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夏姑娘還懂孟子民貴君輕的道理!”蒙毅讚道。他雖出生將門, 卻也愛看書;全身上下又是一股風雪不羈的出塵氣質,約摸着將來也是儒將一枚。
紫蘇看着秦王繃着的面孔,連連搖頭, “哪有, 哪有, 紫蘇只是懂些皮毛而已。”
秦王不留痕跡的上前一步, 遮住兩人頻繁往來的視線, “那你說說應該怎麼辦?”
“現在正是大暑難耐的日子,不妨將徭役上工的時間提前,日中時留下時間讓他們休息, 晚間收工的時間往後順延。日中休息時,大王可以命人制些綠豆粥之類消暑散火的湯水來分發給工人。一來可以防止這些人被暑熱所襲, 感染疫病。二來他們深感大王賢明, 也會傾盡全力。”
秦王的嘴角溢出隱隱的一絲笑意, “第一個不行,第二個建議可以考慮。”鄭國渠自開工以來便讓十萬徭役日以繼夜的修着, 他能等,可大秦不能等。
有了秦王的默許,事情就這樣定下了。
秦王先前答應過紫蘇要在驪山行宮住下的,晚些時候自然是要回去的的。蒙毅一行人卻是要往咸陽城裡去的,只是蒙恬那一步三回頭的樣子, 怎麼看都是依依不捨。蒙毅納悶, 他家這傻哥哥是看上夏紫蘇了?不過他轉而一笑, 那樣古靈精怪又聰慧的女子, 確實是招人喜歡的。
驪山行宮的主體建築在驪山之上, 但整個驪山區域內都錯落分佈着王室的離宮別館,因此是沒有人敢擅闖的。秦王帶她走的路和下山時不同, 天色已是傍晚,斜陽在山間染出一片紅霞,滿山的松柏都成了火紅火紅的,美如五彩織錦。
秦王向她伸出手來,說,“這段路滑。”
紫蘇一愣,緩緩將手伸出去,放到秦王手心,“我們要去哪兒?”或許,她已經在秦王內斂的溫柔中淪陷了吧。這個人,會在她差點毀容時刻薄地嘲笑她,卻不曾真正的嫌棄她;身邊幾乎沒有女子的他,會將她一直帶在身邊,要她爲他誕下孩子,讓她成爲秦國最尊貴的女人,雖然紫蘇並不稀罕……還有今晨,他責備她,只是因爲怕她被燙到……瞬間,恍然大悟!
嬴政並不回答她,只是穩穩當當地拉着她,在山間穿梭行走着。山間的風涼涼的,吹盡了午間的汗意,草木清新的氣息撲面而來。
“紫蘇……”他的聲音猶如山間泉水,紫蘇猶如觸電般一冽,臉色緋紅。秦王輕笑,“到了。去吧。”秦王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握着她的手也放開了。
什麼到了?紫蘇疑惑。轉眼就看到了青碧的溫泉水自山崖間流下,潺潺的泉水流到未經人工雕琢的池子,漾開一圈圈的漣漪。
紫蘇略遲疑,秦王不待她開口,“我去那邊等你。”
“……”秦王道行太高,都會讀心術了呢。
紫蘇愛極了這溫泉,像條魚兒般在水裡游來游去。遊累了,趴在泉池邊深呼吸幾口,玩玩岸邊五彩的小石頭,心想若是能常住在這驪山行宮就好了。
秦王畢竟在等着,紫蘇也不想耽誤太久,不一會兒便穿好衣物出去了。
兩人牽手回到行館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見到靜姝和瓊華從殿裡出來迎他們,秦王這才鬆開手,“靜姝,帶夫人去換套衣衫,記得把夫人的頭髮擦乾。”秦王怕拍她的腦袋,”去吧,寡人等你過來用膳。”
紫蘇沒想到連靜姝和瓊華都過來了,靜姝說趙高也來了,還帶了不少東西過來呢。唔,看來他們真的會在行宮中住上幾日了。
靜姝最是會看人眼色的,既然是大王相邀共進晚膳,自是要將紫蘇穿着打扮的漂亮。紫蘇還沉浸在驪山湯名不虛傳的喜悅中,也顧不得靜姝給她穿什麼了。衣服一穿上,紫蘇人就跑了老遠,“我去找大王。”
靜姝拿過帕子的時候就只聽見了這麼一句,頓時雙眸含淚,夫人哎,頭髮都還溼着呢。
正紅色的曲裾通身緊窄,勾勒出紫蘇身子的弧線;繡着夔鳳紋的的綢帶束着腰,更顯得腰肢纖細;拽地的裙角也隨着她的步伐蕩起一層層漣漪。不過十五的年紀,卻已美得驚心動魄!
秦王看到她的樣子,卻是略略皺眉,“怎麼沒將頭髮擦乾?”
“餓了。”
“過來。”秦王手一招,紫蘇心頭的小鹿亂撞不已,雙眸含稅的向秦王跑過去。她活了兩世,可仍然是個無知的純情少女!
“趙高,去拿帕子。”
紫蘇這纔看見躬身立在一邊的趙高,真猥瑣!紫蘇瞪了他一眼。
秦王接過帕子,在紫蘇的頭上擦拭着,輕重適度。修長的十指靈巧地穿過她的發間,繾綣無比,“你怎麼和趙高這樣不對盤?”
紫蘇偏頭四下已看,趙高早已逃之夭夭,“阿諛奉承,小人!”指鹿爲馬,霍亂朝綱!這些她當然是不能說的。
“你呀!”秦王屈指在她的後腦勺上敲了一句,“寡人自回到秦國,趙高就一直在我身邊。他是奴才,不奉承主子,哪兒能安生活命。”
紫蘇輕哼,她還以爲秦王要說趙高也是他好兄弟呢!“臣妾就是不喜歡他!”
“你就不阿諛奉承了嗎?”秦王挪揄她。
說者無心,聽着有意,紫蘇承認她是抱了秦王的金大腿,可是她和趙高不一樣啊!“大王是臣妾的夫君,臣妾‘阿諛奉承’無所圖謀。鄒忌不也說,‘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臣妾對大王偏愛是應當的,阿諛奉承也是應當的。而趙高就是那個‘四境之內,莫不有求於王’的,怎麼能一樣呢!”她這樣說沒錯吧!
“巧舌如簧!還能將典故反着用,真行!”秦王扔了帕子,“你確定你不是‘妾之美我者,畏我也’?”
“我哪兒有!”紫蘇羞憤不已,雖然一開始是這樣的,但後來真的不是了好嗎?紫蘇揮舞着拳頭,她纔不要做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