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信?”
蒼燼挑眉, 用着不容置疑的語氣繼續道:“由不得你不信。”
說着,他拉着宋厭之將其輕柔地按在椅子上,順勢坐在她的身邊。
洛邀月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 斂去適才驚慌失措的神情, 她看着蒼燼狠道:“殿下, 你就這般信任她?”
“殿下也是個男人罷?會送一個男子貼身保護宋厭之嗎?”
洛邀月嗤笑了聲, 艱難地站起身來, 險險踉蹌一步,衆人此時早已不知該說什麼,因着蒼燼在, 她們也不敢多說什麼,生怕被這個閻羅王盯上。
蒼燼淡漠地看着洛邀月胡說八道, 待她說完後, 這才淡淡開口:“你在質疑本皇子?”
衆人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兒。
蒼燼沒有直接回答洛邀月的問題, 反而是轉移了話,這是……
衆女悄悄瞥了蒼燼與宋厭之一眼, 心裡隱隱有着猜測。
洛邀月面對蒼燼的質疑還是略略白了臉色,然而既然已經問到這裡,她也斷然沒有重來回頭的可能。
“不敢,只是……”洛邀月沉吟片刻,這才繼續開口道:“宋厭之如今是您未來的皇妃, 本身又是太傅之女, 又有什麼人能傷害她呢?”她嗤笑一聲:“殿下這個理由當真……不太讓邀月信服。”
宋厭之靜靜地瞧着眼下這場景, 與旁人不同, 這場戲對於她而言, 只能算除夕這日打發時間的戲碼。
——至於旁人。
蒼燼會不會她們做些什麼,或者她們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 她都不在意。
總歸與她無關。
念及此,宋厭之伸手將空了的茶杯斟滿,一杯一杯遞到宋隱燈與蕭盈盈面前,又擡手拿了一杯穩穩當當地放在蒼燼手上。
蒼燼捏着茶杯,擡手抿了一口,又將茶杯放回桌面上。
蒼燼沉吟片刻,看着這一羣鶯鶯燕燕,着實不太舒服,他索性將那日的事情添油加醋改頭換面道:“厭之前些日子爲了護我,險些受傷,於情於理,本皇子理當保護她的安全”說罷,他輕蔑地掃了衆人一眼,嗤笑道:“厭之可與你們這些日日養尊處優的貴女們不一樣。”
衆人被蒼燼說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衆女也不好意思多說什麼。
起碼她們不會爲了護一個人而讓自己受傷。
洛邀月咬牙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眼下這情況倒是她沒有想到的。
蒼燼這樣子,她也實在無法分辨他是否知道宋厭之的院兒裡藏了個男人,總而言之……他是鐵定要護着她了。
蒼燼忽然覺得煩躁,站起身來,宋厭之也跟着站起身。
他一邊向着樓梯出走一邊放聲道:“今日這種流言,本皇子不希望再聽到。”他頓了頓,驟然冷下聲音:“否則,休怪本皇子不客氣!”
衆人被嚇的一激靈,瑟縮着脖子不敢多說什麼。
洛邀月愣怔一會兒,忽然想到什麼,側過身子高聲喊道:“殿下!殷素是不是你命人去……?!”
蒼燼腳步頓了頓,也未回頭冷聲道:“她自找的。”說罷便頭也不回地下了樓,宋厭之心裡奇怪的很,這時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殷素……?是誰?
出了春雪樓,蒼燼扶着宋厭之上了他的馬車,白英也不待他吩咐,便駕着車徑直向瑾廬去。
“殿下,殷素是誰啊?”
宋厭之忍不住好奇,還是開口問了問。
蒼燼原本正撐着頭闔眸休息,聽到這話,眼珠動了動,還是睜開了眼睛。
他看着一臉好奇的宋厭之,猶豫着還是撿了些不重要的道:“嗯……就是一個不長眼的人,稍微找人懲罰了下。”
這句話輕飄飄地飄到白英的耳朵裡,忍不丁扯了扯嘴角。
稍微懲罰?
殷素都被撞得半死不活,好不容易救了回來,這些天還能不能下地還未可知。
宋厭之直覺這件事情與她有關,她躥到蒼燼身旁,搖着他的胳膊,難得撒嬌道:“殿下……”
蒼燼頭一回看見宋厭之撒嬌的模樣,心裡忽然想到阮萬壑的邪門歪理。
……
“殿下喲,我的好殿下,你怎能這麼蠢?!”阮萬壑搖着他那把竹骨扇嘆道,又接着說:“你要是做了爲她好的事情,你不能不說,不能隱忍爛在心裡,你得讓她知道!”
“男兒頂天立地,保護女子理所當然,爲何要將事情一一告知她?”
阮萬壑猛地收起扇子,恨鐵不成鋼的咬牙道:“所以你是個木頭!”
