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房裡休息?”
時缺停下步子,回頭看向身後幾米開外一直跟着自己的席泱,後者一臉淡定,側開臉看向一邊的小草坪。
“爸的話聽聽也就夠了。”他低聲說。
時缺收回視線,“小泱,回去。”
席泱一窒,還沒說話,時缺就加快了腳步,一副明顯不想他跟上的模樣,走出去好遠,也沒有回過頭來看還站在原地的席泱。
雖然早就知道自家哥哥對不重視的人態度都是冷冷的,但是早就習慣了尤漠對待自己的態度,突然之間變成路人模式,席泱到現在還沒徹底把自己的心理準備調整回來。
溫室在東側住房的後方,從餐廳走過去的路是一條花廊,時缺出了走廊,溫室的門剛好被打開,端着茶水出來的僕人看到他,微微低了頭,說:“尤少爺,老爺在裡面等你。”
時缺點點頭,僕人就離開了。他走進去,順手把門關上,撲面而來的暖意讓他背後起了薄薄的一層汗。
席措的夫人喜歡花,從來風流成性的席家主自從娶了席泱的母親之後就收斂了起來,唯獨寵愛她一個人,不過之前欠下的風流債還是讓他遭了報應,結婚後還不到五年,那位備受寵愛的女人就永遠離開了他。
之前時缺之所以和席措聊得來,就是因爲時缺摸清了席措夫人的喜好,送了席措一盆珍貴的花株。
“阿漠。”正蹲在一株花前的席措聽到了時缺走近的聲音,稍稍擡起了眼,“過來。”
時缺聽話的走過去,席措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眯着眼看脫下了風衣只穿着一件薄毛衣的時缺,過了一陣才移開視線,拍拍手走到一邊的水槽那裡洗了手。
“跟我過來。”
“嗯。”
席措帶着時缺走了一段路,路盡頭的一張石桌和幾個石凳就進入了時缺的眼簾,簡單幹淨的桌面上放着幾個茶杯,外形也是格外的樸素。
席家家主又回頭打量了時缺一陣,纔在石桌旁邊坐下,敲了敲桌子,“坐下。”
時缺順從的坐下,又拿起石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水遞給席措,席措沒有接,時缺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一陣,還是把茶杯放在了席措面前。
他笑笑,絲毫沒有被拒絕的尷尬,甚至平靜的擡了擡手,說:“席先生請用。”
之前席措對他表現出來平易近人的態度是假象,他早就有預料,席家家主容不得自己的兒子會對外人重視到敢冒犯自己的地步,卻又不想因爲尤漠和席泱爭吵,才勉強在席泱面前裝出了一副不會欺壓尤漠的樣子。
現在纔是席措對尤漠擺出真正態度的時刻。
“阿漠,聽說你在年前都沒有事做?”席措推了推面前的茶杯,沒有把它拿起來的意思。
“是的,因爲現在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所以工作都推到明年了。”
“那你要不要暫時留在小泱身邊做一段時間的事?”席措雙手交握,放在了膝蓋上,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正經了起來,“小泱最近在玩火,我想他需要一個能在他身邊管住他的人。”
時缺笑笑,“能管住他的人難道不是隻有席老先生?我也不算是小泱的什麼人。”
“他看重你。”
“誰能保證他的看重能不受任何影響一直保持下去?”時缺淡淡的回答,“我對我現在的生活很滿意,並不想有什麼變化。”
席措嗤笑了一聲,“時缺已經死了。”
時缺一愣。
“你覺得,小泱爲了時缺玩火,玩大了之後,你的生活還能繼續安逸下去?”席措帶着些嘲諷的,“小泱被矇住了眼,你也傻了嗎?”
時缺安靜了一陣。
席措坐在他對面,慢慢的拿起了之前時缺倒給他的那杯茶,手指慢慢摩挲着上面的紋路,氣定神閒的看着時缺的臉色變化,眼角堆積的細紋越發的深了。
“席先生,你不用再套我的話了。”時缺擡起眼,“如果你想要用我來威脅小泱停止玩火,那麼至少請你先信任我,被人試探的感覺並不好。”
他看着席措,平靜的說:“我對席家並沒有其他奢望,我能保證,不會對席家做出任何不軌舉動。”
席措想用他來剋制住席泱的行動,也想趁這個機會確定尤漠對席家還有沒有奢望——席措眼裡的繼承人只有席泱。
雖然之前就明白席措對席泱的保護十分嚴密,但是現在連席措都親自來詢問他,並想利用他來制止席泱調查幕後黑手,時缺不由得對那個幕後黑手更加好奇了起來。
能讓席措畏懼到這種地步的勢力,牽扯出來的真相一定足夠震撼。
席措放下了茶杯,他垂着眼,似乎在斟酌些什麼,時缺端正的坐在他對面,等待着這個家主做出下一步動作。
不遠處傳來了交談的聲音。
時缺沒有移開視線,席措卻皺起了眉,眼神沉了下來,他看向聲音來源的方向,沒什麼的好氣的:“小崽子!”
