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了,即使時缺每天都有去穆唯一家裡學發音學語調,但每天出門時看到牆上的日曆,一種日趨壯大的壓力就會逼的他一整天都緊繃着神經不敢放鬆。
“已經進步很多了。”
時缺試着唱完一首歌后,穆唯一的臉色好了些,他伸展了一下四肢,癱倒在身後的牀上,無比輕鬆的說:“剛剛有幾句很好聽。”
忍不住鬆了一大口氣,時缺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他剛纔唱歌的時候身上一直在止不住的冒汗,這是他連着在穆唯一家裡學了十天之後穆唯一第一次讓他試着唱完一首歌。
穆唯一修養很好,臉上不會表現出來鄙視不耐煩之類的情緒,不會對時缺說些嚴厲刺耳的話,不過時缺每次看到他聽完自己發音後一臉發白的樣子,心裡的愧疚和尷尬幾乎都能讓他擡不起頭和穆唯一說話。
只有幾句很好聽,意思就是隻有幾句合格,時缺聽出穆唯一話裡的真實意思,突然有了種不真實的感覺。
“尤先生,副歌的地方,你聲音沒有放出來,下一次唱的時候請注意一下,假音是隻有開頭有的,後面不要再用。”穆唯一拍了拍自己的臉,一邊說着一邊從牀上坐起了身。
時缺點點頭,假音是穆唯一唯一認爲他可以勉強駕馭得完美的地方,因爲被稱讚過,所以他在唱的時候就不由得用多了。
“尤先生的音色很好,有些歌詞真聲會比假音駕馭得好很多。”穆唯一突然說道。
心思被看穿,時缺扯了扯脣角,不尷不尬的笑了笑,“我會注意的。”
穆唯一很會猜測別人的心情,時缺在面對他的時候,經常都會被穆唯一看穿心裡的想法,穆唯一會委婉的指出來,像是他說的只是不經意間想到的話一樣。
“我再唱一遍試試。”時缺說。
穆唯一想了想,“好,但是這次我不把曲子放出來,你找找感覺。”
“嗯。”
穆唯一伸長了手臂去關了牀頭的電腦,手還沒收回來,放在電腦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魏白的專屬鈴聲。
時缺不知道那個鈴聲說明了什麼,穆唯一接起電話時別有意味的看了他一眼,讓他有些奇怪,不過很快他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手機另一頭的男聲傳了出來,雖然模糊不清,嗓音卻是時缺熟悉得不得了的。
穆唯一的表情很無奈,“阿白,你不忙了嗎?”
“我已經快累成一條老狗了!”魏白幾乎暴走,“那羣老東西最近跟瘋了一樣,錢多了沒地方花關我屁事,愣是要拉着我滿世界亂轉……臥槽我這幾天快把整個地球輪了一遍了——你知道我剛從哪裡回來嗎?!”
穆唯一下意識的接過話頭:“哪裡?”
“南極!”
穆唯一:“噗!”
坐在一邊的時缺表情控制不住了,魏白怒吼的聲音太大,前面的他雖然沒有聽清,後面的卻聽得一清二楚。
一想到魏白這幾天的遭遇,就有一種無以言語的快-感油然而生,滋潤了時缺那顆幾乎要被音樂折磨得化成灰的心靈。
穆唯一掃了時缺一眼,發現平時都面癱着臉沒有什麼情緒起伏的人正坐在一邊拿着歌詞,靜靜的微笑。
“……”
“喂。”魏白突然壓低了聲音,“阿尤是不是笑了?你往旁邊讓讓,我這個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
穆唯一:“……”
如果不出穆唯一所料,魏白這個監視狂必然在他家安了攝像頭——怪不得他能掐着時缺剛唱完的時間打電話過來。
穆唯一不動聲色的往旁邊讓了讓,魏白在手機那邊小聲的歡呼了一聲,“嘖嘖,難得難得,截圖留念。”
無言已經無法形容穆唯一的感覺了。
時缺坐在對面低着頭看着歌詞,還一無所知的樣子,這讓穆唯一忍不住有了一種罪惡感——他算是從犯?
手機裡魏白又說了幾句話,穆唯一實在受不了了,終於翻了個白眼,把手機拿開了一些,問時缺:“尤先生,魏白想問你有沒有想他?”
時缺定定的看了手機一陣,他完全不想想象魏白現在是一副什麼樣猥瑣的表情,但腦海裡魏白的臉卻一次又一次的冒出來,刺得他難得休息了一段時間的青筋又爆了出來。
他站起來,伸出手,“我來和他說話。”
穆唯一像是在扔燙手山芋一樣飛快的把手機扔進了時缺手裡,“你們好好聊,我出去轉轉。”
他推開門出去了,時缺下意識的看了眼窗外,天空陰沉着,像是又要颳起雪一樣。
“喂。”他提前開口,“有什麼事?”
