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厭之一瞧見白澤君,連忙轉頭就走。
白澤君看見熟悉的身影,趕忙小跑攔住了宋厭之,輕柔地拉住她的手,溫聲問道:“厭之,身子可還好些了?”
宋厭之擡眸看他,一副溫柔至極的模樣。
上輩子,她就是被這虛僞的模樣給騙到的,若不是見過他的本來面目,她也不會相信這般溫柔的男人,竟是裝出來的樣子。
她神色一暗,一把抽出自己的手,後退幾步,道:“白公子,厭之待字閨中,莫要這般無禮。”
白澤君一愣。
似乎是感到奇怪,這宋厭之心底應該是喜歡自己喜歡的要瘋掉,怎得會說這般話?
他迅速地斂了眸子裡的慌張,柔聲道:“是泊息唐突。”
泊息是他的字。
宋厭之扯了抹笑,生冷的聲音,就好似兩人不曾相識般。
“白公子,厭之先回府了。”說罷,她福了福身,也不看白澤君驚愕的眼神,徑直轉身離去。
怕是他還在想自己爲何突然轉了性子罷?
宋厭之一看見他如今的做派,就忍不住的噁心作嘔。
一想到他,宋厭之便失了逛街的心思,帶人回了府。
剛回府不久,就有一小廝腆着小臉跑到宋厭之的院兒裡。
他彎腰遞上一封書信,恭敬道:“小姐,這是白公子留下的。”
宋厭之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梧桐捕捉到這一點,冷哼道:“那白公子怕是給你什麼好處了罷?”
小廝身形一怔,結結巴巴解釋道:“沒有……”
宋厭之覺得煩,接過那封信,揮退了小廝,小廝如赦般匆匆離去。
心中疑惑,四小姐怎得忽然對白公子這般不上心?
宋厭之隨便拆了信封,只見第一行上寫着
“卿卿厭之。”
“……”
宋厭之連信都未看,直接將其撕成碎片。
這白澤君乍一看是個溫文爾雅的君子 ,連花言巧語都學的有模有樣,以前自己怎麼能這麼傻呢?
宋厭之忍不住腹誹。
梧桐見宋厭之對白澤君的態度一轉十八彎,心底也放心了很多,在梧桐看來,四小姐雖算不上金枝玉葉般被所有人捧着,但也是宋府的嫡小姐,也說的上是嬌生慣養,若真的跟了那一窮二白的白澤君,怕是下輩子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宋厭之瞧了瞧日頭,天色尚且不晚。
她還未見過母親。
宋厭之打定了主意,便帶着梧桐向鍾婉的院兒裡走去。
鍾婉是這偌大宋府的大夫人 ,宋臨川的正室,宋驚鵲宋厭之的生母。
只可惜她自幼體弱,然而被家裡養着倒也算不上三天一病,只是在生下了宋厭之後,這身子卻是越來越不行了,斯容憔悴,倒教人十分心疼,她的院兒裡始終縈繞着一股濃濃的中藥香。
在來的路上便碰到了宋驚鵲,兩人便一同到鍾婉的院兒裡。
倒不巧,宋臨川與鍾婉正在用膳。
鍾婉一瞧見自己的一雙兒女前來,笑的眼睛都彎了,連連喊人多做一些小菜。
她吃力地站起身,宋厭之見狀,忙向前大跨了幾步,輕柔地按下鍾婉,道:“母親體弱,還是坐着罷。”
宋臨川稍稍扶了扶鍾婉的肩,斜睨着這雙兒女道:“你們來的倒是巧,桌上的菜都不夠吃了。”
鍾婉笑着拍了拍宋臨川的手背:“喊下人多做幾道便是了。”
宋驚鵲瞧着面色蒼白的鐘婉,眉心擰緊,憂慮道:“母親身體怎得還是這般差。”
宋府爲了鍾婉,可謂是求盡了皇城所有的大夫,盡是一點法子都沒有,後來請來的大夫,也只是以防鍾婉有個突然……這身子,始終是不見好轉。
宋厭之斂去神色的哀慼,換上一副燦爛的笑容,挽着鍾婉的手臂道:“母親院兒裡的桂花酥最好吃。”
鍾婉笑了笑,伸手慢慢地從桌上夾起一塊桂花酥塞到她嘴裡,入口是清甜的味道,宋厭之吃着卻不禁地想要流淚,那時被白澤君囚禁着,別處的桂花酥又和宋府的完全不一樣。
宋臨川夾起一些青菜放到鍾婉碗裡,又瞧了瞧了宋驚鵲二人,心下不由得感慨。
以前沒注意,一眨眼的功夫,孩子都長的這麼高了。
他心下閃過一個想法,吃下口中的飯,擡起頭對着宋驚鵲道:“驚鵲,你記得在城北楓林有一處別苑?”
