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嬌女
因着張之清的動靜,張煙的瞌睡蟲都被趕跑了,這會兒清醒的不得了。見老爹急惶惶的,平日裡的儒雅端然消失無蹤,壓根沒發現她,便偷笑着將身子往下拱了拱,雙手托腮,睜得圓溜溜的大大鳳眼透過柳氏手臂縫隙悠哉悠哉看戲。
柳氏沒理會閨女的小心思,寵女無度的她甚至在察覺到張煙的意圖後,不動聲色的移了移身子,好將閨女藏得更嚴實,順便給她留了個縫隙,好讓她瞧得清楚。
哼!反正是她老子惹來的桃花債,叫他擱閨女眼前丟回人也是該的,誰教他長得那般招蜂引蝶?
——此時,柳氏已然選擇性忘記自己剛開始就先看上他那張臉,才答應的婚事!
張之清滿臉的悲憤,手握成拳重重捶在桌上,將上頭的茶杯震得一晃,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太坑人了。”憑毛賴在他們家,他跟姓王的不熟好嗎?
張之清煩躁的揮了揮手,不耐煩道:“趕緊的打發走了,有什麼事叫她去京都找人。”她正經姑母和表哥們在那兒呢!來他這兒串哪門子的親戚,不知道自己煩人哪!能不能有點兒自知自明?
柳氏幸災樂禍的瞥着張之清憋屈的俊臉,覺得心中的鬱氣散了不少。她眼眸一轉,好整以暇的緩緩道:
“怕是不成!”
見張之清眉頭夾的死緊,神色不愉的看過來,露齒一笑,溫和道:
“你那好表妹的女兒是個有才的,志向不小,想要參加秋後兗華學院中芳草幗苑的小試,以此博個好前程呢!”
張之清眼中訝然之色一閃而過,隨即俊臉更顯黑沉,深深吸了兩口氣,咬牙道:“這回來了倆?”一個已經叫人受不了,竟敢一下來一雙,這是要逼瘋他吧?他的注意力明顯被第一句吸引,至於後一句則被自動屏蔽了……顧不上啊!
這回換柳氏驚訝了。見張之清恨恨的模樣,顯是不瞭解內情,鳳眸瞪大,張口道:
“你不知道?不是遣小廝去報信了嗎?”
“是報信了。”張之清覺得精神受打擊太大,無精打采道:
“我只聽到說是表姑娘登門拜訪,以爲這就是最糟糕的。後面的沒怎麼仔細聽來着。”誰曉得她又帶個小的過來,饒了他吧!有個“王清怡的女兒”的頭銜,他真心生不出好感,這就叫厭屋及烏吧!
“……”柳氏很是無語,卻是沒想到夫君竟反感到如此地步。不過眼下情形,是有必要解釋清楚。因此,柳氏將繡棚放到一邊兒,輕聲將來龍去脈以及未來可能的發展方向給張之清講了一遍。
張之清聽得額角青筋暴起,只覺這輩子的黴運都聚到了今天。沉默了一會兒,張之清按着額角,臉色稍緩,慢吞吞的說道:“住到秋收後的小試?試後呢?”別是推脫之詞,實際想要賴在他們家吧?
“沒說。提到以後,她就支支吾吾的,沒個明白話兒。只是……”柳氏顰眉想了想,遲疑道:
“瞧她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想要咱們幫着陳玉兒打點一番,好教她更有勝算呢!”
柳氏這話說的很客氣,翻譯成大白話就是:人家王氏想要張之清同書院打聲招呼,告訴他們一聲,陳玉兒是知府罩的,你們招子放亮點兒,收錄生源的時候機靈一些,甭管成績如何,人是一定要收地!
張之清自然明白柳氏話中深意,聞言眸色沉沉,皮笑肉不笑,道:
“怕是要叫表妹失望了!”張之清長長的嘆了口氣,無奈道:“兗華書院的莊院長爲人嚴肅公正,最是厭煩旁門左道的鬼蜮伎倆,便是皇子皇女求學,也得照着規矩來,我一個小小知府,更是無能爲力。”
想的倒美!我都沒爲自個兒閨女求人,憑毛爲個不相干的舍下臉面?老子真心跟你們不熟來着!
張之清毫不心虛的忽略了那個爲人嚴謹的莊師是他的授業恩師來着。
“你跟我說沒用,說不定你家表妹還以爲是我從中作梗,欺負人家孤兒寡母?”柳氏不想夫君攙和進王氏的破事裡,如今聽得準話兒,心中難掩滿意,卻仍舊調笑道。
“咱家的表妹不是姓柳就是姓沈,可沒姓王的。”張之清深覺自己被誤解了,趕忙澄清。這可得分得一清二楚纔好。
他老爹張大學士的原配是青州原配的王家嫡女,貴妾是王家的庶女,沒見同爲嫡出,這老大對兩個庶弟比對他張之清親近多了?無他,人家仨親孃都是一個爹,王姨娘是老大嫡嫡親的親姨母嘛!
所以說,他們三個無論哪個都能有個王家的表妹,他卻是沒有這樣的福氣,他娘姓沈來着!
