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看着那鮮豔的顏色, 疑惑道,“寡人的兒子穿這個?”
紫蘇彎了彎脣角,笑吟吟地說道, “怎麼就是兒子啦!再說孩子還小, 是男是女穿這些個顏色都是無妨的, 大了可就不行了, 再說紅色也挺喜氣的。”白白胖胖的寶寶, 再穿一身紅,那可不就是個小仙童嗎。紫蘇心中越發的柔軟,眉眼間更是喜色難掩。
秦王看着身前的人兒, 在他不經意間,她好像長大了許多。從前小小的人兒, 現下身上泛着母性的光輝。那溫柔含笑的脣角, 更是讓他呼吸都急促了。他握上紫蘇的手, “可想過孩子叫什麼名字好?”
紫蘇一驚,孩子起名多是由祖父、父親決定, 在古代,她這樣的女人家在這事上是說不上什麼話的。聽秦王的意思,是準備讓她給孩子起名!紫蘇不由溫聲軟語,“還未曾想過呢。”她不是個好學的,縱使從小就被爹爹教着讀書認字, 可到頭來也沒看過多少書, 此刻方覺書到用時方恨少了。她的小腦袋一垂, 人也往榻裡靠了一些, 離得秦王遠遠的, “我沒讀過多少書,還是你起吧。”
不管怎麼說, 孩子都是大秦的皇子公主,可不能讓她隨隨便便取個名字掉了身價。
秦王的嘴角一翹,拖了鞋上牀將她擁進懷中。她難得的乖巧,渾身嬌軟地倚了進去,清冽地芬芳充滿了秦王的鼻腔,心都酥了,“大名我取,小名你取,如何?”他只覺這是他們的孩子,若是事事都由他包攬了,對紫蘇也是種不公。她是孩子的母親,在懷孕期間受盡了苦頭,不能連爲孩子取名的權利都被剝奪。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紫蘇連忙應承下來,“可是到時候若是取壞了,你可不許怪我。”
“怎會!”秦王親暱地颳了一下她挺翹的小鼻,“小名本就是父母親人喚的,取壞了又能怎樣。你是他的母親,你給他的就是最好的,寡人又怎麼會怪你。”
“大王有小名嗎?”
秦王撫着她脊背的手微微一震,而後輕輕拍了拍她,“沒有。聽母后說,寡人的名字都是仲父給取的。”他出生在趙國,父親又是個無能的質子,大人爲了生存而委曲求全,很多時候都難以顧及到他。在他的印象中,父親是喜怒無常且暴躁的。幼年時對他溫柔的只有趙姬,可趙姬也不曾想到給他取小名。而且她的那份溫柔,也隨着歲月的流逝逝去了。
紫蘇見他星眸黯然,心中一痛,“我也沒有小名的,爹爹和孃親一般都叫我蘇兒。”
“蘇兒……”,秦王想到被幽禁的趙姬,她從前也是喚他政兒的,也不知道她怎樣了。雍地的宮殿建得早,位置不好,冬日裡溼冷無比。秦都遷到了咸陽後,那邊更是沒落了。趙姬這樣的年紀,本該兒孫繞膝、頤養天年,現在在雍地只怕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有很多人勸過他將趙姬接回咸陽,那些人大多都死了。茅焦倒是說得頭頭是道,他一怒之下還把那人貶了官。紫蘇也勸過他,爲此兩人還疏遠了。
“嗯?你叫我?”紫蘇揚起小臉看着他,眼中波光流轉,桃花眼晶亮晶亮的。
秦王的心都軟了,湊上去親了親她如玉的小臉。紫蘇羞憤得臉都燒了起來,兩人雖說都有了孩子,可肌膚之親到底是不多的。秦王看着紫蘇嬌俏的小臉,低頭吻上那鮮豔欲滴的紅脣。他吻了許久,她並沒有反抗。
秦王心中一喜,醫官說前三個月不可以,可過了頭三個月,卻是可以的。
他伸手去解她的衣衫,紫蘇只覺得身上一涼,煞時間清醒過來,推拒着他。
“紫蘇……”秦王的聲音魅惑無比。
紫蘇還是狠心將他推開了,男人總是這般,一旦到了這事上便什麼都不管了。她前幾日差點小產,現在連走動都不敢呢。一時之間,紫蘇有些生氣了。
秦王兀自冷靜了一會兒,又看見紫蘇鐵青的面色,忽然想到什麼,心底也生了幾分愧疚。
可他抹不開面子,更不好意思和她說了。
紫蘇冷哼一聲,冷淡地道,“這幾日你不許到玉堂殿來了。”若是一直放任着他,還不知道他能幹出什麼事來。她的心裡滿滿的都是未出世的孩子,她可捨不得孩子再有半點閃失了。
“來看你也不許嗎?”秦王莞爾。
“不許。”紫蘇輕撫着小腹。
他擠過去一些,略無賴地又抱住她,“不許我看你,還不許我看孩子嗎?”他的手在她的小腹上摩挲,輕緩的動作充滿了愛憐。