宋驚鵲一愣,答道:“記得。”
“你明日去別苑取一樣東西,晚點來書房我把鑰匙給你。”
宋驚鵲點點頭,雖然心下好奇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宋家在城北的別苑一向都是宋臨川和鍾婉才能去,雖然只是一處普通的院落,卻從不帶其餘人去,更別說將鑰匙給人。
宋厭之默默不言地吃着東西。
“厭之也去罷。”鍾婉對宋厭之溫和地笑了笑。
宋臨川一頓,思考一瞬,最終也點了點頭。
另一廂。
那紅衣女子正在自己的房間裡發着脾氣,身旁侍候的婢女低着頭,大氣不敢喘一口。
這紅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那宋府三小姐,宋香燈。
“這宋厭之這般賤命的人,怎得父親還是那般疼愛她!”宋香燈用力擰着帕子,藕粉色雙魚戲水的圖樣被擰的失去了形狀。
宋香燈與其他人不同,她性子向來極端了些。
一想到宋厭之那副做作的樣子,宋香燈便沒來由的一股怒火,一拳頭重重地砸在了桌上,恰巧看見桌上一副瓷白色茶具,宋香燈沒來由地怒道:“就連我屋裡的茶具都不如那賤人的!”
說罷,伸手握住茶杯,朝門口用力一摔,白色碎片四處飛濺,嚇得房內的侍女雙腿一軟,連忙跪下,止不住的渾身顫抖。
“我的乖女兒,怎麼了,莫氣莫氣。”
孫姨娘從門外匆匆趕來,看着地上一片狼藉,慌忙問道。
遠遠的就能聽到這院兒內的動靜。
想來又是在亂髮脾氣了。
孫姨娘默默嘆了口氣,這女兒,脾氣着實壞了些。
正在氣頭上的宋香燈瞥了眼這精心打扮的孫姨娘,冷哼一聲道:“打扮那麼好有什麼用!你怎麼這麼不爭氣,鍾婉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你就不會爭取下做主母嗎!”
孫姨娘一聽,臉色驟地一白。
她知道,宋臨川當日收下她不過一時憐憫,縱她打扮的再好,宋臨川眼裡都不會有她。
孫姨娘眼神暗了暗。
“你看宋厭之那賤人,生的那般不堪的命,而我還是要伏低做小!任她欺負,父親看都不看我一眼!你怎麼這麼沒用!”
若我是嫡女,父親也會如疼愛宋厭之般疼愛我。
庶女!庶女連嫁人都嫁不了好人家!
宋香燈毫不留情地怒斥,越說越過火,只見孫姨娘臉色愈加難看。
孫姨娘握緊了掌心,忍下心中的苦澀,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擡起頭柔聲道:“香燈,你父親這麼會不喜歡你呢,你也是他的女兒,他肯定也是爲你着想的。”
宋香燈冷哼一聲。
爲我着想?
他眼裡除了宋驚鵲和宋厭之,還有別人?
宋香燈深深呼吸,又順了口氣,努力斂了脾氣,放柔了聲音道:“娘,剛纔是我脾氣不好,香燈錯了。”
她站起身來,走到孫姨娘身旁,挽着孫姨娘的手臂,就如同孩提時候一般。
孫姨娘拍了拍宋香燈的手,正準備說什麼,又聽宋香燈陰笑了聲:“如果…鍾婉和宋厭之都死了。”
或者,宋厭之嫁給了一個一窮二白的白澤君。
宋香燈眼神閃爍間,似乎有什麼主意。
若宋厭之嫁給了白澤君,那宋家的女兒就只剩下自己和那宋隱燈。
宋隱燈又算什麼貨色,怎麼配和我鬥?
宋香燈勾了勾脣角。
孫姨娘驚恐地看着一臉冷漠的宋香燈,被這番大逆不道的話嚇的內心惶恐不安。
她糊弄地回了幾句,便扯着裙角連忙逃向自己的院裡。
宋香燈看着步履倉促的孫姨娘,眼神輕蔑。
真是沒用的東西。
……
用過飯後,宋厭之便回了自己的院兒裡。
她揉了揉眉心,闔眸似在小憩,梧桐見狀也沒有打擾,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門,輕輕將門帶上。
上一世因着被白澤君囚禁的緣故,自己對外界所知甚少。
只約莫記得二皇子蒼珏暗害了太子蒼風,將這個鍋推給當時的靖州太守謝祟,謝祟又與當時的七皇子蒼燼交好,皇帝震怒,召了蒼燼入宮。
這場事最多是斬了謝祟的人頭,蒼燼再如何也是真龍之子,身上實打實的軍功,擊退大渝,還邊境百姓太平,這功不可謂不大,然二皇子蒼珏卻是早有準備,在京城周邊隱下大軍,又與朝臣勾結,一舉造反,殺了不知多少人,才做的上這皇座。
宋厭之記得,那時天都被染的血紅。
宋府本無實權,保持中立,不涉黨政,只因當年不願與蒼珏結黨,才遭滅門之禍。
宋厭之一想到這兒,內心深處還是忍不住的疼。
如今重生歸來,她本想找個時機逃了宋家,免得這天煞孤星之勢禍及家人,眼下深深思量,卻是不妥。
就算沒有自己,這該造反的依舊會造反 ,該發生的事情依舊會發生。
她眼神一暗,咬着脣思量接下來要如何讓宋府避此災禍。
父親一生忠良正直,上一世因沒有同蒼珏結黨,這一世他定然也不會。
宋厭之咬咬脣,忽然想到一個人。
七皇子,蒼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