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家主家建在山裡,小山莊一樣的地方,進入大門後車又行駛了一陣,纔在一棟西式的建築物前停了下來。
尤漠身體裡的生物鐘在這時候又開始刷起了存在感。司機下了車和從房子裡出來的人說了幾句之後,保姆推了推身邊安靜坐着的時缺準備叫他下車,才發現這個向來陌生人一樣的少爺已經睡着了。
保姆的臉色很不好,只能叫來了一路跟在車後的手下們,試着把時缺從車裡拖出來。剛抓住睡着的人的手臂,那雙緊閉的眼睛就睜開了。
車裡,時缺面無表情的掃了眼大半個身子還站在車外的人,推開他的手,一手扣在了車門上,“我自己進去。”
周圍站着的人都沒有說話,時缺沒指望他們回答自己,徑直抓着門慢吞吞的從車裡走了出來,尤漠個子很高,站起來的時候,雖然體型沒有那些報表一樣壯碩,但俯視他們也夠了。
時缺垂着眼看身邊的保姆,嘴脣動了動,“家主準備什麼時候叫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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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被時缺的眼神盯着,心裡莫名的有些膽怯,不過臉上還是裝出了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話也說的敷衍,“老爺現在大概還在和大少爺談事情,沒有時間見你。”
“這句話的意思是我現在可以先去客房裡休息?”時缺擡起手,掩住嘴脣,懶懶的打了個哈欠,落在保姆身上的視線還是帶着些壓迫的意味。
保姆不情不願的向前走了幾步,“請尤少爺往這邊走。”
在席泱家時還一副溫婉卑微的樣子,暴露之後就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尤漠的厭惡,也不難猜尤漠在席家的地位。時缺漫不經心的掃了眼周圍被夜燈照亮的地方,跟着保姆向着房子的側門走去。
席家主家大門通向主堂,一向是用來迎接賓客、舉辦宴會的地方,另外還有兩個側門,東邊的是席家人住的房間,西邊則是客房,離主樓稍遠的地方是僕人住的小屋。
時缺揉着額頭,試着讓腦子裡清醒一些,眼皮卻漸漸沉重了起來,周圍明亮的光線似乎對喚回他的意識一點用都沒有。
再走幾步,時缺扶住了一邊的牆,停了下來,保姆沒有發現,接着向前走,到了樓梯的拐角時才發現一直跟在身後的人不見了。
她眉頭一擰,正要發火,就看到了走廊盡頭出現的男人,連忙從拐角走回了時缺身前,時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閉閉眼,轉頭看向身後,還穿着今天早上出門去上班時的衣服的男人進入了他的視線。
席泱似乎不太高興,嘴脣抿着,眼裡帶了些煩躁,他飛快走到時缺面前一把握住了時缺的手臂,自言自語道:“他居然真的把你叫來了。”
時缺沒說話,他直接閉上眼,一頭扎進了席泱懷裡。
席泱:“……”
保姆:“……”
席泱的臉色更不好了,他在公司突然之間被叫回主宅,被訓斥了一下午之後又得知席措擅自把尤漠帶回了主家,憋了一肚子火,剛見到時缺,還沒來得及問問具體情況時缺就眼睛一閉身子一倒睡着了。
他很憋屈,十分憋屈,尤其是發現時缺睡得根本搖不醒之後,他覺得自己那種控制不住的擔憂像是一下子被人踩碎了扔進了火裡燒光了一樣。
“李姨——”席泱盯着保姆的眼神很陰沉。
保姆勉強保持着鎮定,“我只是聽從老爺的命令。”
席泱咬着牙,“那個老不死的……”
保姆望天,大少爺難得被氣得對老爺口出不敬,她什麼都沒有聽到。
席泱收回了視線,像是已經懶得朝着一個僕人發脾氣,扶着時缺轉了個方向,朝着東側走去。保姆臉色一變,“大少爺,老爺說了,尤少爺的房間……”
“嗯?”席泱眼睛一斜,臉上表情淺淡。
保姆閉上了嘴,“沒事。”
席泱哼了一聲,扶着時缺回了自己房裡。尤漠以前在主家住過一陣子,那時候就是被安排在了西邊,還是最偏遠的一個房間,那時候席泱沒有像現在這麼得勢,在席措面前還保持着乖乖大少爺的角色,也沒辦法把尤漠帶回東側住。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席泱把時缺放在了自己去找時缺之前就叫人收拾好的房間裡,眼底浮起了些暗色。
