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的沉默持續了很久, 綠燈亮起,席泱重新發動了車,時缺扶正了墨鏡, 重新看向車窗外, 繞過一個轉角時, 一家店前擺放的巨大海報進入了時缺的眼簾。
是尤漠代言的廣告, 尤漠拿着一個小黑盒子開心的笑着, 滿眼的幸福,盒子裡放着的精緻戒指倒映在他的眼瞳裡,好看得讓人心驚。
席泱也看到了那個海報, 他把視線移到背對着自己的時缺身上,嘆口氣, 還是忍不住退了一步, “我並沒有讓你立刻退下來, 你可以先考慮一段時間。”
時缺還是沒有說話,說實話從最開始的時候他的確有過不繼續尤漠事業的想法, 不過後來很快就被他自己否決了。
他佔用了尤漠那麼多的東西,不可能再自私的把尤漠最喜歡的工作都放棄,讓尤漠消失在他最喜歡的娛樂圈裡。面對席泱的請求,或者就算是尤漠也不可能就這麼輕易的答應。
車裡的沉默一直持續到了醫院,因爲時缺身份的特殊性, 席泱帶他去的是之前受傷時住的醫院。在醫院裡, 兩個人也沒有再開口和對方說過話。
“好好休息, 不要太操勞。”工作完的醫生看了坐在桌子前面無表情的兩人, 無奈的搖了搖頭, “也不要太悶着,什麼都埋在心裡也對身體很不好。”
尤其被醫生橫了一眼的席泱越發沒了表情。
拿着藥離開醫院, 席泱鬆了鬆領帶,放棄了抵抗,“抱歉,我不應該爲難你。”
時缺剛被灌了一碗藥下去,臉色還沉着,聽到席泱的話,視線稍微向席泱那邊斜了斜,“你這樣想了多久了?”
“有一陣子。”席泱頓了頓,加了句解釋,“你身體本來就不好,更何況年前還受了那麼重的傷。”
時缺拖着下巴看向窗外,“你覺得我撐不下去?”
席泱看着時缺無所謂一樣的背影,沉默了許久,纔開口,“我不想看到你有一天閉上眼就再也睜不開,我怕了。”
時缺一愣。
席泱看到時缺身子一震,頓時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的話有些曖昧的意味。他不動聲色的等了一陣,時缺並沒有說什麼,他才做無奈狀的再次開口。
“你想象不到我是用什麼心情把你送去醫院的。”
時缺慢吞吞的冷笑了一聲,沒有回頭。“哈,還好我現在對你沒感覺了,不然你這兩句話就真能打動我了。”
席泱嘴脣彎了彎,把視線收回來,前方的綠燈亮了,他看了一眼,手不自覺的握緊了些,深呼吸了一口氣,才發動了車子。
“要去我那裡吃了飯再回去休息嗎?”
時缺想了想,把手機翻出來看了眼,時間已經過了七點,意外的是手機上沒有任何人的未接來電或者短信,魏白奇怪的沒有發來任何消息。
心裡莫名的沒有了底,時缺抿了抿嘴脣,說:“今晚直接在你那裡住下吧。”
席泱詭異的沉默了一陣,“也可以。”
自從時缺搬出席泱家之後,他就再也沒有來過席泱家,也刻意的沒有再和席泱聯絡,不過不用想也知道,就算他不和席泱聯繫,關於他的事情,席泱知道的也未必就比尹空郡少。
吃過晚飯之後,時缺給尹空郡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在席泱家過夜,然後回到房間裡開始慣例的複習動作,中途席泱端了藥過來提醒他服用,照樣的沒有多說多餘的話。
席泱似乎不想再和時缺起什麼爭執,絕口沒有再提關於退出的事情,時缺也懶得再提起這個話題。
八點整的時候尹空郡準時拿着稿子按響了席泱家的門鈴,時缺開門時下意識的看了眼門外,尹空郡眼尖的發現了,臉上假笑。
“怎麼?怕又有狗仔偷拍?”
