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尹空郡身上翻身下來的男人聽到時缺的聲音, 動作一頓,沒有擡頭,他低低的應了一聲, 伸出手把尹空郡從地上拉了起來。
“你怎麼突然就摔出來了?”尹空郡揉着腰, 哭喪着臉, “可憐了我這一把老腰, 看來這幾天我還得找時間去一趟醫院。”
宮鳴琅抿了抿嘴脣, 低聲說道:“抱歉,如果有問題我會負責。”
尹空郡擡了手,“別, 你以後關照點我家阿漠就成——阿漠?”
站在一邊若有所思的時缺“嗯”了一聲,沒怎麼理會尹空郡, 反而目不轉睛的盯着心情疑似不怎麼好的宮鳴琅。
擡起手揉了揉臉, 宮鳴琅似乎並沒有和尹空郡時缺繼續交談的意思, 臉頰上的刺痛讓他微微抽動了一下嘴角,不準備留下來的大明星掃了眼門裡的人, 聲音低低的,“我先告辭了。”
雖然話裡沒有對象,但是尹空郡和時缺都清楚宮鳴琅那句話不是對着他們說的,也就沒有搭話,尹空郡稍稍往宮鳴琅身邊走了走, 準備問些什麼, 被時缺用眼神阻止了。
門裡傳來走動的聲音, 還有金屬物體摩擦的清脆響聲, 一隻手突然搭在了門上, 時缺和尹空郡對視一眼,空氣裡不同尋常的火藥味開始變得愈發濃厚。
宮鳴琅的身體變得有些僵硬, 連着本來要轉身離開的動作都停住了,他微微側了臉,看向從門裡走出來的人。
重簡的皮膚很白,白到病態的地步,脣色不健康的發了青,眼瞳也是帶了死氣的灰色,整張臉上只有左邊眼角的一顆淚痣有着鮮明的紅色。
他扒着門,嘴角勾着,下巴揚起了些,眼角吊起來,淚痣也帶上了煞氣一樣的,“讓你走就走,今天怎麼這麼聽話?”
宮鳴琅擦了擦嘴角,聲音很平靜,“我一直很聽你的話。”
“這句話聽起來真好笑。”重簡假笑了兩聲,聲音裡滿滿都是諷刺,宮鳴琅像是已經習慣了重簡的嘲諷,沒有反駁。
重簡掃了眼站在一邊的時缺和尹空郡,嘴巴一咧,笑了出來,“喲,果然真人比照片上好看多了,小尹你每天看着真是一種幸福。”
他沒有再管還站在門外的宮鳴琅,直直的走到了時缺面前,挑起了時缺的下顎,往他臉上吹了口氣,“真是漂亮的孩子。”
時缺:“……”這種似曾相識的場景是怎麼回事?
還有他怎麼會有一種已經習慣了的感覺?
尹空郡果斷的拍開了重簡的手,“重導!”
重簡笑眯眯的收回手,一把勾住尹空郡的脖子,狠狠勒住,“好了好了,我不會對這種孩子有興趣的,其實我更偏愛你這種類型啦!”
“鬆手!鬆手!”尹空郡撲騰了起來。
絲毫沒有把尹空郡的話聽進耳朵裡,重簡拍了拍尹空郡的屁股,說了句”老實點“,把嚇得驚叫起來的尹空郡拖進了房間裡。
時缺莫名有種發笑的衝動,臉頰動了動,還是忍住了沒笑出來,重簡一把把尹空郡推到了沙發上,回頭衝着時缺喊了聲,“喂,進來喝酒!”
然後又把差些躥到沙發另一邊去的尹空郡抓回了身邊,重簡臉上有些發紅,像是玩的很開心,狼爪又在尹空郡腰上摸了一把。
尹空郡一聲慘叫。
時缺進去的步子一頓,有種看到第二個魏白的即視感。
身後宮鳴琅也沉默的跟了進來,他的腳步放得很輕,連關門也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來。
突然一聲巨響,剛要坐下的時缺動作一頓,下意思的看向聲音發出來的地方。尹空郡的上衣已經被扒開了,重簡死死的摟着他的肩,一隻手還伸在他的衣服裡。
重簡的腳正搭在玻璃茶几上,剛剛他重重跺在上面的一腳已經讓玻璃出現了無數裂縫,茶几上本來擺着的酒瓶倒得七七八八,有些摔到了地上,酒順着缺口流了出來。
“喂。”重簡的表情很陰森,他幽幽的看着還站在茶几前的宮鳴琅,聲音懶懶的,“這些酒不好喝,你再去拿些合我胃口的來。”
宮鳴琅點點頭,“知道了。”
“快去。”重簡眉眼裡都帶着寒意的,“別讓我等久了。”
宮鳴琅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重簡睜大些眼,又笑了出來,他靠在尹空郡身上,不知道從沙發哪個角落摸出了一瓶酒來,塞進了尹空郡手裡。
“小尹,倒酒。”
尹空郡很無奈,“是是是。”
重簡慵懶的躺在尹空郡身上,笑容漸漸褪去,他眯起眼,打量起坐在一邊的時缺,那種視線一如在審視草原上的獵物一般。
一旦重簡不笑了,他的表情就會變得格外滲人,慘白的臉和灰濛濛的眼睛都意外的讓人心驚,像是縮在陰冷洞-穴裡的蛇一樣,陰沉得可怕。
被他注視,一如在被蛇的信子舔舐一般黏膩而惡寒。
倒好了酒的尹空郡沒有說話,他觀察着重簡和時缺兩個人的表情,心裡開始盤算重簡的結論會是怎麼樣。
時缺坐的很直,臉上的表情也一直保持着淡定,重簡似乎喜歡逗弄會有大反應的人,對於這種一本正經的人,他不會有多大興趣的樣子。
“嘶——”重簡稍稍擡起了上半身,朝着時缺湊近了些,灰色的眼瞳越發渾濁,“你給我的感覺,和我預想中不太一樣。”
時缺笑了笑,“重導覺得我應該是怎麼樣的?”
