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勁盯了江世倫一眼,史悅而道,“初次見面嗎?可是世倫哥哥你好面熟啊,在哪裡見過呢?哦,我想起來了!盧姨,世倫哥哥是不是貴族理事會的?去年十月六日,金城郡西山縣舉行了一次聽證會。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世倫哥哥應該是與安碧軒、盧世朝、張玉兒一起參加的吧?”
盧葳蕤微微一驚,“是啊,容容,是去年的事情了。怎麼,你也……”
“因爲我也在場啊!呵呵~”史悅而故意誇張的笑了笑,然後意味深長的看着江世倫,秀美的眼眸眯了一眯,“世倫哥,一定是貴人多忘事,所以不記得我們見過面的吧?”
江世倫淡然一笑,“抱歉。”
一句抱歉就結束了?看他眼中,分明沒有一點愧色。等等,連反應都這麼平淡,當着盧姨的面前戳穿了,不應該有一點尷尬、羞惱之類的情緒?
盧葳蕤顯然深知兒子的性情,拍拍史悅而的手臂,“我這個大兒子,一向都是如此。容容,你別跟他計較,不然啊,有生不完的氣。他心腸倒是好的,將來有什麼麻煩事,儘管找他去。他呀,是那種不聲不響幫你辦了,還不會說好話讓人領情的人!”
被母親詆譭,江世倫的表情仍舊是淡淡的。
史悅而心裡有一股氣,不過時機不對、場合也不對,只能忍了,再使勁盯了江世倫幾眼,跟在盧葳蕤身後,陪其他貴婦人談話聊天。
其實聊天也很有收穫,一點一滴的知識就是這麼累積。可惜見過某人之後,史悅而心思都飄遠了,恨不能找個機會,單獨質問:爲什麼你會忘記我?爲什麼連那麼重要的第一次見面,都不記得了?
人,都有一種劣根性。自己付出了。就希望得到相應的回報。得不到,就會失落,就會難過,就會生氣。史悅而也知道不應該——是她暗戀別人。別人憑什麼對她的暗戀負責?可是她還是氣不過、想不通。
不喜歡她,可以。但沒有必要假裝成陌生人吧?客客氣氣的說“初次見面,請多指教”,指教個頭啊!哪怕你高高在上、不屑一顧,或者面露譏諷、語含嘲笑,都在正常的範圍之內。她能接受。
裝不認識,什麼意思!
少女的心,變得快。第一次見,她對江世倫的英俊外表、風度翩翩印象深刻,春心動啊動。很想來一次“曠世之戀”,體驗一回電視劇裡的女主角。第二次見,人家對她不理不睬,就把人家恨上了——因爲尊嚴被傷害了。
可憐史悅而加上前世的龍雪蓮,白活了這麼大年紀。在戀愛方面一窮二白,不懂得,人家刻意保持距離,一來麼,不想跟她發生什麼超出“友誼”範圍外的事情。再者,禮貌客氣,不至於讓她下不來臺。
現在可好。她自己主動提出“十月六日的西山聽證會”,稍微有點心的去查當時的新聞,不就知道她曾經的表白了?
至少李睿知曉後,派人去查,不到一個小時就知道了“內幕”,頓時表情變得……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哎,她都不知道拿這個妹妹如何是好了!
女兒家的閨譽何其重要,一旦有損,豈不是耽誤終身!換做她,恐怕日日夜夜睡不好覺。生怕對方說出,傷了她的名聲。怎麼到堂妹這裡,自己先暴露了?也太沉不住氣。
李睿的動作,瞞不過她母親袁萍。
女侍奉上新開的紅酒,壓低聲音在袁萍耳邊說了什麼,當時她的臉色就變了。
作爲一個疼愛女兒的母親,袁萍要爲女兒掃清前進道路上的一切障礙。本來,史悅而驅趕了許多私人助理,就等於打了她的耳光。當時沒有表示,是爲了表現自己的賢良大度,其實心裡已經存了幾分不滿。現在,跟江世倫勾搭?傳出丁點緋聞,威脅到了李睿和江世緯的婚事,怎麼辦?觸犯了她的大忌!
努力平息心頭的怒火。不行,她不能出手——史悅而太小了,還沒成年。她佔着長輩的名分,對付一個私生的、幼稚的小輩,贏了,名聲也完了。
一擡眼,正瞅到伺候李老公爺的蕭伯。她嘴角含笑,招手讓女侍過來。女侍會意的點點頭,不一會兒,就隨着滿宴會廳穿梭、奉上菜餚的侍從們,轉到蕭伯旁邊,一五一十的對蕭伯說了。
蕭伯臉色不變,輕輕的在李老公爺耳邊說了幾個字。李老公爺頷首。
“江公子,請隨我來。”
江世倫正舉杯和朋友聊天,見蕭伯主動邀約,下意識的瞥向李老公爺,李老公爺對他點頭一笑,江世倫以爲是李老公爺要與他私下談話,連忙對周圍人說了聲抱歉,跟蕭伯去了二樓的書房。
女賓這邊,“四小姐,請隨我來。”
史悅而回頭望望,見一位女侍要請她離席,懵懂的問,“幹嘛呀?”
