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身邊兒少了那些個唧唧歪歪的聲響,沒了上趕着對她男人冒綠光流口水的賤人,張煙便覺得日子再愜意沒有了。哦,對了,若是能讓她再少幾回撕心裂肺的孕吐,那就更完美了。
頭三月危險期剛過,張煙便活騰起來,也是恰好,接了柳氏遞來的信兒,屬意說給二哥的柳家小姐已是到了京都,由大舅母帶着,正於她二舅柳袁毅家中落腳。說來二舅柳袁毅,腦海中不自覺得浮現出一張嚴禁端肅的臉龐,一雙深沉眼眸,銳利非常。許是刑部里人一概通病,看誰都跟瞅賊似的,心志稍不堅定一點兒的,都得懷疑自己是不是幹什麼壞事兒被這人知道了,忍不住的心頭泛虛,就想往一邊兒躲着點兒。
當然,這裡頭絕對不包括張姑娘的,因爲看似難搞的柳二舅實則特別大方,非一般的大方,每回見柳二舅,張煙總能賺個盆滿鉢滿,眉開眼笑都來不及,那就是個移動的財神爺好不。雖然,這待遇僅限於張煙一人,張家兩兄弟是沒份兒的,重女輕男是柳家的光榮傳統,便是柳氏,逢年過節的二舅還給封個紅封呢,那情形,瞧的林松、林柏兩兄弟,心裡頭那股子酸勁兒就別提了。
是以,一提及柳二舅,張煙反射性的露出一抹笑靨。柳氏想讓她見一見柳家小姐,張煙應下,叫那送信的丫鬟回去,自己吩咐桃子她們收拾些東西出來,回孃家也不好空手去。另外挑了兩支洛凌淵帶回來的極品人蔘,專門給二舅柳袁毅送去,投桃報李是張煙一貫的行事準則,有什麼好東西,孝敬公公一些,往孃家給老爹送些,再有就是她二舅那裡也有一份兒。說來她也不缺那麼點兒東西,只是,親人嘛,你對我好,我就對你更好,相互處出來的感情,張煙十分珍惜,也願意花費心思去維持。
準備好禮品,在一衆丫頭婆子嚴陣以待之下,張煙同王妃婆婆報備一聲,便出門乘車往孃家去了。
臨到張家門前下馬車的時候,她的長嫂兼閨蜜已是迎在門口,待下了馬車,忙上前幾步,兩人攙作一團,笑呵呵的往門裡走。
盛諾瞧着張煙白裡透紅的臉蛋兒,膚色細膩光滑連個斑紋都沒有,不禁嘖嘖稱奇,擡手摸一把小姑子的臉蛋兒,盛諾笑的開懷:
“就沒見過懷了身子的,臉色還能這麼好,有什麼秘方沒有,小姑子可不興藏私的喲?”
猛的被揩了把油,張煙白了盛諾一眼,眼珠子一轉,裝模作樣道:
“這個嘛!”
見盛諾撲棱着耳朵,一幅側耳傾聽的模樣,張煙驀的勾起一抹大大笑臉,壞笑道:“等你懷孕時候,我告訴你呀!”
盛諾稍稍一愣,隨即滿臉暈染霞色,就要跳起來掐一把這口無遮攔的,手堪堪伸出去,目光瞄到某人微凸的小腹,氣勢瞬時一蔫兒,在阮嬤嬤如刀目光中訕訕的收回手,瞪眼呲牙道:
“你膽子愈發大了,竟敢消遣你嫂子了呢!”頓了頓,掃了眼周遭目光灼灼的丫鬟們,微微貼近張煙,面上笑的親和,卻是磨着牙道:“世子爺寵你寵的厲害吧,揣個免死金牌很得意吧!”
見張煙小人得志一般的連連點着小腦袋,忍不住嘴角一抽,無奈道:“你還能再顯擺些麼,生怕自己不遭人妒啊?”
張煙小腦袋一揚,頭上步搖琳琳作響,她鳳眸微挑,語氣中的得意毫不掩飾:
“我驕傲,我自豪。”
盛諾滿頭黑線,徹底無語了。這妮子的性子竟是愈發回去了,不過,這也可以看出燕親王世子待她確實很好,只孕期無一侍妾通房這一樁,便教其他婦人羨慕不已,當初她也沒料到,瞧着那樣冷厲的世子爺,竟對她小姑子這般上心,說是寵溺於心尖兒上也不爲過。
心中暗歎一聲這妮子好運,兩人又是一陣說笑,閒閒走到後院正屋裡,柳氏正同一位面容溫和的富態婦人輕聲說笑,下手扶手椅上坐着一個女孩兒,脣畔含笑,安靜的聽着長者寒暄。
見有人進屋,柳氏與那婦人停下話音,擡頭向門口望去。這會兒功夫,盛諾並張煙已是走到屋子中央,小臉兒笑盈盈的看着一干人等,鳳眸微揚,瞧着人心裡妥帖的不行。
柳氏一見自己閨女,頓時臉上笑得跟朵花兒似的,自顧站起來,上前一步握着張煙雙手,視線下移,瞄了眼閨女肚子,滿眼關懷的一疊聲問道:
“路上沒事兒吧!身子有沒有不舒服?若是哪裡難受,趕緊說出來,可不敢忍着啊?肚子餓不餓,我讓廚房燉了雞湯,一會兒你多用幾碗?”
