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震看了三叔李諳一眼,確認自己將要表達的看法不會被記恨於心,道,“四妹她收過十四年的平民教育。普通的平民憂心什麼,柴米油鹽?說穿了都是金錢。金錢能給予的安全感,遠超其他。”
連親弟弟李成都不贊同,
“可是,如果四妹妹真的在乎錢,就不會跟三少關係越來越糟糕……我是說,只要她肯稍微柔和一些,三叔根本不會跟她脫離關係。那麼,她就能繼承三叔全部的財產。不是嗎?”
“是,但你漏了一點。四妹妹還有可笑的,平民式的自尊。她的自尊,不允許她將錢看得比尊嚴更重要。”
李成無言,看着兄長用平常語氣說話。
李震眼神掃了一眼,看見坐在上首的祖父沒有不高興的意思,就斟酌着詞語,“四妹妹的不安全感,可能來自於童年……我看過徐偉玲上庭的過程,史家對長子媳婦曾經有個私生的事情,看得非常嚴重,是迫於無奈的接受。所以,他們實質上對徐偉玲不會怎樣,但對一個年幼的,毫無自保能力的小孩子,可能造成的傷害太多了。一個冷漠的眼神,長期漠不關心的表情,還有心情不如意就喝罵幾句?四妹妹從小生活在那種環境,才讓她變得異常敏感吧。”
李諳聽得更加心痛。
他怎麼忽視了女兒的生長環境?
他的女兒,本應該錦衣玉食,應該從小在祖宅裡嬌生慣養的長大,而不是生活在貧民區,受一羣平民的白眼!
他欠女兒的,太多了。所做的錯事,也太多了……
“二哥,可是四妹後來的表現,不像是對金錢特別渴望的。我是說,後來祖父給我們各自股票的份額,如果四妹有心獲取更多,要麼找專業的人才幫她擴充資產。要麼就存起來,不許別人動。怎麼會弄了個‘隨意購’,月月賠錢?”
“呃,你把四妹妹當成守財奴了。四妹妹還有一個缺點,自大!她只相信自己的判斷。她開掉了所有助理,不是因爲他們都不合心意,而是因爲,她發自內心的覺得,許多助理都是白癡——當然,這一點上。我跟她看法一致。就不多說了什麼了。四妹妹只是相信,相信她的‘隨意購’的回報,遠遠超過她的付出。簡而言之,她覺得隨意購,哪怕現在月月賠錢。也是值得的一項投資。”
一番分析後,李睿若有所思,“那麼,就向四妹的‘隨意購’注資吧。”
購買李容“st380004”股票,是最直接、最正常的表現支持的方式。但李昐曾經購買了不少0004的股票,反而激起了四妹李容的強烈反感。前車之鑑,還是注資隨意購吧!
李老公爺拄着柺杖站起來。“唔,你們繼續吧。注資不注資,我已經以國公府的名義投了兩億進去。其他的,你們要是需要找個理財師計算一下,就商量出具體數字再報給我。”
“不用了,父親。”
李曦第一個表態。“我是容兒的四叔,以前也沒有怎麼多關心侄女。再說,容兒都快訂婚了,我怎麼也得有所表示。我用個人名義,注資五個億。”
沒等李昐、袁萍夫妻驚訝。他又看向自己的兩個兒子,眼中有些微妙的驕傲,“另外,震兒、成兒是兄長,總不能對妹妹的婚事袖手旁觀吧。除了之前他們允諾過的股份之外,震兒兩億,成兒一億。不管‘隨意購’現在的發展如何,有了這八個億,想來能走上正軌吧。”
袁萍暗暗惱怒,庶出的小叔一家,都出了八個億,那他們家得出多少!作爲長子長孫繼承人,李昐一家收入一向客觀,但是,各處要花費的也不少啊!
“父親,我出十億。”
李昐的話一出,袁萍登時眼前陣陣發黑。十個億!差不多是兩三年收入了!她李容隨便暈厥一回,就收穫十個億,那以後什麼都不用做了,天天表演昏厥吧!
“不過,我有個要求,是對三弟的。”
李諳的表情還是極度痛苦的,愁眉難展,不過,對兄長十分尊敬,忍着刺痛的眼睛,“大哥?”
“這十個億,是爲李容的嫁妝。注資之後,她不能再從李氏的祖產獲取一分一毫——別奇怪,這是她要求的。沒有每個月的月例,也不受拘束,對她來說更輕鬆吧。她還是李家人。遇到困難的時候,只要一聲求助,李氏不會放棄她,明明白白告訴她這一點!另外,錦安侯府的財產,都屬於李氏一族。將來不能留給李容。”
“爲什麼?”李諳猛地站起來,“我的財產不能留給我的女兒?”
