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問張煙,徒然瞧見一位女漢子似的人物,連搶男人這事兒都乾的出來,卻是一朝不得心願,霍然轉身化身苦情女,那副嚶嚶哭泣的模樣兒,可是叫王妃和張煙張目結舌,同情什麼的倒是沒有,不過,驚嚇卻是真真兒的。
燕王妃同張煙齊齊閉着聲氣兒,都忘了勸慰一番,只愣愣看着,沒個反應。
天地可鑑,瞧着客人淚眼凝凝的哭的一臉可憐,她們也很爲難呢!可是,這個郡主娘娘,實在是之前戰績太過驚人,一言不合立馬翻桌什麼的簡直不要太家常便飯。
人家現下正抽的歡騰呢,若是她們一句話讓人家彆扭了,郡主娘娘一個不滿槍頭調轉朝着她們了可怎麼辦?郡主娘娘把人揍個半死的黑歷史,那可是赫赫有名喲!
只瞧她的那個前,駙馬的悲催小摸樣兒就知道了。
這個,也很要命的好麼?
心裡想着事兒的婆媳倆對視一眼,自有默契的又都瞥開了去。王妃是個慈悲貼心的,瞅着平陽郡主手裡帕子溼了個大半,便叫丫鬟又給送了一打上來,奉到平陽身側的桌案上,供她可勁兒使喚。
眼瞧着這副架勢,平陽斜眼瞥見案上物什,哭聲徒然一滯,便又輕聲啜泣着,只掩在錦帕底下的臉色卻是教人瞧不清楚。
可是,到底木有觀衆捧場的話本很不好唱呢!過了沒一會兒的功夫,滿屋靜謐的氣氛裡那哭聲便越來越小,越來越低,漸漸消逝在空氣中,最後歸於沉靜。
婆媳倆一齊移了眼珠子過去,靜靜的盯着平陽郡主,又換了條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揩了下鼻涕,那股子響亮的聲音兒,便叫她們婆媳二人有志一同的抽了抽嘴角,臉色怪異,默無言語。
廳裡的氣氛着實叫人壓抑的慌!
平陽好似渾然未覺一樣,待稍稍整理妝容,便有沒事人兒似的擡頭,眼睛往王妃處尋覓着,羞澀的笑了笑,不好意思道:
“瞧我,說風就是雨的,教王妃和世子妃笑話了。只是,”瞅着燕王妃臉上溫和的笑意,淺淺頷首的模樣兒,平陽只覺得如今不趕着訴一訴情愁,好教王妃給她說句好話,同情了她順帶着叫她那冷血着好沒眼色的兒媳趕緊着替她拉根紅線,便是自己好生不會把握機會來着。
心裡頭飛快的思索着,面上卻是委屈的一擡眸,瞬間又紅了眼眶,只抽抽搭搭的奉承道:
“只是,平陽心裡頭實在難受,王妃這般慈愛,便叫平陽再忍不得滿腹辛酸。平陽命苦,如今,好容易見着個知心人兒,王妃就可憐可憐平陽吧!”
淚眼汪汪的看着王妃,平陽心裡只覺得自個兒真是有夠聰明的,這還是她適才抹淚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徒然想到的……
燕王妃這麼大塊兒金子招牌,那給她當個媒人什麼的簡直不能再合適,若是能說動燕王妃出面,想必柳家也不好回絕,這麼一轉圜,張家沒沒了理由擋着人不叫見的。等事成了,她也就成了這燕王府世子妃的嫡嫡親的舅母,到時候,可要好生給這便宜外甥女講講道理,叫她知道這世上可是沒有忤逆長輩的道理……
平陽好似不經意的瞥了張煙一眼,隨即收回目光,只心裡琢磨開來。
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惦記上的燕王妃真是驚呆了。她,她這是被賴上的節奏麼?她可沒說什麼呀!
可憐平陽?呵呵!
王妃可是沒那般大的心胸呢!這瓷器額活兒她可攬不住呢!
