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要回去老家過年,初五的時候你再來找我,可以嗎?”
“那到時候見。”
穆唯一走了。
時缺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的哼着歌,他的手上拿着一沓剛從鍾晃手裡取來的資料,時不時的翻幾頁,表情固定着,沒有什麼變化。
辦公室裡的另外一個人安靜了很久,才慢吞吞的開口說道:“尤漠。”
“嗯?”
“你在看什麼?”
“嗯?”時缺揚起手上的資料,“我在找房子。”
“你要搬家?”時離伸了個懶腰,整個人癱在了椅子裡,他轉了轉手裡的筆,奇怪的問:“你不會對席泱死心了吧?我看你好像最近在躲他……難得席泱都沒有避開你了。”
被時離提起了席泱的事情,時缺又是一陣無言——他對席泱說他已經死心了沒錯,但是其他人還不知道,不說難得打電話來一次的尹空郡,就說時離,還在疑惑他和席泱之間的關係。
“距離產生美。”時缺想了半天,才這樣回答了一句。
他不能對尤漠的設定做出太多更改,對席泱說出尤漠已經不喜歡他的事情已經算是在冒險了,席泱或者有了懷疑也不一定,他不準備再對其他人露出這種破綻。
時離似笑非笑,“你要玩欲擒故縱了?”
時缺心裡罵了句滾,臉上還是微笑着,沒有接口,沒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時離要怎麼理解,都不關他的事。
“沒想到你還會玩這招。”
時離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時缺身邊坐下,他把頭靠在了時缺肩上,閉上眼嘆了口氣,“你這段時間沒有來,我還以爲我失寵了。”
“……”時缺有種扶額的衝動。
尤漠和時離的關係很好,動手動腳是家常便飯,各種撒嬌是日常,這一點他在醫院時就體會到了,時離第一次把手伸進他的衣領撫摸的時候,他嚇得直接把時離掀到了牀底下。後來時離漸漸察覺到他牴觸這種動作之後就收斂了。
不過可能是太長一段時間沒有來找時離,所以時離又開始鬆懈了。
雖然時離是他的弟弟,但是以前他們之間氣氛長期劍拔弩張,時離怕他怕到見了他就臉色發白的地步,根本沒有親近的時候,更不用說這種親密接觸。
時離把臉往下壓了壓,他的臉上帶着黑眼圈,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時缺到現在還沒有推開他的原因,這也佔了一點。
“最近事情都不順利……唉。”時離喃喃,“我真佩服我哥,他做什麼事都很順利的樣子。”
時缺感到心裡涌出了一陣又一陣莫名的暖流。
不,不對,唱歌是絕對的死穴。一邊因爲時離的話起着雞皮疙瘩,他一邊默默的在心裡回答時離的話。
時離摟住了時缺的腰,時缺一僵,手擡起來,想把時離推開,卻不知怎麼的,半天都沒有放下去,好一會兒,他才自暴自棄的收回了手。
“你怎麼不說話?”時離突然問。
時缺一僵。
面對席泱的時候他倒是可以端出一副平常的樣子,不過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對待這個把他當做尤漠來撒嬌的弟弟。
“果然還是因爲哥哥的事情?”時離問。
時缺想也不想的回答:“沒有。”
時離安靜了一會兒,說:“對不起。”
“已經說了不是因爲他的原因。”時缺皺起眉,“他已經死了。”
死了,那兩個字一說出來,時離的眼睛就暗了暗,時缺不自在的推了時離一把,“休息時間結束,去工作。”
時離慢吞吞的站起身往辦公桌後走,坐下來盯着文件夾上的字好一陣子,眼睛慢慢擡起來,視線裡的時缺已經換了個姿勢坐着,臉側着,看不見表情。
“我還有句話要說。”
“說。”
“你哼歌沒有以前好聽了。”
時缺頓了頓,“閉嘴,好好做你的事,你就是因爲精力不集中才會工作做不完晚上時間不夠睡!難道都沒有自覺嗎?”