他們的孩子該取個什麼樣的名字呢?他得好好思考這個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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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軍一路揮師北上,勢如破竹,直取燕都薊。燕王和太子丹連夜出逃,被蒙恬一路追擊。燕王見蒙恬來勢洶洶,又窮追不捨,再三權衡利弊,只好忍痛斬下自己親生兒子燕丹的首級獻給秦國,以示臣服之意。
蒙恬命人將那首級快馬加鞭送回咸陽,秦王看着那人頭冷然一笑。他恨極了燕丹,更遷怒於燕國,怎會因爲一顆人頭罷休。
“傳寡人旨,王賁率軍二十萬,攻打燕國殘餘勢力,務必俘獲燕王。”
月餘,王賁在遼東俘獲燕王喜,燕王喜在被押送咸陽的途中,飽經酷刑後自縊身亡。
這一消息傳到秦王耳中時秦王正和紫蘇討論着孩子的名字,雖說是由秦王起大名,可秦王還是希望兩人一起來決斷。再者,也只有在這些個關於孩子的事上,紫蘇肯同他多說幾句了。
紫蘇的身孕已八個月有餘了,想來不久之後就快生了。他想了許多個名字,男孩兒的女孩兒的,都仔仔細細地寫到了錦緞上,臨睡前拿出來和她討論一番。
“這幾個都是今日想到的,你覺得如何?寡人倒是喜歡這個韞玉的,這名字男女用起來都是不錯的。”外界傳言他性格暴躁,不喜儒雅之書。可實際上他卻是博覽羣書的,胸中有不少經典,取個名字是信手拈來的事。譬如扶蘇,柏舟,朝宗……前幾個孩子的名字都是取自《詩經》。
紫蘇讀書不多,可到底是讀過一些的,她的小嘴撅得老高,恨不得能掛個油壺上去了,“你取的這些名字,不是從《詩經》裡找,就是從《楚辭》裡找。”後宮裡那些個女子生的小公子,不也是這些個名字。
紫蘇知道他已許久不去那些女人那兒了,可她還是冷着他,像是成了習慣。
秦王蹙了蹙眉,也不生氣,只是抱着她同她好聲好氣的說話,“這兩本書裡的都是經典,別的寡人倒一時想不起了。”
他顯然是沒明白她在吃味兒,而是十分認真地同她道。
紫蘇也想不到什麼理由反駁他了,這些名字都是不錯的,可孩子只有一個啊,用不了那麼多名字,“其實這些名字都挺好的,可真爲難……”
她輕聲地念叨,落在他的耳中,又有了別樣的滋味。
他摸着她因爲懷孕而粗壯的腰肢,親了親她有了些肉的臉頰,“那咱們再多生幾個孩子,把這些名字都用上。”
紫蘇最是恨他毛手毛腳的,一把拍下他覆在她身上的手,惡狠狠地說道,“我纔不要生那麼多孩子,你總是逼我。”
秦王剛要開口,就見趙致在簾外等着,想是有事要稟他。趙致是趙高死後調到秦王身邊的,雖不如趙高會溜鬚拍馬,但爲人勤懇踏實,秦王用得也舒適。趙致將王賁的密奏呈給秦王。秦王攤開一看,眼中無悲無喜,只對趙致道,“厚葬燕王吧。”
成則爲王,敗則爲寇。他對燕王仁至義盡。
若非他不冷酷殘忍,又何以統御天下。
只是,秦王的鳳眸染笑,他回身看着紗帳後影影綽綽的人影,還有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只有對着她,他纔會萬般繾綣溫柔。
八月中旬的午後,正是酷暑難耐的季節。玉堂殿外面又是蟬鳴聲聲,直叫得人心裡都是煩的。泓嘉陪着紫蘇聊着天兒,順便也給孩子做些小衣裳。蒙恬回來了,可是對她依舊不冷不熱,泓嘉心理憋屈,可是卻無法對人傾訴。哪怕是紫蘇,她都開不了那個口。
紫蘇近日身子愈發臃腫,腿也浮腫了起來,行動更是艱難。除了給孩子做些東西,平日裡都不出去走動了。
兩人在一起,無非是說些關於孩子的事。紫蘇深感懷孕艱難,而隨着日子臨近,她心裡愈發的害怕了。古代生產不比現代,女人生孩子是件十分危險的事情。心裡這樣想着,嘴上也不由感嘆,“醫官說日子也差不多了,就是不知道這小東西什麼時候出來。”
她溫柔地笑着,輕輕地撫着肚子。片刻,她的手忽然一頓,下腹一陣疼痛。
泓嘉看她臉色瞬間白了,正在打扇的靜姝也被嚇住了,只剩那傻傻的小黑兔子紫蘇腳邊轉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