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額不對,該稱先皇了。先皇沒得無聲無息,新帝登基更是跟做賊似的,悄無聲息的十分木有存在感。一朝換代之事兒竟是一夜之間各歸各位,待洛凌淵輕描淡寫的給她透了信兒,國喪已然昭告天下,萬民齊哀。而相比之下,二皇子的死訊便顯得尤其微不足道,好似一陣風吹過,打個旋兒便消失不見了。
所以說,那什麼會咬人的那什麼不叫嘛!
扮豬吃老虎,是這麼個意思麼?
張煙摩挲着下巴,眼睛滴溜溜轉幾圈,隨即便將這些都給拋之腦後了。管他上頭坐的是誰,只要教他們好好過日子,那就是大大的好人吶!
行啦,這時候啥都不用說了,換身孝服,進宮哭喪去吧!
王妃到底是個經事兒多的,臨到了馬車上,二話不說,只默默的塞了條手帕並個荷包遞到張煙懷裡,輕輕說了句:
“到宮裡先往眼下抹點兒。”
張煙心裡有數,拿着東西往鼻子下頭,輕輕一吸氣兒,倏地瞪大眼睛,這味兒夠衝的啊!這要是擱到眼角一抹,那少說也得是個——痛哭流涕不能自已吧!只是一瞬間,旋即張煙又眯着眼,彎着嘴角衝王妃使勁兒點了點頭,重重的應了聲:
“唉?,知道了,您放心吧!”
就算哭不出來,嚎還不會麼?
可是饒是張煙信心滿滿,可硬是連着七天跪地上嗚嗚的流淚,甭說別的,只嗓子就受不了呢!
等能出得宮門,被放回王府時候,燕王妃同張煙都被丫鬟左右架着攙扶着,直到送到馬車中,那腿還是痠麻痠麻的,使不上勁兒。
婆媳倆一對望,好麼,兩雙佈滿血絲的紅眼珠,嘖嘖,那叫一個憔悴哦!
不過還好,往後倒是沒她們這些女眷什麼事兒了!
緊繃的心絃放下來,往常過得什麼日子,如今還得照樣過。
回了家緩了幾天後,眼瞅着大事兒已定,京都已經恢復了先前的寧和平靜,街上也是該熱鬧的熱鬧。
張煙擱王府裡憋了好些日子,如今一朝放風得行,張煙心裡頭立時活絡開來。她可還是記得,因着京都這陣子鬧騰的,她老孃擔心路上有個萬一,就牽着小舅舅,沒讓她離開京都。
現下,她也騰出空閒,索性就想着往孃家回一趟,圍觀一下美貌動人惹得女人都把持不住想擄回家去的禍水是個怎麼樣噠?
小心肝兒裡都是好奇啊有木有!
想到就做,張煙往一雙兒女往王妃那兒一鬆,說明了原委,打了招呼,告辭了王妃便帶着人坐上馬車,往張家去了。
等馬車到了張家,裡頭已經接到信兒前來門口迎着她,一衆人歡歡騰騰的往府里正院走去。
進了屋子,柳氏上前來拉了張煙,便往內裡走,一邊小聲的碎碎念:
“這剛消停沒幾天,就又蹦躂了不是。都生了孩子的人,怎的不能穩重些?”
其實閨女兒回孃家,她心裡挺樂意的,只是到底是人家媳婦兒,不管心裡怎麼想的,該敲打的還得敲打,不然她若是心疼着不說,等到婆家說了,那可就不美了。
張煙反射似的撇了撇嘴,見柳氏嘴上唸叨完,回頭便交待丫頭送些點心果子來,只聽着那一流順兒的名字兒,嗯,都是她愛吃的。
哼,記得這般清楚,還嫌她回來的煩了?口是心非的老孃喲!
見屋裡只剩她們母女倆,張煙跟柳氏一塊兒坐了。慢悠悠的擡手端杯茶,垂首抿了幾口,一擡眼便瞅見柳氏略帶嗔怪的目光。
張煙噗嗤一笑,大咧咧翻了個白眼兒,半點兒美人樣兒都沒有的一呲牙,嘿嘿笑道:
“知道您可稀罕我呢,甭繃着臉啦,誰信呢?”
柳氏本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只一聽到張煙這起子很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胡話,頓時氣笑了,斜睨了一眼過去,呸道;
“幾天不見,旁的且看不出來,只這臉皮子倒是厚了不少啊!你啊你,你就可勁兒磨吧!”
柳氏虛點着張煙,到底心疼的緊,不捨得,便只做了個樣子。
張煙對自己老孃,那真是再知道不過了,也不怕丟醜,只玩笑幾句,頓了頓,眼珠子一轉,轉了話題,問道:
“娘,我小舅舅呢?”
柳氏眉梢一挑,眯着眼睛,笑道:
“在呢,怎麼?今兒你是來瞧你小舅舅的?”
這話必須得說清楚啊!不然,不將老孃放在心裡頭一位,那是要找死麼?
張煙呵呵一笑,彎着眼睛,笑的那叫一個諂媚:
“哪啊!順便,順便。好歹也是我長輩,總的問候一下,請個安不是?”
