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給魏白任何迴應, 時缺徑直上了車,車窗緩緩升上去,魏白朝前走了幾步, 被重簡警告一般的橫了一眼。車開走了, 因爲車窗是特殊材質, 魏白連時缺的表情都看不到。
時缺就這樣被帶到了重簡家。
重簡一路上沒有說過話, 時缺看得出來重簡對於自己再次受傷的事情感到非常憤怒, 只不過要保持演員心情的想法還是把他的怒火壓了下去。
“尤漠?”
被打開的門後,宮鳴琅驚訝的睜大了雙眼,奇怪的視線徑直投向了站在重簡身後的時缺。重簡微微擡了眉, 宮鳴琅就立刻把視線收了回去,讓出了進門的路。
時缺身上披着一件深色的外套, 被打傷的肩膀隱藏在衣服下, 很難發現, 除卻過分蒼白的臉色和稍顯不穩的腳步外,基本上看不出出了什麼事。
“一個個都不省心。”
重簡走進房裡, 解下領帶丟到了沙發上,宮鳴琅衝着慢慢走進房裡的時缺笑了笑,走到重簡身邊接過重簡脫下的外衣,柔聲說道:“不要生氣了,不然就吃不下晚飯了。”
“已經吃不下了。”重簡哼了一聲, 朝着一邊走了幾步, 回過頭指着幾步之外的房間對時缺說, “你暫時住在那裡, 我會叫專門的人來照顧你。”
時缺點點頭, 他在四個月內搬家了無數次,對於入住不熟悉的環境裡這件事已經完全沒有了什麼不適感。
“尤漠哪裡受傷了?”宮鳴琅皺着眉。“怎麼回事?”
重簡掰過宮鳴琅的臉, 在他嘴脣上重重咬了一口,“被老虎追殺而已——他能撿回條命我還得謝謝老虎。”
說完,重簡就一把推開了宮鳴琅,轉身朝着浴室走去,“你帶他去吃飯,我洗個澡,多餘的事情不要多問,早點回房裡。”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讓宮鳴琅多問,宮鳴琅應了一聲,擔心的視線在時缺身上來回掃了幾遍,“可是過幾天就要開拍了……”
“先拍其他戲份就好,我是導演,這種事不勞你操心。”重簡丟下最後一句話,關上了浴室的門。
宮鳴琅抿了抿脣。
時缺淡淡的說:“我先去房裡休息。”
“唔。”宮鳴琅皺着眉,“有事要叫我們。”
時缺點點頭,緩緩走到了房裡,肩膀上的痛幾乎讓他全身都麻木了,他感受到的只有無止盡的疲憊感,好不容易關上門房間只有他一個人了,他才靠着牆,慢慢的坐到了地上。
他的血流的太多了,子彈被取出之後雖然繆圖給他輸了些血,但他還是止不住的覺得眼前發黑腿發軟,尤漠的身體本來就經不起折騰,舊傷添上新傷,連他都開始懷疑憑着這副身子他還能不能順利的加入拍攝中。
過幾天就是《爲王》開拍的日子,雖然重簡說了會先拍其他部分,但那也只是權宜之策,如果他的傷口無法恢復到能夠自由活動的狀態,就算他想,憑重簡刁鑽的脾性也不會讓他拖着不健康的身體拍他的最後一部電影。
門外傳來了門鈴聲和開門聲,宮鳴琅和來人的交談聲傳進時缺耳中,時缺才突然想起重簡似乎在下車之後聯繫了人來檢查他的傷口。
腳步聲漸漸近了,時缺咬着牙站起來,打開了房門,門外走來的果然是拎着醫藥箱的醫生,宮鳴琅站在最後面,正準備說話,浴室裡重簡的一聲叫喚,就把他叫了過去。
“尤先生?”醫生問道。
時缺點了點頭,側身,“麻煩你了。”
醫生笑了笑,“你還是先別硬撐着和我客氣了,在你痊癒之前都是我照顧你,現在先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說完,他伸出手,猛的推了時缺一把,時缺白着臉還沒站穩,他又一把扶住了時缺,挑着眉說道:“喏,腦袋發昏了吧,趕緊躺牀上去。”
時缺面無表情的被新來的這個看起來極其不靠譜的醫生扶到了牀上。
Moral裡的人都有專門的醫療部門來服務,之前魏白和繆圖提到的療養院就是其中之一,重簡打電話叫來的這個人似乎也是療養院中的醫生,看起來年紀輕輕的,手法卻格外熟練。
“我叫陸氳。”
醫生介紹完之後,拿起針頭飛快的扎進了時缺手背上。
時缺住進重簡家的同一天,陸氳也住進了隔壁的房間來時刻照顧時缺,還有一間書房裡也被陸氳搬來的醫療用品佔滿了。重簡對於這一切始終陰沉着一張臉,卻沒有說不許。
第二天尹空郡把時缺放在他的家的行李送到了重簡家,看到坐在牀上安靜看着書的時缺後,他張了張嘴,吐出兩個字,“阿漠……”
時缺合上書,“現在還叫這個名字?”
尹空郡皺着臉,沮喪的說:“對着你那張臉我只想叫這個名字……”
醫生在一邊毫不掩飾的笑了出來,尹空郡惱羞成怒的橫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臉頰上的一塊青,“你看,這是昨天被那個瘋子魏白打的!”
時缺皺了眉,把書放到了一邊,陸氳看出時缺的想法,從口袋裡掏了掏,扔出一瓶紅花油,“乖乖,要不要我給你擦擦?”