張煙在一旁默默望着,眼睛往平陽面上尋了一遭,隨即若無其事的收回視線,心裡暗道:這做戲可真夠假的,哭哭啼啼半響,怎的瞧着滿臉濃妝竟是半點兒沒花呢?只這份兒本事,郡主娘娘便很教人敬佩吶!
燕王妃被平陽盯得身上汗毛直豎,王妃隱秘的抖了抖雞皮疙瘩,臉上扯着略帶僵硬的笑容,卻是不接她這話兒,溫聲道:
“郡主客氣了。郡主待我親近,只我卻不能胡亂包攬,害了郡主。郡主若是有了意中人,自是頂好的事兒,只是婚姻大事,自來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郡主若是有心,自當回稟了父母,上門提親,成全了好事。到時候,我們燕王府自要備上一份兒厚禮,給郡主添妝。”
這意思,可是明白透了。你家父母健在,自有他們操持婚事兒,哪有非親非故的便張嘴包攬的道理。沒得得罪了人,倒成了她的不是!
應承下的纔是傻子呢!
平陽的心思實在太好猜,張煙無語的看着凌厲的俏臉上很不和諧的柔弱表情,只覺得違和的緊。
還有,平陽郡主,這麼明晃晃的利用,真的好麼?
到了這會兒,張煙才明白爲毛郡主娘娘能和她家弟媳婦兒曾經是一對好夥伴兒來着,都是拿旁人當傻子,只憑自個兒想用就用的主兒,還有就是……一樣的教人稀罕不起來!
心裡頭來勁兒的腹誹一通,張煙看着聽到回絕後臉上淚眼頓時僵住,眼中冷意乍現的模樣兒,不屑的撇了撇嘴兒。
看吧,看吧!這纔是郡主娘娘本來面目,裝了這麼好一會兒的可是再忍不住現出原形了吧!
有王妃的地兒自是沒有張煙發揮的餘地。她也樂得圍觀。這會兒平陽可是心裡恨得不行,她這一番又是哭又是求的,已經委屈的不行,倒是沒成想這燕王妃溫和賢惠的名聲竟是唬人的呢!
心裡頭有氣,面上不由的就帶了些出來,冷冷的一笑,表情冷冽道:
“平陽尋常總是聽人說,王妃性子如何溫和慈愛,如何大度嫺雅,只如見看着,也不過只是聽過便罷,當不得真呢!”
呦呵!張煙瞪眼驚詫,這是說不好就要翻臉的節奏麼?好歹面對的也是個親王妃來着,郡主娘娘這般不拘小節,真的好麼?
答案是:
——不好,很不好!
話音剛落,王妃臉上的笑容便淡下來,眼中的柔和暖意也漸漸消散。
誰又不是泥捏的,被人欺上門來,當面難堪也能忍下的,那隻能是神龜大人。王妃溫和不錯,但可不是麪糰子,任人擱地上踩着玩兒。
好在,燕王妃也是個再利索不過的,她一個做長輩的也不樂意掉分兒跟個拎不清的小輩兒掰扯,當下二話不說,端茶冷冷道了聲“送客。”便垂下眼眸只當沒這個人兒了。
底下的下人倒也乖覺,王妃一聲令下,原本不知在哪兒貓着的丫頭婆子們竟都顯了出來,齊齊往平陽跟前一站,垂首作引,態度恭敬卻透着一絲強硬的味道。只人多勢衆的圍着臉色鐵青,眼睛瞪得快要凸出來的平陽郡主,半分不讓。
那架勢,顯是郡主娘娘若不樂意便要服侍着往外送上一送的意思了?