說着,將張煙往椅子裡一帶,眼睛雷達似的掃了一遍又一遍兒,生怕自己外孫或是外孫女有個什麼不好的。
母愛太氾濫,張姑娘有些hold不住啊!前有教訓,她可不敢露出絲毫不耐煩來,只陪着笑臉兒,笑嘻嘻道:
“沒有,沒有,什麼事兒都沒有!我好着呢,娘你安心就是。剛出來的時候在婆婆那裡用過燕窩粥,這會兒正飽着呢,一點兒不餓的。你坐下歇着,儘管放心啊!”
一旁觀望的呂氏臉含笑意,卻是目光如矩,自打柳氏動作後,她便一直暗地裡打量着張煙和盛諾。雖曾聽自家夫君提過,小姑子家的幼女受寵非比尋常,可真正瞧見,看着小姑子這股子着緊樣兒,她還是微微有絲詫異,這都嫁人生子的人了,擱到小姑子這兒竟是恨不得抱在懷裡才安心,可真真是——
心中一動,眸光一轉,待看到林松媳婦兒臉上神色,呂氏一怔,隨即露出深思之色。眼瞧着婆婆偏愛出了門子的幼女,那盛氏竟無半點兒不願,看着張煙落座,竟是順手掂了個軟軟的抱枕,飛快的墊在張煙身後,叫她坐的更舒服些,然後,站立一旁,俏臉笑眯眯的望着小姑子吃癟受訓模樣,竟是一絲不滿的影子都尋不着。
呂氏心思起伏,這般手段——她回頭看了眼滿是好奇之色的女兒,心中微微苦笑,還好只是次子媳婦兒,只管安心過日子就成,就這麼能幹的大嫂頂着,只要安安分分的,日子應是不難的。
可憐柳家大舅母壓根兒不知道盛諾同張煙打小就相識,也算是青梅,額,和青梅,關係不要太好哦!盛諾早先就拿張煙當妹妹看待,照顧張煙簡直不要太自然吶,這都成她習慣了。
至於手段什麼的,呵呵,不得不說,大舅母你真是想多了!
看起來羅裡吧嗦的一串話,其實也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到底是有客人在,確定不靠譜的閨女上下妥當後,柳氏便給張煙指着認親,上一回見大舅母是三歲以前的事兒,這會兒自然要重新認一通。
張煙一一同呂氏、柳家小姐見禮後,兩方各自安坐,因着此番因由雙方心知肚明,主角就是那個鵝黃輕衫的姑娘,思及老孃派給自己的任務,張煙喝着牛乳,面上不着痕跡的打量着柳凝眉,嗯,長相沒得說,不同於盛諾的明豔殊色,卻是格外的柔美婉約,帶着些許江南女子的秀麗小巧,眼神清澈,微笑時露出一個小小漩渦,很能教男人產生保護欲。
回想一下二哥愈發粗狂的性子,張煙莫名的覺得,這姑娘應該很是對她二哥的胃口。心中這樣想着,張煙對柳凝眉笑的愈發和氣,對着未來二嫂刷好感值什麼的,必須分秒必爭啊有木有!
一旁的盛諾瞧着張煙露出這副德行,不由得隱秘的白了她一眼,想當初,張煙也這樣對她和氣來着,於是,後來,那就,呵呵……
總的來說,這次見面還是非常愉快的。尤其是,她家二哥亮相登場,臉蛋紅紅的給呂氏請安,期間趁空偷偷瞄了眼柳姑娘,腳下打跌的往外飄後,呂氏眉眼都顫着笑意,倆家主母心照不宣的對了個眼神兒,交換了信物,接下來就只等張家上門提親了。
可是,有句老話說的好,好事總要多磨的。雙方相看後,一桌豐盛的午飯招待,兩個即將要成爲親家,親上加親的姑嫂倆,一路談笑着,滿臉暈着喜悅的將呂氏送到門口,正待呂氏上了馬車,今兒這會面便圓滿落幕了。
然後,總有那麼一兩個狠刷存在感的作死玩意兒出來攪場。於是,眼瞧着呂氏立在馬車邊兒上,剛剛停下的另一輛馬車裡,卻是走下來一個紅衣珠繡的漂亮女孩兒,只見她擡眼望了望張家門前衆人,便直愣愣的走過去,面色嬌俏,脣邊含着一抹軟軟笑意,她仰頭望向柳氏,清脆聲音毫無阻擋的傳進衆人耳中:
“請問,這裡是張林柏家嗎?”
頓時,衆人臉色一變。張煙本來被盛諾扶着,窩在後頭貓着,同大嫂商量着,一會兒好好臊臊她二哥,好歹是要娶媳婦兒的人了,必須得出點兒血,慶祝一下光棍生涯的結束啊!可是,驀然安靜的氣氛,便叫這二人齊齊停住話頭,擡眼看去,瞅着情況不對,剛挪到柳氏身側,便聽到這詭異的問話。
聽着就很有姦情的味道!
心中暗道一聲糟,反射性的,張煙即刻往呂氏母女看去,果然,呂氏轉過身子,此時面上笑容盡斂,面無表情看向那紅衣女子,眼中神色不明。而柳姑娘,那表情——
張煙默默的爲自家二哥點了根蠟,偷偷瞥了眼柳氏神色,張煙心說:要壞菜了呀二哥,你絕對要繃緊皮子喲,媳婦兒沒到手,旁的人就上杆子湊過來,一頓削肯定是跑不了呢!自求多福了您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