尹空郡下意識的接過了陸氳丟過去的東西,聽到陸氳的話後,他的臉色更黑了,他扭了臉,憤憤的說道:“不用,我等會自己擦。”
他看向時缺,糾結片刻,還是扭捏的開了口,“我很傷心阿漠他死了,也很想責怪你……但是,你昨晚回來救了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也死過一次,阿漠也死過一次……阿漠也活過來了。”話音停下來,尹空郡苦着臉想了半天,擡起手別過臉,“嘖,我先理理。”
陸氳在一邊笑的更猖狂了,時缺面無表情的看着尹空郡,他不知道穆唯一到底和尹空郡說了多少,現在聽來,估計除了穆唯一不知道的尤漠做過的事外,基本都和尹空郡說光了。
尹空郡在房裡來回走了幾圈,下定決心後,狠狠一腳踹上了陸氳坐着的椅子,趁着陸氳大叫起來,他語速飛快的吐出了一句話。
“總而言之以後你就是阿漠!”
時缺一愣。
差點摔到地上去的陸氳立刻蹦了起來,一把抓住了尹空郡的衣領,咆哮:“你害羞關我什麼事!”
尹空郡瞪了陸氳一眼,推開陸氳的手,“滾開,我看你在旁邊笑很不爽而已——我要走了!”
陸氳撇撇嘴,“快滾快滾!”
尹空郡就出去了。
門被關上後,時缺忍不住笑了出來,陸氳憤憤不平的走回椅子前坐下,掰着手指,惡狠狠的說:“那傢伙真讓人心煩!”
時缺按着眉,“的確很煩。”
“那你昨天還救他?”陸氳磨着牙,“我看你就應該讓他被老虎一槍崩了,世界還能安寧點。”
時缺搖搖頭,說:“不算救,老虎根本就沒有準備殺我,所以更不可能對他下手。”
陸氳“咦”了一聲,詫異的問道:“你肩膀都差點被他打穿了,還在幫他說好話?”
“他的確不準備殺我。”時缺重複了一遍,擡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肩,說,“他是殺手,在離我一米的時候卻只打中了我的肩膀,你不覺得很可疑?”
陸氳愣了愣,恍然大悟。
穆唯一說要殺時缺的話是假的,從來都不會說謊的他在這一句話上撒了謊,那麼,他真正來見時缺的原因,就只可能是一個。
告訴時缺魏白做過的那些事,讓時缺對魏白徹底生恨。
穆唯一恨的人,從表面上來看是時缺,但實際上他連着讓他們去劫走時缺的魏白也一起恨了。比起他親自狙殺時缺,他更寧願看到魏白和時缺一起彼此走遠相互猜忌到最後刀刃相向。
如果是這樣,那麼他說的那些關於魏白的話也有可能是假的。
但是從另一個方面看來,這有更大的可能是事實,畢竟穆唯一的確是親自參與了劫走時缺的計劃的人,長期和moral的人打交道的他,知道moral中的一些機密也不足爲奇。
“嘖,老虎的心思我真心猜不透。”陸氳感嘆了一句。
時缺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比起穆唯一,魏白纔是真正讓他難以看透的人。
過了幾天,《爲王》開拍了,時缺忍着疼痛去席泱家和席泱打了聲招呼,騙過還不知道他受傷的席泱之後,就跟上了《爲王》劇組的人一起趕赴了外地。
魏白作爲宮鳴琅的經紀人,也跟在了隊伍裡,不過卻是和重簡宮鳴琅還有編劇共坐一輛車,時缺因爲傷口尚未痊癒的原因,和陸氳單獨開了輛車,全程過着被保護起來沒有魏白騷擾的生活。
因爲重簡也是演員之一,在重簡沒有精力看住魏白的時候,時缺會被安排在重簡專門開來的一輛車裡,停在離拍攝場地不遠的地方被看護起來。
要是以前的魏白,肯定會不管不顧的強行打趴了看護的人強行扒開車門,但是自從被重簡扇了一巴掌威脅了之後,他就安分了下來,陸氳偶爾看着,舔着嘴脣笑魏白被馴服了,時缺也懶得去告訴陸氳魏白的瘋癲程度纔不可能就這麼容易被遏制住。
魏白不時看向他的眼神,似乎都在告訴他,過不了多久魏白就會強行搶走他。
拍攝的日子漸漸過去了,時缺的傷口在陸氳的照顧下恢復得很快,重簡看過之後,下了第二天時缺加入拍攝的命令。
於是沉靜已久的魏白就在時缺正式加入拍攝的這一天爆發了。
嗒。
休息室的門被鎖上了。
陸氳剛掏出手機準備呼叫重簡,魏白就劈手搶過了他的手機摔向了一邊的牆壁,陸氳身體一僵,喝止的話卡在了喉嚨裡。
魏白的臉色很平靜,平靜到能看到他眼底森冷的笑意。
時缺把手機關了機,扔到一邊,淡淡說道:“想談話?”
魏白舔了舔嘴脣,“不,還有其他事情。”
時缺擡了擡下巴,“如果你肯賠阿氳手機,我就和你好好談談。”
魏白不屑的笑,“親愛的,你真會胳膊肘往外拐。”
“不答應?”
“不,我答應。”
時缺笑了笑,眼底無甚笑意,他掃了眼陸氳,示意他去裡面的房間裡待一會兒,然後慢慢的把辦公椅轉到了正對魏白的方向。
陸氳去了裡面的房間,門被關上之後,魏白立刻把時缺按進辦公椅裡,身子逼了上去,“你……唔!”
時缺收回問候完魏白肚子的拳頭,眼睛裡冷冷的,“這是還你的。”
魏白咬着嘴脣,表情頓時陰狠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