他突然之間被帶回了主家,還因爲動用來調查時缺事件的人被殺的事情遭到了訓斥,席措禁止他再查下去的話還回蕩在耳邊。
在他答應停手並且撤回安排出去的人手,銷燬已經得到的資料之前,他和尤漠兩個人,誰都不可能從主家離開。
公司肯定會先交給席措手下的心腹來接手,至於尤漠,如果席泱還要繼續查下去,知道尤漠在他心裡有多重要的席措肯定不會對尤漠手軟。
席泱安靜的在牀邊坐了一陣,把空調調好了溫度之後走了出去。
第二天,席家主宅裡的氣氛理所當然的硝煙瀰漫。
時缺睜開眼的時候,意識還不太清醒,他用手心壓了壓眼睛,慢慢回想起昨晚的事情,頓時黑了臉。
回憶定格在他閉上眼倒進席泱懷裡的瞬間。
時缺現在很想對着昨晚的自己捅幾刀。
尤漠對席泱的氣息太熟悉,熟悉到連時缺都受了影響,本來和睡意抗爭得疲憊不抗的意志在席泱臨近的那一秒立刻全線崩塌,時缺黑着臉,恨不得從尤漠的身體裡跳出來。
他沉着臉去浴室裡泡了個澡,再從浴室裡走出來的時候,牀上已經多了一套衣服,時缺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拿起衣服換上。
時缺並沒有準備乖乖待在房間裡等席措派人來找他,只要他還在這個山莊裡,行動就不會逃得開別人的監視。
他推開門,正想着要去哪裡走走,就迎面撞上了剛巧從隔壁走出來的席家正主。
時缺:“……”什麼運氣?還有,席泱到底給他找了一個什麼風水寶地,席措居然就住在他隔壁。
席措似乎也一點都不驚訝時缺會從隔壁走出來,事實上昨晚席泱前腳叫人收拾房間,後腳他就讓人把他和席泱中間的那間空房收拾了出來,順便把樓道里的燈關了。
“阿漠。”席措說。
時缺之前見過席措,但是是以以前的身份,不過尤漠和席措之間的關係很僵是衆所周知的事實,尤漠對席措的態度想必也不會太好。
“席先生,好久不見。”時缺沒什麼精神的回答。
席措朝時缺背後看了看,時缺下意識跟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第三扇門也被推開了,還在懶懶梳理着自己頭髮的席泱從裡面走了出來。
時缺:“……”左邊睡着席措,右邊睡着席泱,席泱還真是給他找了個風水寶地。
席措笑眯眯的:“小泱。”
席泱閒閒的應了一聲,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朝着席措走了幾步,纔看到了站在自己和席措間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的那個人。
“……”席泱站定,視線朝着旁邊斜了斜,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給時缺找了一個地理位置多麼美妙的房間。
席措似乎欣賞夠了席泱憋屈的表情,清咳了一聲,把兩個小輩的注意力抓了回來。
“下去吃早餐。”
沒等時缺和席泱回答,席措就直接朝着樓梯走了過去,時缺一個眼神都沒給席泱,跟着席措走了幾步,肩膀被人拽住。
席泱跟上來,湊在時缺耳邊,低低的說了聲,“抱歉,昨晚走廊很黑,我沒注意到是這個房間。”
時缺還是沒有看席泱,表情寡淡着。“你覺得我住這個房間他沒有插手?”
席泱一頓,在心底暗罵了一聲老狐狸,接着問:“昨晚有沒有受到驚嚇?”
“沒有。”
“我會盡快讓你回去的。”
“但願。”時缺脣角彎了彎,帶着些玩味的弧度。
席泱看出時缺眼裡沒有絲毫信任,也選擇性的忽略了,他並不想爲了這種事和自家哥哥爭執起來,如果到後來又牽扯出來時缺的事情,只怕自家哥哥會更加生氣。
席泱家的家教並沒有很嚴,比起吃飯時還在和席措夾槍帶棒說着話的席泱,時缺的舉止顯得優雅多了。
席措偶爾看看坐在一邊安靜的吃着飯的尤漠,微微笑笑,眼裡沒有什麼笑意。
“小泱,這幾天你老實呆在這裡,等宴會過了我再考慮讓你回去的事情,公司的事我會讓人處理。”席措放下碗筷,看向時缺。
時缺察覺到他的視線,慢吞吞的放下了筷子,擡起眼,席措眯起眼,眼角的皺紋深深,帶着不怒自威的嚴厲。
“阿漠吃完飯之後到溫室來找我。”他頓了頓,“小泱去房裡休息,不準跟來。”
“知道了。”時缺回答。
席泱咬了咬筷子。
時缺掃了席泱一眼,席泱垂着眼,臉頰微微鼓動,在席措面前憋屈得只敢虛張聲勢的樣子意外的好笑。
席措擡了擡下巴,給了席泱一個警告的眼神之後離開了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