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伸手一圈,將人抱了個滿懷,帶着紫蘇躍到馬上,“既然知道是累贅,就好好跟着。這獵場大,你隨意走走,走不在了怎麼辦?”紫蘇扭頭瞅他一眼,見他志得意滿的直視前方,幽深的鳳眸光彩熠熠,似在搜尋着獵物。她回過頭來,雙手緊緊地拽着馬鬃,這馬越跑越快,也不知道自己不會會掉下去。
秦王的餘光是一直觀察着她的,看她憋得臉色發青,含笑道,“你無需那麼緊張,寡人不會讓你落馬的。”
聽着嬴政的話,紫蘇也笑了出來,她簡直是白擔心。秦王策馬飛馳如同素日裡閒庭信步,又怎麼會出問題。也不管秦王能不能看到,她眨了眨眼睛,俏皮道,“大王說話可要算話,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哦!”
陽光明媚,獵場寬闊無垠,又有美人在側,秦王的心中是十二分的悠然。馬速慢了下來,打獵也不是十分必要的事了,“等過幾天,寡人着人去給你找匹好馬,你好好練練怎麼騎馬。”秦人剽悍勇猛,貴族家裡的女孩子大多也會騎馬。紫蘇說她不會騎馬時嬴政大吃了一驚,隨後想想也沒什麼,趙國民風不比秦國開放,她又是個文官的女兒,不會騎馬也在情理之中。
“好呀。”紫蘇躍躍欲試,“奴婢想要匹純白的。”趁着秦王看似心情不錯,她提了個小小的要求。
秦王看着她迫不及待的樣子,朗聲大笑,“白的就白的,還有什麼別的想法,過了這個時間寡人可不再允你了。”
“還要高的、大的……”
紫蘇興奮地說着自己的要求,卻不見秦王已經斂了臉上的笑意,鳳眸目不轉睛地盯住斜前方一點,從身後抽出箭矢,搭在弓上。紫蘇看着面前拉開的弓,才後知後覺地知道秦王這是找到了獵物準備出手了。紫蘇是第一次狩獵,因此也屏息凝神,將脊背挺得直直的,期待着那一刻的到來。
遠處的草叢微動,紫蘇只看見一個白色的影子一閃,秦王手中的箭已離弦。紫蘇瞪圓了眼睛還是沒有看清到底是什麼,只能怪自己眼拙了。秦王策馬過去,彎腰下馬撿起一隻毛絨絨的小兔,那兔兒一動不動,已經斃命了。
紫蘇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本來可以養着的,這下只能吃烤兔肉了!”
秦王沒好氣地罵了紫蘇一句,“婦人之仁!”
紫蘇也不惱,嘿嘿地笑着,心中已經開始捉摸着要怎麼食用這隻可憐的兔子了。冬天天乾物燥,人也容易上火,烤兔肉是肯定不能吃了。她的口味偏辣,配上一鍋紅油做成麻辣水煮兔,兔肉口感細膩,麻辣紅油湯味濃醇厚,可是戰國末期還沒有辣椒啊!紫蘇的口水在即將掉出來之際又只能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想什麼呢?這般饞樣?”秦王見她眼神晶晶亮,火紅的小嘴還咂巴咂吧的,這小東西不會真的在想着烤兔肉吧。
“奴婢在想這兔子要怎麼吃。”紫蘇據實回答。
“不都說了烤着吃。”嬴政屈指狠狠給她一個爆慄,“一會兒寡人再打些野雞、麋鹿,晚上一塊烤了。”秦王想一會兒就讓奴才們弄堆篝火在獵場外圍,吃倒是其次,關鍵是趁着清風明月,好好培養一下夏紫蘇對自己的感情。要讓秦王有十足的安心,只有讓夏紫蘇徹底地依附了他。現下這個季節除了太冷,倒也沒有啥可挑剔的。秦王胸中已有主意,晚上先烤肉,再去見幕僚們。
紫蘇笑而不語,按照嬴政這吃法兒,一準牙疼。
秦王和紫蘇一路過去,秦王斬獲不多不少。麋鹿是沒打到,其他的倒是獵到了兩隻野雞、三五隻野兔,甚至還活捉了一隻黑乎乎瘦精精的兔子,拿去給紫蘇抱着玩兒。他們兩人共乘一馬,又沒有隨侍的,這麼一會兒時間有這些收穫已經算是不錯了。要真是獵到了麋鹿,恐怕帶回去也十分困難。
秦王見好就收,調轉了馬頭折返回去。他們不若長安君那邊人多,蒙恬蒙毅又是將門出身,自然天不怕地不怕地往圍場深處去了。圍場深處常有猛獸出沒,他又帶了個嬌滴滴的女子,實在不適合去了。“今日沒有打到麋鹿,改日寡人定獵一頭回去。”
紫蘇不由得嘴角微翹,他還真放在心上了。今兒雖然因爲她不會騎馬落了些小小的不愉快,可秦王出乎意料地好脾氣地帶着她馬也跑了,東西也獵了,還給她找了個醜醜的小玩意兒。紫蘇順了順懷中小東西的毛,“這小東西真……難看!”