能幹嘛?當然是有事不好公開說了。
衆位貴婦人好笑,推着她,“傻妮,你還不過去,方便後再過來陪我們幾個老婆子聊天。”年齡較大的憲侯夫人道。
“啊,桑姨幹嘛叫自己老婆子。平白把自己叫老了。年齡,不應該是女人的天敵,而是智慧閱歷的沉澱,讓一顆不起眼的石子變成光滑璀璨的珍珠。”
“看你的小嘴甜的,難怪葳蕤疼你。去吧,以後我單獨下帖子請你到我的‘桑園’去。”
史悅而嘻嘻一笑,然後用手帕擦了擦手指,帶着一肚子莫名其妙,跟着女侍離開宴會廳。
“什麼事情?快說。我心情正不好呢。”樓梯口,史悅而停住腳步,不走了。
“到了,四小姐就知道了。”
“哼,故弄玄虛。你不說明白,我就不過去。”
女侍有點着急,那邊應該已經準備好了,這邊到了時間人不在,蕭伯肯定會質疑她的辦事能力。
“四小姐,真的有事!”
“什麼事?鬼鬼祟祟的,誰知道你是誰派的,想幹嘛?對了,你的面孔我怎麼沒見過?哦,你該不會是偷偷摸摸進來的吧?你是誰?小偷?強盜?同夥呢?想偷東西嗎?先說好,我不知道保險箱在哪裡!你也別想利用我做人質。今天的客人,隨便哪個都比我尊貴,比我值錢!”
……這就是腦殘劇看多的後果。
女侍的額頭都快冒汗了,“四小姐!你,你亂說什麼啊!蕭管家讓我引到你老爺的書房,找機會跟江爵士說清楚。”
“啊,江爵士?哪位江爵士?江世緯就算了,我跟他的樑子解不開。江世倫還罷了,我正打算以後到寒園跟他問個清楚明白呢!”
女侍苦着臉,眼眶裡不知怎麼竟然蓄滿了淚珠兒,“是……江世倫爵士。”
“嗨,你不早說!”
史悅而一溜煙小跑,一眨眼就不見了。
原地樓梯轉角,女侍兩行眼淚唰的留下來。她今天犯錯了,違背雲庭華宮的工作條例——有些事情,心裡明白,但不能說出口啊!希望四小姐不會告訴人去,不然,她工作不保。
擦乾了眼淚,女侍正準備回到宴廳,一轉頭,嚇得差點一屁股坐下。
晉安侯李諳!
她當時臉就白了,語無倫次,“三少……我、我我……”眼淚不停往下掉。
“是蕭伯?”
女侍根本不敢隱瞞,也不知道剛剛李諳聽到了多少,急忙點頭。
李諳是被大嫂袁萍的人通知。袁萍生怕老爺子偏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心給史悅而一個教訓,便告訴李諳,讓他管管自己的女兒。
李諳追出來,聽到史悅而那些“別想找我做人質”的話,氣得七竅生煙。不過苦苦忍着,大踏步的追到書房門口。
書房內,江世倫風度依舊無可挑剔,
“……非常抱歉。如果你堅持我說‘初次見面’,傷害到你的自尊心的話。我本意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你過去。”
“我過去怎麼啦?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嗎?我是私生女,天底下還有誰不知道的嗎?別打岔,試圖轉移話題了!到底爲什麼假裝不認識我!”
“……我已經說明了原因,並且致以萬分的歉意。”
“胡扯,你的一萬分歉意,我沒看到一滴真心。如果你直說,你有未婚妻,不想讓我破壞你和你未婚妻之間的感情,我還相信。非要說,‘我是爲你考慮’‘怕別人知道你的過去,對你印象不好’,呸!這種好,我不需要!假惺惺的!”
“李容爵士,你已經是貴族了……”
“是啊,所以我纔想知道,爲什麼你的眼神,比之前在西山縣還要遠呢?我成了貴族,對你而言,有什麼不同嗎?爲什麼你的眼睛好像在說:我必須離你遠一點,這樣對大家都好?”
江世倫:……
半響,他承認了,“我的確是這樣想的。”
“原因?”
史悅而心跳又加速了。別忘記她是一個演員,一個好演員怎麼能眼神不到位?她覺得,自己似乎從江世倫看自己的眼神中,發現了一點什麼。
呵呵,太不好意思了,她現在的年齡沒成年呢,不過對象是他的話,早戀也沒什麼。
胡思亂想中,江世倫悠然一嘆,
“因爲我發現,李容爵士你的破壞力太強大,任何靠近你的人,都……”
“都要怎樣?”
“都要被你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