“因爲你不能出爾反爾!你忘了,你對理事會、對社會公衆,對所有人都說過,你跟李容脫離關係。她不能繼承你的爵位,也沒有資格繼承你的財產!”
“什麼沒有資格!她是我的親生女兒,血統律規定了,她就是我的天然繼承人!我會把我的一切都給她!哦,大哥,枉費我這麼尊敬你,原來你一直在盤算我的侯府財產!你想讓我剝奪李容的繼承權,然後你就可以順勢侵佔侯府嗎?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只要我活一日,就不可能答應!”
“這跟侯府沒有關係。”李昐深深吸一口氣,“因爲你的作爲,已經傷害了李氏一族的聲譽。還有李容的,你們父女,都不應該站在你們現在的位置上!”
“不應該?大哥,我的好大哥!真沒想到,你心裡是這麼想的?在你眼裡,我算什麼?我根本不配做這個晉安侯?”
兄弟兩個激烈的交鋒,李昐代表的晉國公府,而李諳爆發出維護女兒權益的強烈情緒,兩人越說越是針對,誰也不肯退讓一步。
說道最後,險些要翻臉了,好在兩人還是有一絲理智的,各自剋制着,看向老爺子。
老爺子大概精力不濟了,揉着眼角,輕聲嘆氣,“三兒,讓你女兒繼承爵位,她能做好晉安侯嗎?”
“容兒的性格……”
“她能正確把握住晉安侯代表的地位權勢,輔佐未來的國公,還有對皇室效忠、爲所有的子民帶來福祉嗎?”
李諳陷入深深的沉默中。跳脫的李容,張牙舞爪的李容,還有夢遊的李容,突然心臟病發的李容……哪一個能承擔重任?
“不能。所以,李容不能繼承晉安侯的爵位!”
老爺子一言九鼎,說不能,就不能!
李諳只能爲女兒從其他方面爭取,“我虧欠孩子的,太多了……”
李昐默默的走到弟弟身邊,“我們可以從其他方面彌補。”
……
天黑之後,李曦開了一瓶價值不菲的紅酒,倒了兩杯色澤如紅寶石般迷人的酒液,“慶祝一下。這是我花得最值得的八億。”
“爸!八億足夠我開次汽車展覽了,收益回報至少有20%。就這麼送給李容?”李震拿起一杯,晃了晃高腳杯,“都不知道她會不會感激!”
李曦哈哈一笑,“誰真要聽她感謝了?對了,忘了說,你今天表現得很好!在老爺子面前,表現得落落大方,尤其是對李容的分析。呵呵,就算是‘血統律’認回來了,也不過是平民家庭長大的孩子,一堆平民出身的毛病。貪婪,任性,還自以爲是!”
李成是被漏掉的那個,似乎父親也忘記了,他早就過了十八歲,可以正常飲酒了。“爸,我覺得李容挺可憐。這麼算計她,好麼?如果她知道,我們早知道她沒有夢遊的習慣,一直在暗中監視她……”
“夠了!三弟,說要送她去精神病院的,又不是爸和我!都是三叔和李容自身的問題。我們,不過是在其中起到了催化的作用!再說,我們有傷害李容的想法嗎?沒有!只是知道她耍把戲戲弄人,沒有配合而已!”
“哈哈!”李曦聽了大兒子的話,越發滿意,“不錯,就是這個道理!我們沒有害人的心思,問題是別人出了差錯,正好讓我們有了機會……也不能眼睜睜讓機會溜走吧?”
“爸,我們本來就沒錯!嚇唬李容心臟病發的,是三叔。之前對李容那麼差,之後突然又轉換想法——這個世界,都圍繞三叔一個人轉的嗎?他可以補償他的女兒,但不能將晉安侯的爵位,當成私有!想給就給,不想給就不給!那算什麼?我們的先祖篳路藍縷,開創了國公和侯爵的封號,不是爲了讓他哄女兒玩的!”
李曦的眼睛忽然爆發出強烈的光彩,用力的拍着長子的肩膀,
“就是這個!孩子,爸爸很高興,你長大了!爸爸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
他是庶出,一輩子都低人一等。不過,他的兒子是嫡出,李昐、李諳都強過他,可他們沒兒子啊!女兒不能繼承國公之位,李容又跟晉安侯的爵位擦肩而過,這兩個位置,要是都能被他的兒子獲得……是不是太貪心了?
算了,就將晉安侯的爵位留給李睿吧。那孩子,怎麼也是看着長大的。兩個兒子都信任尊重她。至於國公的位置……
李曦在心中暗想,父親,不要怪我生出了不該有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