時缺當做自己沒有猜出席措口中的小崽子是誰,依舊一本正經的坐着,臉上也沒什麼變化。
席措的眼神卻漸漸變了,當席泱帶着另外一個人出現在他面前時,時缺明顯感覺到他的身體緊繃了起來,即使只有一瞬間。
席措站了起來,時缺連忙也跟着離開了座位,他擡起視線,看到走近的兩個男人,席泱擡起手打了個招呼,故作自然的說:“爸,魏先生找你。”
時缺僵在原地,席泱旁邊站着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在自己墓前遇見的那個一舉一動都乖張病態的魏白。
魏白沒有看時缺,像是根本沒注意到席措身後還站了一個人一樣,徑直走到了席措面前,張開手抱了席措一下。
“席伯父,好久不見。”
席措一臉和藹,“怎麼突然想起要來這裡?有工作?”
魏白笑眯着眼,一副乖巧的樣子,“席伯父不是準備辦宴會嗎?我這幾天正好沒事,就想先來這裡玩玩,席伯父不介意吧!”
一聽魏白要住下來,時缺頓時回了神,對他來說,雖然見到魏白讓他很不舒服,但是魏白話裡透露出來的那些信息他還沒有問到手,有接觸的機會,就意味着有問出來的機會。
席泱走到時缺身邊,一手摟住了時缺的肩,伏在他耳邊小聲的問:“剛剛爸和你說了什麼?”
時缺看了席泱一眼,把視線挪回席措和魏白那邊,漫不經心的回答:“席先生擔心我篡權,問了幾個問題而已。”
“那老頭子腦袋秀逗了,你明明那麼討厭公司的事……呵。”席泱湊近了一些,“還有呢?應該不止問了這些。”
時缺沒說話,他盯着魏白,總覺得魏白和席措的交談有些怪異,席泱的話讓他有些煩躁,也不想再開口回答。
席泱察覺到時缺的心不在焉,安靜了一陣,順着時缺的眼神看向了還在聊着的魏白和席措,搭着時缺肩膀的手也慢慢放了下來。
“席伯父真有福氣。”魏白突然看向了站在一邊的時缺和席泱兩個人,削薄的脣角抿起來,笑了笑,“兩個兒子都這麼出類拔萃。”
席措頓了頓,他對外並沒有承認尤漠在席家的地位,尤漠連姓氏都沒有被給予,本來就是個笑話,魏白這一說出來,明顯無視了席家對尤漠的態度。
“年後我有些工作可能要和尤漠合作,這幾天正好可以和他一起交流交流。”魏白再次擁抱了席措一次,眼睛微微眯起來,“提前來見伯父真是太好了。”
席措看了時缺一眼,脣角彎了彎,“阿漠能和魏先生你合作,是他的福氣。”
時缺回了一個微笑,“魏先生擡舉了。”
“我說的都是實話。”魏白突然走到了時缺面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時缺一愣,看到面前的男人眼底的狂熱漸漸漫了上來,心臟不由得跳動了猛烈了起來。
嫌惡的情緒在胃裡翻騰,動作卻依舊保持着。
“我想念你很久了。”魏白勾起一邊嘴脣,“可惜這次沒有帶回禮來。”
時缺面無表情的把手往回抽,“魏先生客氣了。”
用力的把手收回來之後,時缺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一步,魏白像是絲毫沒有察覺時缺表露出來的疏離,又跟進了一步。
然後時缺看到席泱饒有趣味的往旁邊挪了一步,給魏白讓出了更大的空間。
“……”時缺默默的在心裡給了席泱一拳頭。
魏白這次直接摟住了時缺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強硬的摟着時缺朝着席措走了一步,“席伯父,尤漠借我半天?”
努力的不讓自己因爲魏白的力道撲進魏白懷裡的時缺:“席……”
“應該的,魏先生不嫌棄阿漠已經很好了。”席措果斷的賣了私生子。
時缺安靜了。
“先走一步。”
魏白笑眯眯的說完,強勢的拖着時缺朝着溫室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