蒼燼挑眉,難得的沒有回頂他。
“女人啊,就是這樣,要讓她知道,你爲了她做了什麼,都得讓她知道,但是不能太刻意,你得讓她自己發現,然後來問你,”阮萬壑掛着一臉陰笑繼續道:“當然,你一開始不能全部說出,你得讓她再三追問,你要是不說,她就越想知道,會纏着你打破砂鍋問到底。”
“你也知道,哦你這木頭肯定不知道,女子若是想知道事情真相,而你又不肯說,那她們一般都會撒個嬌啊什麼的,那到時候,你這七皇子的目的,不也就達到了麼?”
聽完阮萬壑這一通邪門歪理,蒼燼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有什麼目的?”
怎麼說的,好像他那麼……邪惡呢?
“你?就你?”阮萬壑笑的岔了氣:“你不就是想她越來越喜歡你麼?”
“誰告訴你的?”
“……你都寫臉上了!!!”
……
腦子裡回想着阮萬壑這一通話,忽然想要感謝一下洛邀月給了他順理成章說出來的機會。
其實,他不想說的,但是現在是宋厭之追問他。
真不是他想說的。
他與阮萬壑這樣的浪子不一樣,嗯。
宋厭之見他陷入深思,咬咬脣,又試探的喊了聲:“殿下?”
蒼燼回過神來,見她依舊攬着自己的胳膊,眨巴着一雙水靈靈的杏眼,一股淡淡好聞的花香,讓他一時間有些心猿意馬。
他捏了捏自己的手,強行回過神來:“嗯?”
“說吧說吧。”
“……你很想知道?”
宋厭之點頭如搗蒜,當然想知道了。
蒼燼沉吟片刻,這才緩緩開口:“你還記得,我第一次與你去玉枝樓的時候麼?”
宋厭之凝眉想了許久,這纔想起來,猶豫道:“第一次進宮前一天?”
蒼燼頷首。
“那天……怎麼了?”
蒼燼挑眉,看着她這副疑惑的模樣,不經低低笑了聲,宋厭之瞬間就急了,搖着他的胳膊道:“……殿下!”
白英在外頭聽着二人的話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戀愛的殿下,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蒼燼揉了揉宋厭之烏亮的秀髮,這才緩緩道:“那日在玉枝樓門口,有個人撞了你一下,記得麼?”
宋厭之凝眉回憶着,忽然下意識地拍了拍蒼燼的手道:“我想起來了!”後知後覺地發現她適才……拍了蒼燼的手,她擡起頭,看見蒼燼那雙含着笑意與無奈的雙眼,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只得訕訕的笑了笑。
“所以,因爲她不小心撞了我,你就……”宋厭之擡眉問道。
蒼燼不言語,微微頷首。
這件事情連宋厭之都忘記了,但她着實沒有想到蒼燼會記得,還替她‘懲罰’了那個女子,倒讓她有些出乎意料。
蒼燼依舊揉了揉她的頭,轉了個話題問道:“你信洛邀月有這麼大的膽子麼?”
宋厭之搖搖頭:“我不信,她就算驕矜,蠻不講理,但是她總歸不會膽子大的來說這樣的話,定然是有人指使。”
“厭之還真聰慧。”
宋厭之紅了臉,咬咬脣道:“沒有,這事很明顯嘛。”
“那你覺得,是誰呢?”蒼燼問道。
宋厭之斂了神色,一字一句道:“絡禾郡主。”
她對上蒼燼的眼神,恍若陷入一片熠熠生輝的星河。
“厭之真聰慧。”蒼燼脣邊綻了一抹淺淺的弧度繼續道:“可是,這件事情,她又如何得知?”
宋厭之臉上漸漸淡漠起來,她垂眸看着蒼燼衣襟上繡着的栩栩如生的雲燕,淡淡道:“待我回去處理罷,忍她許久,今日得攤牌了。”
蒼燼如何聽不出宋厭之的意思,只是宋家內部的事情,總得她自己解決比較好,他沉吟片刻,還是開口道:“若是處理不來,喚人找我。”
宋厭之沒有拒絕,她含笑點了點頭道:“殿下,莫不是信不過我?”
“當然不是,只是想找個機會,讓厭之欠我的情,我好討一份心意。”蒼燼笑着道,宋厭之挑了挑眉,她湊近蒼燼的懷裡,眨了眨眼睛詫異道:“殿下……哪兒學來的話?”
從前見他,雖然一臉冷漠,但她也看得出來,這看上去冷若寒霜的七皇子並不會說這些話。
蒼燼難得尷尬地頓了頓,張了張口也想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宋厭之瞧他眼神躲閃,心裡也有幾分猜測,她也不多追問,只笑着道:“不過,我喜歡聽。”
蒼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看着她一雙泛着瀲灩水光的杏眼,只淡淡道:“喜歡就好。”
宋厭之笑着坐在他的身側,心裡卻凝重的想着今日這件事情。
這世間,往往她不願意招惹別人,可總有人來招惹她。
縱然是好性子的她,也忍受不了總是這般被人欺凌。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宋厭之斂了眸光裡的一絲冷厲。
今晚,便開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