“情緒要外露一些,雖然你現在心裡在想什麼我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時缺心裡一沉。
重簡翹了翹嘴脣,眼角的痣越發的妖異,“聽說你去年住了院,嘖,是因爲什麼來着……嗯,好像是……”
他做了個槍的口型,看着時缺依舊不變的神情,一笑,“哦,我想起來了,是車禍,難不成是因爲生死關前走了一趟,所以變沉穩了?”
尤漠被槍擊的事情被隱瞞了,從一開始出事故,他們對外宣稱的一致都是車禍,知道真相的只有少數人而已。
而重簡卻知道。
沒有移開和重簡對視的雙眼,時缺彎起嘴脣,“的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這件事,不過,我的個性變化怎麼樣,好像和重導並沒有關係。”
他的話算是在挑釁了,時缺很少會主動挑釁別人,但是對於重簡這種能看透人心一樣的人物,除了出其不意震懾住他們,沒有其他辦法能挽回被壓制住的局勢。
重簡笑出了聲。
他拍了拍尹空郡的大腿,手伸出去,“小尹,我的酒。”
知道重簡這就是放過時缺的意思了,尹空郡連忙把酒杯塞到了重簡手上,試着把話題引開,“我說,重導你一直待在身邊的美女助手去哪裡了?怎麼到現在都沒有看到她。”
重簡捏了捏尹空郡的鼻子,“不錯不錯,我要告訴小柳說你看上了我的助手!”
尹空郡眉毛一皺,快撇成八字的架勢,“你就放過我吧。”
重簡“哈哈”笑了幾聲,支起上身,湊近酒杯喝了一口,“她出去等人了,你啊,光注意美女有沒有在了,怎麼就沒發現還有一個人沒露面呢!”
尹空郡一愣,和時缺對視一眼,忽然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人的名字剛在心裡來回滾了一圈,包間的門就被人踹開了。
時缺扶額,看向尹空郡的眼神裡是濃濃的不滿,明明說好的在三月底前不會和魏白有太多接觸,可是二月還沒有過,就已經連着見了兩天面了。
尹空郡捂住臉,表示他也很無奈。
重簡很淡定的從尹空郡身上坐了起來,把酒杯放回了桌上。
踹門進來的人臉上帶着笑,然後一腳踩在了之前才遭受重簡一次重擊的玻璃茶几上,“重簡,你多大了?”
重簡掃了眼搖搖欲墜的茶几,淡淡回答:“三十二。”
魏白笑的很燦爛,“高中生都不會因爲有人喜歡他而自驕自傲了,你這麼大年紀,還從折磨喜歡你的人的過程裡找快-感,丟不丟臉?”
“臉這種東西我和你都沒有,說出來你是想逗我笑嗎?”重簡瞥了跟進來的人一眼,不屑的笑笑,“另外,不要直呼我的名字,乖乖叫表哥。”
魏白勾着脣角,“呵呵,我忘了,我身上還有着些和你一樣臭烘烘的血。”
“……”時缺別開臉,這兩兄弟脾氣一樣的古怪,怨不得他之前感覺看到了第二個魏白。
砰!
一聲巨響,然後是接連一陣的撞擊聲,碎裂聲,房間裡酒精的味道越發的刺鼻,時缺飛快的站了起來,退到了一邊沒有被碎屑濺到的地方,尹空郡也迅速的躲到了他身邊。
而重簡和魏白還站在原地,絲毫沒有被倒地的茶几和碎裂的酒瓶嚇到,一絲都不肯退讓的對視着,包間裡充滿了暴風雨來臨前的窒息感。
啪。
站在門口的男人走了進來,踩過滿地的碎片,他沉默的走到了重簡面前,摟住重簡的腰把他抱起來放在了沙發上,然後蹲下身子,掏出紙巾擦拭起了重簡手上被劃傷的細小傷口。
“小魏,就這樣,不要再鬧了。”
宮鳴琅平靜的說着,把攥緊了手裡的紙巾,站起身,“你要的酒我放在門外了,我和小魏先回去,試鏡那天再見。”
重簡眼神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