時缺面色不改,“是啊。”
他怎麼可能告訴尹空郡,他放了魏白鴿子,現在及其擔心暴走的魏白不擇手段的跑過來和席泱血戰。
尹空郡翻了個白眼,囑咐了時缺幾句關於新聞發佈會的事情之後就離開了。
席泱全程一直坐在客廳裡看新聞,沒有插=進他們的話題裡交談,尹空郡走了之後,他也沒有出聲。
直到第二天時缺再去公司,席泱都沒有再提關於任何有關時缺工作的事情,魏白也絲毫沒有動靜,身邊兩個人突然轉了性子,時缺一整天跳舞都心不在焉。
時間飛快的到了新聞發佈會上。
第一件事是宣佈尤漠的迴歸,帶着時缺出場併發言的是今天難得正經起來的柳董,時缺按照劇本默不作聲的站在他身邊,臉上帶着淡淡的笑,眼睫垂着,帶着些冷淡。
四周的尖叫和不絕的拍照聲絲毫震撼不了柳董一臉的商業化微笑,他不時把時缺往前推一下,提醒時缺動動手笑一笑,嘴裡還不停的將時缺年前受傷住院、最近纔出院休養、不久後演唱會的事情串在一起,等他說完,一直按在時缺背後的手又推了時缺一把。
時缺立刻將脣角的弧度加深了些,眼睛也擡起來,向着周圍看了圈,眼裡滿滿的喜悅。
柳董把話筒遞到了時缺手上,時缺拿過來,學着記憶裡尤漠一直習慣性做過的動作,臉微微偏了些,大拇指虛架着話筒。
“謝謝大家的關心,我已經痊癒了。”他低聲說着,話音裡載着溫柔,“我會在之後的工作的裡投入全力,來感謝你們對我的支持,謝謝。”
拍照聲越發大了,四周呼喚尤漠的聲音更到達了一個高-潮,時缺勾着嘴脣,把話筒放回了柳董手上。
接下來只要柳董再宣佈完他出演《爲王》的事情後,就要解釋之前的接吻照事件了,時缺虛握了握手,臉上笑容不改,心中開始再一次默唸背下的臺詞。
但是一聲尖叫卻劃破了會場裡柳董暫時壓下來的平靜。
“重簡來了!”
時缺和柳董都是一愣,會場的氣氛頓時高漲了起來,攝像機轉向,不少記者已經帶着話筒奔向會場的門口。
“宮鳴琅!”又是一聲尖叫。
會場裡立刻亂成了一團,時缺無言的看着從會場門口走進來的兩個人,一時找不到話吐槽,身邊的柳董磨了磨牙,手握成拳,清脆兩聲。
“尼——瑪——”字正腔圓的兩個字從柳董的嘴裡吐了出來。
“……”
時缺理了理劉海,決定等柳董找到了救場的方法之後再一切行動聽指揮。
重簡的怪脾氣是出了名的,所以就算記者們看到他像是看到了黃金的窮人一樣撲了上去,也不敢擋住重簡的路,只能乖乖的拿着話筒讓出一條道來,儘量壓抑着興奮的語調問:
“重導今天來這裡是有什麼事嗎?”
“爲什麼您會和宮鳴琅在一起?”
“聽說《爲王》三場試鏡全部取消,請問原因是什麼?”
……
重簡一路上都帶着墨鏡沒什麼表情,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子,宮鳴琅安靜的跟在他身後,對那些向他拋去問題的記者也沒有回答任何一個字。
重簡如同不怒而威的帝王般,一路沉默的走到了臺上,記者們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跟這他一起走到臺上,宮鳴琅倒是跟了上去,上臺之後沒有再站在重簡身後,而是站在了重簡身邊的位置上。
柳董的臉色已經發了黑,卻還是勉強的笑着,重簡就站在他身邊,慢吞吞的摘下墨鏡後,朝着他一笑,伸出雙手給了他一個擁抱。
“小柳!好久不見!你還是這麼神氣啊!哈哈!”重簡臉上有了些血色,沒有之前見面時的蒼白,笑起來格外的明媚好看。
奈何柳董已經被氣得恨不得一口吞了他,被重簡擁抱了一下之後,在衆目睽睽之下也只能壓住怒火,勉強微笑着。
“您老今天來這裡是有什麼指教?”
重簡笑得眼睛成了兩彎月牙,眼角的淚痣也變得像是月色中飄落的花瓣一般好看了起來。他轉了臉看向虎視眈眈看着他們的記者,打了個響指。
“借你這個場子宣佈一下《爲王》開拍而已,反正你今天要宣佈尤漠出演的事情,我也懶得再開一次新聞發佈會。”說着,重簡收回了臉上的笑,神色變得冷漠了起來。
重簡九部電影,從最初認認真真進行各個環節到現在除試鏡開演外每一個環節都馬馬虎虎敷衍,不少人早習慣了他不按常理出牌的各種行爲,連上一部電影殺青完後沒有絲毫宣傳這件事都能平靜的接受了。
可是到現在他居然連新聞發佈會都要借別人的場子來宣佈——柳董咬牙切齒的擡了擡手,一字一頓:“您隨意。”
重簡接過宮鳴琅遞過來的話筒,微擡起下巴,“《爲王》的試鏡已經結束了,現在……”
話突然詭異的停住了。
記者們奇怪的看着微微皺起眉的重簡,柳董的神色變得越發難看,時缺已經完全懶得理重簡要把這個場子怎麼樣了,宮鳴琅也依舊安靜的站在他身邊,臉色不變。
重簡笑了笑,挑了眉,“在宣佈《爲王》相關事件之前,我先要說明一件事,因爲出演我的電影的人,絕對不能帶有負面新聞在身——關於日前網絡上出現的,尤漠和宮鳴琅經紀人魏白接吻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