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傢伙抿着嘴脣一言不發, 還皺起小小的眉頭。
“怎麼了,承業不喜歡弟弟嗎?”魏玉貞問。
小傢伙搖搖頭,嘆口氣, 一本正經道, “弟弟長得不好看, 以後娶不到娘子了。”
衆人紛紛笑起來, 也不曉得他從哪裡知道的娶娘子這件事。
“弟弟還小呢, 長大了就好看了,你小時候也是這個長相。”
“姐姐騙人,我長得好看着呢。”承業崛起嘴巴反駁。
魏玉貞溫柔地摸摸他的頭, “承業最好看,再等一些日子, 弟弟就變好看。”
姜正勳進來的時候, 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妻兒和樂的場景, 頓覺心頭一暖,幸福慢慢都快溢出來了。
“請父親安。”靜姝看見了。
“老爺。”魏玉貞莞爾一笑。
“姝兒, 最近天轉涼了,出門記得多穿點。”
“嗯,謝父親關懷。我抱承業出去轉轉。”靜姝十分有眼色地抱起承業。
“父親,親親。”小傢伙不肯走,還想撒嬌。
“都是大孩子了, 還這樣撒嬌。去跟你姐姐玩兒吧。”姜正勳並沒有很寵這個小子, 嫡長子肯定是要嚴厲教導的。
“哼。”承業不滿地撅撅小嘴, 趴在靜姝懷裡, “我們走。”
“太太, 四少爺該餵奶了。”魏嬤嬤提醒。
“嗯,抱出去吧。”
奶孃進來抱走四少爺, 魏嬤嬤也退出去了。
“老爺,有件事情,我正想問你。陶姨娘現下有孕在身,是不能再服侍了。我雖然出了月子,難免也有不方便的時候,老爺要不要再擡個通房?”
姜正勳看了看魏玉貞,面色溫和,五官精緻,肌膚白皙紅潤,比當年的邱姨娘更耐看。
“不必了,有你一個就夠了。”姜正勳握住她的手,有些意動。
“幹嘛呢,等會孩子們該回來了。”魏玉貞羞怯地低下頭,心裡卻想,什麼有我一個就好,還不是讓陶姨娘懷孕了。
姜正勳忽然一個用力將她拉入懷中,封住她的紅脣。二人自是一翻纏綿。
靜姝抱着承業去了靜嫺的院子裡。
“嫺姐姐,這次回府多住些日子吧。”靜姝道。
“好啊,我本來打算住七天,你姐夫說太長,只能三天。不如齊府裡怕是會有人不高興。”靜嫺眨眨眼。
靜姝點頭道,“也是,在孃家住太久會被人詬病。嫺姐姐,這些日子,你婆婆對你還好吧。”
“好,好得我都有點怕了。不過她現在不管家了,是二太太管。我就怕等我生下孩子做完月子會讓我管家。齊府五房人,我想想都覺得頭大。”
“估計是明年的事了,嫺姐姐現在當務之急養好身子,生個大胖小子。”
“萬一是個女兒呢?”
“女兒也好啊,先有女再有兒。嫺姐姐放心,上次祖母去發了大火,你婆婆都怕了,萬事有祖母給你撐腰呢。”
“自己的日子總要自己過,哪能什麼事都找孃家人解決的。對了,明年你十四了,我會好好幫你留意好人家的。”
“什麼好不好的,無非就是瞎貓碰死耗子罷了,有好人家最好,沒有我也不怪誰。能過下去我就過,不能過我就和離,自己一個人過。”
對於靜姝驚世駭俗的言論,靜嫺是驚訝的,“胡說八道什麼,不要再看那些話本子了,都把你帶壞了。女人家家的當然要嫁個好人家,這是頂頂重要的,後半輩子是要靠夫君的。”
靜姝撇撇嘴,“好好,我知道了。不過,我要嫁,也不嫁給讀書人。”
“爲什麼?”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最是讀書人。”
“行,要是有武將人品好的,我就給你物色。”
“物色,物色。”承業本來在吃甜點,聽着她們姐倆的對話,也跟着說起來。
靜嫺在孃家住了三天,就被齊國公府的人接回去了。
臨近年底,京城還發生了一件大事,陳翰林家裡被抄家了,原因是陳翰林和洛陽王走得很近,曾經是洛陽王的門客。
陳翰林官職不高,被抄家也沒什麼稀奇,只是這件事讓那些妄議皇儲之位的人不敢再勸諫皇上立太子了。
洛陽王是當今五皇子,爲人和善,經常跟朝中大臣交好,生母是康妃娘娘。在陳翰林被抄家的同時,康妃娘娘被降位爲康嬪還被罰禁足,而洛陽王則是被勒令提早去封地。這意味着皇儲之爭,沒他的戲了。
京城內外都在傳送着這個八卦,靜姝倒不意外。
“小姐,你說,皇上都這麼老了,怎麼還不立太子?”茗夕問。
“嘖,胡沁什麼吶,連皇上都敢議論。”米兒恰了恰她的胳膊。
“這有什麼,又沒外人。”茗夕無所謂道。
“權利這樣東西,一旦沾手,想放下就難了。再說皇上神清氣朗的,退位怎麼甘心,再過個一年多,他還要選秀呢。”靜姝笑言。
“哎,那要是哪家小姐進宮不得憋屈死,嫁了個可以當爺爺的。”
“越說越大膽了。好了,不準說了,這可是大不敬,小姐也真是的,還順着茗夕說。”米兒打斷二人對話。
“行行,說別的。”茗夕繼續講聽來的八卦,“這次陳翰林被揪出來,是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錦衣衛副呈旨凌無塵抓出來。聽說這個人很厲害,手段也毒辣,就沒有問不出來的話。”
“凌無塵回京了?”靜姝問。
“好像沒有。大家都說錦衣衛的人神出鬼沒的,說不定在調查誰呢,總之查個王侯將相,施點酷刑什麼的都是小菜一碟。”
“既然能查這些人,總歸是有問題的,而且是皇上默許的。”
“也是。但是有的官是好官啊,像陳翰林,他不過一個翰林院裡做編纂的,能犯什麼事啊?反正這個凌無塵名聲很臭,還說他專門舉報身邊熟悉的人。完全就是一個酷吏啊。”茗夕認真道。
“茗夕有進步,連酷吏這詞都知道了。”
“小姐過獎了,我都是從外面說書人那裡聽來的。現在很多朝廷大員人心惶惶,就怕錦衣衛查到自己頭上。小姐,我們府裡安全嗎?”