“……我錯了。”時離捂臉。
時缺把資料扔到了一邊,走出辦公室。“我出去走走。”
穆唯一離開之前,時缺對於唱歌已經掌握得七七八八了,如果繃緊神經唱的話,可以勉強唱出尤漠以前的水平,好不容易把這件事克服了一大半,被時離的話一刺激,時缺又忍不住開始心虛了。
在茶水間裡和鍾晃碰面是慣例,一般鍾晃到茶水間來的時候,這一層的人都不會進來,他們之間的談話意外的安全。
時缺在茶水間裡等了不到三分鐘,端着一個白瓷杯的鐘晃就晃了進來,兩個人視線一對上,鍾晃的眉頭便皺了起來。
“我照你說的把關於Moral的消息都從報告裡剔除了,”他臉色有些不好,“總經理好像開始懷疑了。”
時缺無所謂的笑笑,“席泱又席措攔着,纔沒有被Moral的人發現,時離上頭可沒有第二個席措,你要是想他能安安全全的,最好打消他對你們交上去的東西的懷疑。”
鍾晃的眉毛皺得更緊了,時缺在被席措帶回席家後的第四天就給他打了電話,告訴了他席泱被抓回去的原因,外帶讓他把關於Moral的事情一律對時離保密,Moral的消息一被剔去,這個月來他們交上去的消息根本沒多少進展,時離會起疑焦慮也是理所當然。
鍾晃打開開關,接了杯水,時缺站在一邊閒閒的喝着水看着他,對鍾晃動作間表露出來的不滿熟視無睹,壓根不在意。
鍾晃對於時離越是關心,他就越不用擔心鍾晃的忠誠度和時離的安全。
“剛剛又有消息傳進來了。”好半天,鍾晃才淡淡的說道,“監獄那邊套來的消息,那天晚上和阿刀一起劫走時先生的另一個人,名字叫做老虎,是個殺手——他只接H市的生意,八成可能他一直都在H市。”
時缺捏緊了手裡的水杯。
比起阿刀,他對那個叫老虎的人更在意,會給任務中的同伴一把沒有消聲的□□的人,從另一個意義上也促使了他死亡的人,至今爲止他只知道聲音的那個人,無論從哪個角度上來看,都危險得不得了。
老虎。
那個人的聲音帶着些輕佻,清脆利落的,對於那道聲音的記憶到現在還在他腦海中沒有任何消磨。
“老虎啊。”時缺撩開了耳邊的碎髮,抱着手臂往窗外看了眼。“等我回去再把有關的東西傳給我——記得把消息做了處理之後再交給時離。”
“知道。”鍾晃點點頭,端着水出去了。
時缺站在原地,沉默的看着窗外來往的車流,他從來沒想過那個人還會留在這個城市裡,在他心裡那種人就應該居無定所,很少在一個地方停留。
只接一個城市生意的殺手。和他住在同一個城市的殺手。
在找到他之前,就算老虎和他在街上擦肩而過,他也不會察覺到的吧,老虎也不會發現,當初他要帶走的人,其實還活在另一個人的身體裡。
時缺回到了時離的辦公室裡,埋頭工作的時離沒有發現出去好一陣的人已經回來了,依舊垂着頭在看文件,時缺放了杯茶在他桌上,他下意識的說了聲謝謝,也沒有擡起眼來看時缺。
在時離認真工作的時候,誰都沒有辦法打擾到他。時缺盯着他一陣,心裡開始有種我家有弟初長成的感覺。
或許搬家的時候找離時離家比較近的地方比較好。
時缺在公司待到了晚上,他在沙發上睡着了,臉上蓋着幾張住房資料,其他的放在一邊,手指緊緊攥着。
好不容易完成了任務,時離“啪”的一下趴在了桌上,慢吞吞的擡起眼環視了一週,發現了沙發上已經睡死的人。
時離伸了個懶腰,正準備叫醒時缺,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了,席泱出現在門後,臉色不太好,“好久不見。”
“嗯。”知道席泱是來接時缺的,剛站起來的時離又坐回了椅子上,“的確很久沒有見到你了。”
“有時間來家裡坐坐。”席泱走到沙發邊,俯身把遮在時缺臉上的紙拿了下來,看清上面的字時,他的動作頓了頓,然後不動聲色的把時缺從沙發上扶了起來。
時離敲了敲桌子,“知道他要搬出去了?”
“知道。”
“難得尤漠會躲你……你沒有危機感?尤漠那麼喜歡你。”
“沒有。”席泱抿了抿脣,他垂着眼看懷裡的時缺,臉上的表情淡淡的,辨認不出什麼情緒,“我知道他還在喜歡我。”
時離笑了笑,“你還真有自信。”
“不是自信,是事實。”席泱似乎在故意強調什麼一樣,聲音變得有些沉重。
時離慢慢收回了臉上嬉笑的表情,脣角的弧度變得有些諷刺,“你明明喜歡我哥……這樣說不覺得對我哥和尤漠都很殘忍麼?”
席泱安靜了一會,時缺還坐在沙發上,上半身撲在他的懷裡,看不到埋在他胸口的臉。他低着頭,忽然開口,“你哥哥也一向很殘忍,無論以前還是現在。”
說完,席泱沒有等時離完全理清他話裡的意思,彎下腰把時缺抱了起來。
“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