阿彌陀佛!這種讓人肝兒顫的親戚還是能少就少吧!張家的舊事好些不好宣之於口,然心底卻是清楚。他娘沈夫人看不上他爹,不就是因着他爹張默這頭拜堂成親娶沈夫人,另一頭又拖着一張死人臉聲聲唸叨着原配大王氏,連着對同大王氏有五分相像的王姨娘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樣兒,當然,這還不是沈夫人離開張家的原因。最讓沈夫人抓狂的是,不論她做什麼,張默總拿她跟大王氏比較,嘴裡唸叨着大王氏原先如何如何!
活人怎能跟死人相比?況且,觀一人而知全宗。瞧着那個據說一言一行像極了大王氏的王姨娘,沈夫人對姓王的是一百個看不上!連帶着對百般縱然王姨娘的張默也絕了念頭。她本就是個驕傲灑脫的女子,雖然孃家勢大,那倆人再怎麼作也不敢在她面前過分,然到底是討厭的很,便是看他們一眼都覺得傷眼。後來,索性出府另居。
張之清成親以前就是張府、別院兩頭跑。他本就聰明,其中的內情除了他親眼所見,沈嬤嬤的不忿唸叨也讓他心中瞭解大概,將舊事多多少少猜了個七八成。
因着此中緣由,他在張府時行事頗有顧忌,母親沈夫人也對他親近容忍兄弟幾人心存不滿。原想着上一輩兒的事兒不好牽連他們兄弟,沒成想人家三兄弟擰成團,矛頭對準他張之清一人,如此這般,他再上杆子認姓王的做親戚,還被曾別有居心、呃!也許不止曾經——的女人住到他家後宅。估摸着沈夫人要是知道了,保不準要拿着鞭子策馬趕來兗州,抽他一頓好叫他長長記性。
——嘖嘖!那個滋味兒,他可不要嘗哦!
回想起沈夫人舞動馬鞭,噌噌甩地的聲音那個清脆喲!張之清隱秘的抖了抖,隨即迴轉心神,看向柳氏,笑着回道:
“女眷是內宅的事兒,統歸你管。再者,正因爲是孤兒寡母,我才更改小心避嫌纔是。”要是一個弄不好被寡婦賴上,他絕對要哭死的!
張之清一臉避之唯恐不及不的嫌棄模樣,柳氏看了心情愈發舒暢:“避嫌?人家心心念念,要和表哥敘舊來着?”
“可別了——”張之清低聲叫道,渾身禁不住一抖,之後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估計上斷頭臺也不能再比現在悲壯了。憤聲道:
“從沒有舊,又有何可敘?”一個“舊”字勾起張三爺多少辛酸往事,頭一個想到的就是拿包藥,想當年——他險些被強好麼?有個屁的好敘?
向來文雅的張三爺差點兒忍不住就要爆粗口了,顧忌着恐污了媳婦兒的耳這才忍住了。
然胸中憋悶的緊,長長的呼出幾口氣,擡頭不經意間瞥見柳氏雙頰酡紅,正拿帕子掩着嘴,笑的無聲卻花枝亂顫,一瞧便知是瞧他囧態給樂的。不由搖頭無奈道:
“夫人,你別嚇我了。趕緊的把她們打發了要緊,要不然,我得整日提心吊膽,寢食不安……跟她們說,我是個沒本事的,有心無力。反正時間來得及,趕緊叫她們朝京都求助去吧!”
爲了擺脫王氏可能的糾纏,張三爺寧願將自己貶到塵埃裡,委屈自己也無妨。反正這兒除了媳婦兒沒旁人,抱怨幾句出出悶氣也好,丟人也只在自個兒屋裡,出門後,他依舊是那個瀟灑文雅、風度翩翩的張三爺。
“噗”一聲糯糯的笑聲傳來,張三爺身子頓時一僵,這聲音再熟悉不過,然清脆稚嫩,卻不是柳氏所有。張三爺腦袋僵硬的轉過來,順着發出聲音的方向望去,赫然見到他家小閨女兒樂悠悠的趴在柳氏肩膀上,清亮的鳳眼彎彎眯起,雙手捂着小嘴兒,直直的瞧着他,笑得狹促。
饒是張三爺久經官場磨練出來的堅實麪皮,此時不免泛上一層緋色。心中甚是懊惱,如此不英武偉岸的一面被心肝兒看去,往後會不會對他崇拜不如往日,嗚嗯~~這對一個二十四孝的父親來說真是個沉痛的打擊,張三爺滿心滿肺的鬱悶悵然。
沉鬱片刻,張三爺眼眸一轉,暗暗決定將這股子懊惱憋悶彙集而成的鬱氣記在那姓王的身上。當然,張三爺的心裡路程是這樣的:叫閨女看笑話是因爲他抱怨王氏,抱怨王氏是因爲她在明知不受歡迎的前提下無故登門,呃——這麼一算,也就是,王氏來才導致他行爲有失,才叫閨女“誤會”他。
所以,哼哼!這筆賬,真真兒地!
當然,張三爺絕對不會承認他不捨的怪妻兒,這才拉個倒黴蛋兒遷怒。
見張三爺面露窘態,張煙忙收斂笑意。偶爾瞧瞧老爹的熱鬧還行,若是叫老爹下不來臺,她也好心疼的說。
到底不願見張三爺尷尬難言,張煙支起身子,朝張三爺招手,軟糯嬌聲道:
“爹爹,你怎麼現在纔回來?我等你好久,都快要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