“我們府當然安全。我父親是個不站派系的,大哥也是皇上身邊的近臣,更沒有派系了。你們沒發現嗎,那些受牽累的大臣都是擅自結交什麼王爺的。皇上還沒立太子呢,他們急着站什麼隊,站錯了就認栽吧。”
“小姐,你好懂哦。”茗夕恍然大悟。
轉眼就是臘月二十八,今年的冬天閣外冷。
一大清早,各房主子就起來了,穿戴整齊,有誥命的都穿上誥命服。
臨近午時的時候,宮裡的馬車纔到門口,宮裡人來賞賜臘八粥了。衆人領粥謝恩,姜老太君還賞了一個大荷包給太監。大家到慈榮堂喝粥,以謝恩典。
“這都冷了,吃下去會不舒服的。”姜嫣然小聲嘀咕。
“沒辦法,皇恩浩蕩,就算餿了,臭了,也得喝下去。”姜老太太聽力好着呢。
“是,孫女知錯。”姜嫣然面露尷尬,趕緊拿勺子喝起粥來。
“我們姜府算是離皇城根兒近的了,那些四品官要是住得遠些,估計要到下午才領到粥。”大太太說道。
靜姝點點頭,“也是,父親是三品官,前頭還有一品二品的,還有王爺公主郡主郡王什麼的。一家家送,實在太多。”
“老太太,啓稟老太太,西暖閣的那位姑娘要生了。”一個婆子慌張跑進來。
三太太面色又不好了,她看向三老爺姜正楠,眼中滿是譏諷。畢竟是自己的骨肉,三老爺還是有些期盼的,他對秋琳並沒什麼情義,只是看到三太太的表情,氣不打一處來。
“母親,我去看看。”說完便一溜煙跑出去了。
“混賬,產房,是隨隨便便進去的嘛,一個連妾都還不是的女人就這樣讓他失了分寸。老大,你去叫正楠回來。”姜老太太不太滿意。
“是,母親。”
三太太低頭不語。
不一會,三老爺回來了,“是兒子錯了,不該亂了分寸跑出去。”
“行了,把粥喝完,各回各屋。”姜老太太一聲令下。
大房二房的人有眼色得一一退下。
“老三媳婦留下。”
衆人離去,三太太一人獨自尷尬坐着。
“好話我都說盡了,道理也說得清清楚楚,你還是聽不進去。老三這幾個月懂事了許多,天天早出晚歸在外邊跟老大學做生意,他不是不要這個小家,是你一直把他往外推。不就是個奴婢嗎,把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的氣性是有多高,氣了幾個月,還沒氣完?”
“母親息怒,兒媳只是每每想到他和那個賤婢有了孩子就心痛不已,人也糊塗了,對着三老爺實在是笑不出來。”
“你當你是公主呢,只有駙馬纔不可以納妾,其他的勳貴世家的男人,有幾個是沒妾的。你看看二房,玉貞就比你聰明大氣,只有聰明大氣才能勾得住男人的心。你別再糊塗了,等西暖閣的那個生完孩子做完月子,你再執迷不悟,這個夫君也很快不是你的了。”姜老太太提醒道。
這句話確實在理,多了一個妾侍,意味着男人多了一個選擇,他幹嘛非要天天守着你這個正房太太呢?
三太太彷彿醍醐灌頂,心裡揣着一團亂麻回了春暉院。
她還是喜愛自己的夫君的,但又不想輕易原諒他,心裡很是矛盾焦灼。
這天晚膳,三太太親自去請姜正楠到春暉園用晚膳,兩人終於敞開心扉談了很久,達成和解。
在臘八快要過去的前一個時辰,秋琳終於生下孩子。
“老太太,恭喜老太太生了,是個女孩,母女均安。”一個婆子來報。
姜老太太點點頭,“我親自過去,現在就滴血驗親吧。”
同時又有一個婆子去春暉院報信,“恭喜三老爺,三太太,秋琳姑娘生了,是個女兒。”
這回,三老爺首先看的是自家娘子的臉色。
“老爺,我們一起去看看吧。”三太太難得鬆口,口氣溫柔得很。
三老爺牽起她的手,二人一起去西暖閣。
不一會,西暖閣裡聚集了一批人,因爲天色已晚,又是三房的事,因此只讓三房的人過來。
“今個兒,在這裡做個滴血驗親,若是姜府的孩子,秋琳就擡個姨娘,不過這女兒還是由三太太教養;若不是,就送你們母女去衙門。”
“是,老太太。”秋琳有氣無力地回道。
衆目睽睽之下,割破小嬰兒和姜正楠的手指取血,滴入近乎透明的白色琉璃碗之內。
這一刻,三太太私心是很希望血不相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