飯才睡的。”
“怎麼不去牀上?”
“你很多事。”時缺不滿的看着席泱,“我也不是想在桌上睡才睡着的。”
席泱一針見血,“你要是生病了再去醫院我就懶得管你了。”
時缺皮笑肉不笑,“那還真是謝謝你。”
他站起身,去衣櫃裡拿了睡衣出來,“要是你沒有事情要說就出去。”
“你對我的態度變化不是一般的大。”席泱摸摸下巴。
時缺沒理他,拿着睡衣走了出去,席泱回頭看了桌上的電腦一眼,眼睛眯起來,拉開座椅坐了下去。
他打開電腦,音樂的界面就彈了出來,席泱隨便看了幾眼,認出來都是尤漠專輯裡的歌,他一邊想着時缺怎麼會聽着自己的歌睡着,一邊戴上耳機隨手點了一首。
然後臉上凝重了起來。
尤漠的歌他或多或少都聽過,雖然他一個大男人對那些流行歌曲沒什麼欣賞的興趣,不過也還是給了尤漠很高的評價。
但是現在耳機裡的聲音很明顯的,連讓人想入耳的想法都沒有。
明顯是錄出來的歌聲,唱歌的人有着一把好嗓子,聲音卻是僵硬得沒有任何起伏,遇到稍微快一些的節奏時,連歌詞都會念錯。
尤漠的聲音,唱着尤漠的歌,卻連歌詞都記不住,難聽得讓人頭大。
席泱面無表情的換了幾首,有些是正常的,有些是像剛剛那樣的、像是換了一個有着和尤漠嗓音一樣的人唱出來的劣質品。
他戴着耳機,閉着眼按着額頭,忽然有些明白剛纔爲什麼時缺的臉色會那麼差的原因。
門被推開了。
穿着浴袍走進來的男人在看到戴着耳機的席泱後,臉色微微一變,脣角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