秦王也伸手倒捋了一把那有些怕人的小東西的毛,若有所思地道,“是有些難看了,寡人看着看着,竟覺得和你長得與你十分相似。真是神了!”
三言兩語,將紫蘇的美貌貶得一文不值。紫蘇心知他是在罵自己,但還是不甘心地將小兔子拎起來仔細瞧着,呸,哪和自己有半分相像。“纔不像呢。”
秦王將紫蘇的動作從頭到尾一個不落地看了下來,心裡還是十分滿意的,最起碼她在乎自己說的話。其實養只難看的兔兒也好,兔子太好看了,她要是分了太多精力給那兔子怎麼辦?秦王如是想着,嘴上也慷慨道,“你喜歡就養着吧。寡人給這小東西賜個名兒,就叫蘇蘇吧!”
蘇蘇……紫蘇……
秦王絕對是存了壞心的!
“蘇蘇,蘇蘇……”紫蘇叫着叫着,心裡倒是有幾分真的歡喜起來,這樣纔像是她的兔子嘛。她扯着那黑黑的小爪子在秦王的袖口上作勢拂了拂,“蘇蘇謝謝大王賜的名字,蘇蘇好喜歡哦!”
秦王含笑罵了一句“笨東西!”就見長安君三人風風火火地帶着獵物回來了,幾人看着滿面春風的秦王和抱着只醜兔子的紫蘇瞠目結舌。長安君最愛湊熱鬧,最先湊上去摸了摸那兔子,立刻就遭到了秦王的白眼。他自討沒趣地摸摸鼻子,“王兄好功力,這兔子竟然毫髮未傷。”又轉眼看了一眼紫蘇,“兔子和姑娘一樣可愛,就是小了點。”
這話秦王不愛聽了,身邊的人都稱紫蘇爲“夫人”了,就長安君整日裡一口一個“姑娘”。兔子和人能一樣可愛,人可愛和長安君有半分干係?
秦王皺了皺眉,真是覺得長安君說話越來越沒邊了,“行了,寡人看你也該在府裡被關個十天半個月。”說完,伸手攬住紫蘇的纖腰。
秦王此舉,就爲了讓自己的兄弟和好友看清紫蘇的歸屬,他是沒多喜歡這個女人。可這個女人既然已經被他定下了,就再容不得別人覬覦。
蒙毅淡笑,“長安君一向沒邊。”他不由自主地瞅了一眼紫蘇那邊,又急急收回了視線。
她烏髮如雲,發間沒有半支簪釵頭飾,就連耳上也只是帶了小小的金疊絲梅花,素面和着精幹的騎裝已是人間絕色、豔麗無雙。這樣的女子怎麼能不讓男人心動,就算是秦王這樣冷淡的人也將她當作珍寶恨不得時時藏着。
秦王是當局者迷,他確是旁觀者親。
蒙恬不善言辭,心情又不好,從頭到尾都沒插上幾句話。到了後來,才斟酌着說了那麼兩三句,“臣看這兔子像是驚着了,大王還是要讓幾個獸醫來看一看。或許頭一兩天不會進食,倒是不妨的,若是兩三天之後還是沒緩過來,恐怕就不好辦了。”
秦王點了點頭,心裡想的卻是不必讓人準備那篝火了。夏紫蘇年紀雖小卻已出落得清絕無比,看看長安君那癡癡的眼神,還有那蒙毅時不時一瞥的目光,秦王被氣得氣血翻涌。可爲個女人就向好兄弟動怒並不值得——這些人是自己兒時的玩伴,將來還要和自己一起經歷腥風血雨。以後還是不要讓紫蘇見他們的好。
秦王命了趙高帶着一行宮人將紫蘇送回了建章宮的小殿,自己則和長安君三人去見幕僚。呂不韋和嫪毐在朝中權勢遮天,可到底是有人站在秦王一邊的。朝中不乏世代爲官,一直爲嬴姓家族盡忠的人;也有兩人手底下不被重用、懷才不遇的門客。
秦王看着向自己行禮後分坐在書房各處的幕僚,這些人冒着被奸人禍害的危險也如約在這個時候來見自己,心中一陣陣的感動和自豪襲來。這些都是真正忠於他的人,將來他掌權之後,這些人勢必會成爲他的肱骨之臣,和他一起將大秦推向鼎盛。
秦王心潮澎湃,“今日你們冒着性命危險也要來見寡人,寡人心中不甚感激。”說着,秦王自首座上起身,竟對着一干幕僚和武將拜了三拜。
一羣人沒有想到秦王如此禮賢下士,驚得連忙從椅子上起來跪在了地上。蒙老將軍最先開口,“老臣能爲大王盡忠,是老臣等畢生的榮幸。如今朝野奸人當政,老臣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助大王將奸人逐出朝堂,安定我大秦江山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