眼瞅着就要吃虧,挺識時務的郡主娘娘脖子一扭,袖子一甩,冷哼一聲,便在衆人虎視眈眈的目光中揚長而去了。
瞅着這光景,已經悄無聲息的溜到牆角花架邊兒上的張煙,默默的將手中捏着的雞毛撣子重又插回了花瓶中,隨即轉頭,恰好對上燕王妃似笑非笑的眼神兒,便反射似的露出一抹無害的笑容,只甜膩膩乖巧巧的上前,笑的那叫一個諂媚:
“娘,那平陽郡主可真是討厭,這般沒頭沒尾往咱們府上跑,一會兒哭一會笑的,竟像是上趕着來找咱家晦氣的,可是叫人稀罕不得。”
赤果果的轉移話題來着,張煙只把話題往倒黴催的平陽身上套,一點兒不願王妃問起適才的事兒來。
她能說,她原本想着若是平陽撒野耍賴,張姑娘好歹也要表現一把,最起碼拿個雞毛撣子抽她一回,對個陣什麼的還是很可以滴。可惜啊,下頭人太給力,可教張姑娘沒個發揮的地兒,弄得張姑娘心裡頭好生憂桑呢!
小媳婦兒的小心思,王妃看的真真兒的,瞧着她眼睛骨碌碌轉着,一副心虛不行的模樣兒,便順着她的意只做不知,溫和的笑了笑,眼神兒慈愛:
“那就是個破落戶,等閒招惹不得。雖然咱們倒是不怕的,只是同她計較,已是失了體面。哎!也沒什麼,往後只做不認得,且離得她遠遠的就是。”那就是個禍害啊!
王妃也是聽到些風聲,曉得那是個打了前頭男人,如今要搶新人的主兒,這要是扯上關係了,家裡頭女眷往後也不用上街了。
躲還來不及呢!
張煙很是贊同的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才輕笑道:
“平陽郡主倒是心寬的很呢。”
王妃含笑看了張煙一眼,不以爲意的轉過頭,只往屋內笑的一臉花兒一樣的孩子們瞧去,這事兒便扯過不提了。
晚上,洛凌淵回來,倆人用過飯,命人扯下席面,屏退下人,坐一塊兒閒話時候,張煙便把白天裡發生的事兒大致說了一遍,然後瞅着洛凌淵沒個表情的俊臉,很有求知慾的提問道:
“平陽郡主又攀了棵大樹抱麼?”不然,聖上身子骨已然不好,這會兒已經顧不上她了,怎的瞧着人家還不趕緊夾着尾巴做人呢?以爲囂張時候,這位郡主得罪的人可是以打算的呢?
若不是皇帝撐腰,誰耐煩被她踩一回還好脾氣兒的不吭聲?她以爲自己臉兒可大了麼?
洛凌淵垂眼抿了口茶,擡眼便見到自家小媳婦兒眼睛亮晶晶的瞅着他,不由心生笑意,心中一動,擡手捏了下張煙嫩生生的臉頰,心裡頭感嘆細滑手感的同時,口中毫不在意的淡淡道:
“理她作甚,不過個傻大姐罷了。”
說到這兒,頓了頓,想着平陽竟敢上門給他娘擺臉色,眼睛微微的眯了眯,隨即勾了勾脣角,對上張煙黑白分明的一雙鳳眸,哂道:
“且不用咱們理她,你只看着罷,可是有的人惦記她呢。至於婚事兒……也快了。”
這麼意味不明的話,便叫張煙眼睛一亮,驀然挺直身子,巴着洛凌淵肩膀,好奇道:
“這是什麼意思?”
洛凌淵道:“自是有人看上她,想要娶回去做家婦。這親事她回絕不得,定是要成的。”
張煙着實按捺不住八卦的小心肝兒,興沖沖的問道:
“誰啊?誰家?”這麼奇特的眼光,那得是多勇敢才能說了這麼門親?
洛凌淵也不饒彎子,只慢騰騰吐出倆字來:
“蕭家。”
張煙:……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蕭家要說親事的,除了年歲不夠的,便只能是蕭四了,這倆人擱一塊兒,呵呵,她能說——
惡人自有惡人磨麼?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親們一直支持,謝謝哦!
大家晚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