聞言,柳氏似笑非笑的瞅着睜眼說瞎話的小閨女兒,只瞧得張煙背後汗毛直豎,忙不迭的眨着眼睛裝無辜。
“哼~!”柳氏哼笑了一聲,灼灼的目光總算從張煙臉上移開,真要跟這不省心的較勁兒,她非得先氣死不可。心念一轉,想起先前話頭,見張煙還伸頭伸腦的往門外頭探,頓時沒好氣的說道:
“甭看了,你這會兒見不着他。”
“嗯?”張煙縮回腦袋,睜得大眼睛,一臉求解惑的模樣兒。
柳氏撇嘴道:
“還不是他的那對破銅爛鐵,這段日子不好出門,他閒得慌,只給他個屋子,竟就又鑽裡頭,沒日沒夜的琢磨去了。”
說起這兒,柳氏就是滿腹怨氣,抱怨道:
“那麼大個的男人,整日裡扯東攀西的,若不是一日三頓敲着窗子催他用飯,怕是不出幾日,他就能把自個兒給餓死了。”
張煙瞧着老孃氣得只撫着胸口,心裡頭確實默默撇嘴腹誹:天才不都這副死德性麼?個個邋遢的跟鬼似的,遇着感興趣的,那股子癡迷勁兒,把自個兒爹孃忘了都屬正常,您這纔到哪兒跟哪兒啊?
小意思啊有木有!
捻着下巴轉着眼珠子,張煙笑嘻嘻的傾身上前給柳氏順氣兒,那模樣兒說不出的狗腿兒,見柳氏臉色和緩了些,便笑着開口:
“瞧您說的這架勢,我今兒是見不着了?”然而,心裡已是肯定的可惜了下,科學狂人什麼的都這樣兒麼?聽柳氏所言,明顯她那小舅舅不把手頭那點兒東西給琢磨明白了,怕是不會出屋的。
心念剛落,果不其然,便聽柳氏嘆了一聲,沒好聲氣兒的說道:
“你小舅舅可是不得了,那心眼兒不知怎麼長得,死犟死犟的,等閒不出屋子不說,便是平日裡送飯食,都得叫人從半開的窗子裡遞進去,完了再遞出來,哼……好像屋裡藏了寶貝似的,誰都不許進,連看一眼都不成呢,都拿黑布捂了個嚴實。”說到這兒,頓了頓,柳氏鳳眸一斜,嗤道:
“若是你能把他從屋子裡拽出來,我纔要謝你呢!”
見着柳氏危險的神色,張煙果斷認慫。當即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只安安分分歇了圍觀‘禍水’牌小舅舅的心思。
這時候,正好外頭丫鬟出聲,進屋子裡送吃食點心,她們母女歇住話頭。眼瞧着上罷茶水,擺上果子點心,丫鬟們又全數退了下去。
張煙掂了塊兒點心,小小的咬了一口,細細的嚼了嚥下去,才轉頭對着寬着茶葉的柳氏,笑呵呵問道:
“哎,那什麼,不是說催着小舅舅回隴西麼?只如今瞧着,又不急了?”
柳氏聽到這話,更是心氣不順,道:
“你以爲我想叫他在京裡拖着呀,這不沒辦法嘛,正巧趕上了,哎,如今想送他走來着,他又把自己鎖屋子不出來,說什麼他都當聽不見似的,我能有什麼法子?”說罷,柳氏恨恨的又補了句:“一個個的,都是祖宗!”
都這個詞兒就很玄妙了有木有,張煙只作未聞,卻是皺眉接口道:
“還是趕緊走吧!”遲則生變吶!
話音落地,柳氏疑惑的瞧了過來,瞅着張煙包子臉皺巴巴的模樣兒,眼睛眯起,徒然一巴掌拍到張煙腦門,厲害道:
“還會不會說話了,跟你老孃還打馬虎眼,說利索點兒!”
張煙被打的“哎呦。”一聲,卻是縮了縮腦袋,老實的把她聽來的那點兒風聲,透給柳氏:
“先前,那誰不是看上我小舅舅了麼?她……”
不等張煙說完,柳氏已是搶了話頭,眉心陰鬱,不屑道:
“她什麼,那女人不是成了親麼?如今都是蕭家婦了。”
都成人媳婦兒啦,還惦記着旁的男人,要不要臉的先不說,蕭家能樂意?
瞅着柳氏晴轉陰的表情,張煙砸吧砸吧嘴兒,含糊道:
“是成親了不錯。只是,只是聽說洞房夜熱鬧的很,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只不過幾天,那蕭四便臥牀不起了,其中緣由倒是不怎麼清楚,只是從那以後,卻是傳出蕭四,不能,不能……”
張煙吞吞吐吐,好糊其詞,再說不清楚。可瞧着張煙擠眉弄眼,手上作勢一切,那意思當真再清楚不過了。
“嘶!”柳氏瞪大眼睛,倒抽一口冷氣,卻是微微探出身子,飛快小聲問道:“是那女人乾的?”
“嗯哼!”張煙點了點腦袋。
柳氏驚訝過後,卻是疑惑道:“蕭家,就這麼忍下了?”
張煙一攤手,道:“不忍下又能如何,他們家如今已是自顧不暇了。”張煙沒說的是,平陽對付蕭四的時機挑的尤其的好,不早不晚,恰是新皇收拾餘孽那一晚,哎——就這麼一動手,人家反倒成了向新皇表態來着,到底歪打正着。
再說,新皇與蕭貴妃之間,那可不是什麼和諧歡喜的關係來着,蕭貴妃跟新皇她娘搶同一個男人,那裡頭的齷齪貓膩簡直不要太多哦!
如此情形,新皇也樂得看熱鬧,背後有意無意的恰好給平陽解了圍。
這般運氣,便是張當初知曉,也只得默默唾了聲:好狗運!
只是,這麼一來,她家小舅舅就很不妙了呢!
萬一,她賊心不死,重頭再來呢,那可真真是要煩死個人咧!
柳氏也是瞬間便明瞭,登時火氣上頭,“啪”的一聲,重重的拍在桌上,豎眉怒道:
“不成,我這就寫信道隴西去,先把你小舅舅的婚事辦了再說。哼,不知廉恥的玩意兒,還想進我柳家門,做夢去吧!若是那不知羞的再敢攀扯,看我怎麼收拾她——還真當咱們怕了她不成!”
親們好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