魏白立刻說:“我想你了。”
“請更正,你毒癮犯了在想我的傷口而已。”時缺惡寒的說。
“不要這麼看輕你自己在我心裡的地位,阿尤。”魏白笑起來,之前咆哮着抱怨被人拖着奔走輪了地球一圈的人像是瞬間消失了一樣。
“……不過,要是我現在訂一張可以來我這裡的飛機票,你願意過來麼?”魏白舔了舔嘴脣,咂着嘴說。
果然還是想舔他肩上的傷口了。
時缺笑了笑,毫不猶豫的否決,“不用了,你現在自己都保不住自己了——我可不想過去之後還要跟着你一起去一趟北極。”
“北極現在是極夜,親愛的,那羣老頭雖然智商低了點,但是還是知道現在不能去的。”
時缺挑挑眉,沒有說話,他看着窗外,一輛輛車飛馳過去,刮起來的風刺得臉生疼,魏白的聲音讓他想起了那一天晚上被人帶着在雪夜林間奔跑的溫度。
他的臉色有些發冷,嘴脣也抿作了一條線,眼睛裡陰沉着看不清楚情緒。
魏白也沒有說話,他正拿着手機對着電腦屏幕上一臉冷淡的男人癡癡的看着,另一隻手不由自主的伸到了屏幕上,隔着冰冷的屏幕撫摸那後面男人的眉眼。
他一直都知道現在的尤漠不是之前的那一個。
現在在他眼前的這一個,很多習慣和時缺很像,知道很多時缺的秘密,表情和語氣幾乎是和時缺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尤其是現在這個樣子,幾乎讓魏白把他看錯成了時缺。
魏白眯起眼,許久,才換上了一副正經一些的語氣,開口說道:“阿尤。”
時缺一驚,之前那副神色頓時收斂了起來,他不耐煩的揉了揉頭髮,把手上的歌詞扔到了一邊,“什麼事?”
“不要和小一套話了。”魏白突然說。
時缺想也不想的裝出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什麼套話?”
“我在席泱家安了監控,不止你房間裡有……之前小一去你那裡的時候,你準備把他留下,問他Moral的事情,是不是?”魏白似笑非笑的問。
時缺沉默一陣,“你有監控癖嗎?”
某監控癖擡頭望了望天,假裝沒有聽出時缺話裡的怒火,繼續說道:“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不過是想讓你省省力——小一不是Moral的人,你就算直接問他也問不出什麼。”
“……”
“你只有乖乖在家等着我這個唯一知情人回去的選擇。”魏白不無得意的說。
時缺毫不遲疑的掛了電話。
魏白的話大多數都是說着玩玩的,但是時缺能肯定,有關於Moral的事情,魏白不會和他說假話,就像現在他說穆唯一不是Moral 的人,那麼穆唯一就一定不會是。
太丟臉了,居然被魏白看了笑話。
時缺有種再也無顏面對魏白的感覺。
手機又響了起來,時缺鎮定了一陣,才接通了來電,十分不滿的魏白立刻質問道:“怎麼掛電話了?”
時缺自暴自棄的說:“臉上肉太多,笑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
“我說的話很好笑?”
“不,我自娛自樂。”
“……”
魏白“嘖”了一聲,準備換話題,“喂,阿尤。”
“嗯。”
“你……”
是誰?
兩個字突然卡在了喉嚨裡,魏白厭煩的皺了皺眉,有些不明白自己爲什麼問不出這個問題——明明如果答案是那一個的話,喜悅就會衝昏他的大腦。
手機另一邊的時缺等了一陣,沒有聽到下文,也不耐煩了,“魏白,怎麼不說話?”
魏白清咳幾聲,語氣一轉,滿是誇張的說:“你終於願意把先生兩個字去掉了!”
“……”時缺再一次掛斷了通話。
他陰着臉盯着手機盯了很久,確定魏白不會再打電話來之後,就拿着手機走了出去,穆唯一正在廚房裡煮茶,完全沒有聽到他走出門的聲音。
“已經說完了?”穆唯一詫異的看着把手機放在了一邊的時缺。
時缺點點頭,“我去背歌詞。”
“好,我再過會端茶過去。”
時缺推門出去了,穆唯一把茶葉放回了櫥櫃裡,拿起一邊的毛巾擦了擦手,手機又響了起來。
“阿白?”穆唯一奇怪的,“不是已經說完了?”
魏白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低低的,帶着不知名的沉重。“還有事要拜託你。”
“啊?”
“查時缺生前的心腹,尤其是性格和他相近的人。”魏白頓了頓,接着說,“還活着的就不用了,查死人。”
穆唯一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