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猛的臥室內暴起一陣不甘的怒吼,徐夢歸怎麼都想不明白這個老頭有這麼大的精力,大清早發羊癲瘋不成?將‘二皮臉’仔細貼在臉上,打開房門,瞅了過去。
“頭…少爺。”
擡眼一看是兩眼出來下眼袋的鴿子,徐夢歸低問道:“李杜那邊有消息了?”
鴿子說道:“貨在西門外的鬼子倉庫,暫時被鬼子扣留。鬼子人數不多,二十來個,我已經俺你的吩咐派人回去通知大勝他們,今天就能動手。”
徐夢歸說道:“告訴他們怎麼做了嗎?”
“說了,大聲說保證完成任務。”
“這是官話,告訴他,先保證安全,虧本買賣咱們不幹。等我和他們出去,再動手。”
鴿子嬉笑幾聲,徐夢歸套上一身嶄新的西裝外套,這是杜媛在頭一天自己出去時,專程給他買的,徐夢歸自己都沒看出自己到底哪裡讓這位小姐看上眼的,現在還得用他們杜家打掩護,既然買來了,那就穿上唄。
人靠衣裝馬靠鞍,徐夢歸一穿上西裝,還真像那麼一回事,就是光頭不怎麼好看,對着鏡子臭美了一下,又惹的鴿子牢騷了一陣。
徐夢歸道了客廳,杜媛已經早早起來,見到穿着筆挺西裝的徐夢歸下來,眼前頓時一亮。下人開始忙忙碌碌地準備早餐,兩人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就見二樓杜猛的房門“哐當~”一聲打開。”滾!都他孃的給我滾!”
杜猛的大嗓門地從房間內傳了出來。
一個身影真從裡邊滾了出來,等着人影重新蹣跚着站起來,徐夢歸纔看到,這是一個衣衫不整的靚麗女子。大戶人家老夫少妻很常見,徐夢歸也不奇怪,對杜媛說道:“這是伯母?”
杜媛也擡頭看這二樓,咬着嘴脣狠狠地說道:“狐狸精!”
三個字足以說明一切,杜家老頭在家養的姨太太,人家都說包二奶的疼小棄老,不是有歌詞這麼唱道“由來只聞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只是不知杜猛怎麼對小的這麼兇,還沒想完,上邊有暴叫了一聲。
“你也滾!”
又是一個人影滾了出來,只是身上的衣服篇幅較大,沒看出長的啥樣,不過徐夢歸清楚,肯定也是個女的。
人老心不老,雙飛?
等這女子站起來,徐夢歸木然地問道:“這位是…”
“松本那混蛋送來的狐狸!”
徐夢歸拍拍胸口,這女子站起來徐夢歸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身上揹着個枕頭方便‘隨時隨地’的和服,如果不是杜媛說的明白,徐夢歸真以爲杜猛這老頭對人不待見,讓女人穿上和服,在牀上大搞‘抗日’呢!
最後一位風韻猶在的半老徐娘沒有滾出來,是真真正正地低頭走了出來,只是頭髮散亂,沒有擡頭,徐夢歸不禁問道:“這是哪國狐狸?”
“媽!”
杜媛幾步衝上二樓,將剛剛站起的和服女人再次撞倒,扶着半老徐娘走進另一個房間,徐夢歸沒想到這杜猛竟然和自己老婆和另外兩個女人同時躺在一張牀上,腦子有些當機,尤其是杜媛母親在杜媛的攙扶下走進另一間屋子的時候,手一直捂在臉上,但還是讓樓下的徐夢歸看到臉上的青紫淤痕。
杜猛一身疲態走出房間,正欲大罵,看到徐夢歸正傻傻地看着自己,才猛然想到家中有客,同爲男人,自己方纔的表現已經說明的一切,讓他尷尬不已,不知如何說纔好。
“杜伯父好!”
徐夢歸面帶輕鬆地喊了一句。
杜猛從下人手中接過一件外衣,下了樓梯走道徐夢歸面前,說道:“這…讓賢侄…”
“見笑了”三字還沒吐出,徐夢歸插言道:“伯父真是老當益壯啊!”
杜猛悚然一愣,隨即笑道:“過獎,過獎!”心裡卻是想着這小子夠機靈。
身旁的下人就像沒有發生任何一樣依舊來回忙碌着,吳媽過來問道:“老爺,可以開飯了嗎?”
杜猛點點頭,“吃飯,吃飯!一會松本來接咱們,賢侄可要好好婁上一手,給伯父長長臉啊。”
徐夢歸微微一稽首,回道:“小侄不才,只要不丟臉就行了。”
兩人依主次坐了下去,杜猛讓鴿子也在坐下一起吃飯,對於一個下人來說,這本是無上的光榮,杜公館的下人們全是羨慕的目光,而鴿子卻是一覺不覺,坐下之後也不用別人客氣,拿起飯碗就扒了起來。
鴿子從沒當過下人,哪知道這些規矩,可在杜猛眼裡,原因卻變成了鴿子是何家少爺的大小一起長大的書童,自然在主子面前放得開。
杜猛讓吳媽叫杜媛下來吃飯,等了半天沒見杜媛的身影,卻讓吳媽帶了句話,沒胃口。
杜猛搖了搖頭,對徐夢歸說道:“見笑了,打小慣的。”
明知道原因的徐夢歸也不說破,吃過飯,杜猛才指了指二樓,徐夢歸會意,說道:“我去叫她。”
幾聲敲門聲響過,門裡傳出杜媛的聲音,“都叫你們別來了,煩不煩。”
徐夢歸還是靜等了片刻。
杜媛正勸自己的母親,見門外的人沒有回話,又敲了幾下門。
“我是何能!”
房門徐徐打開,一張經過淚水沖刷的笑臉露了出來,擦拭的痕跡讓整張臉顯得紅撲撲。
徐夢歸本是有婦之夫,對杜媛更沒什麼感覺,見杜媛打開房門,一時不知說什麼,憋了半天才說道:“一會去圍獵,伯父讓我來叫你。”
杜媛以爲徐夢歸會勸自己幾句,雖然勸不勸都已經沒有關係,說上兩句貼心的話總可以吧,可這何少爺好像根本沒這心思,難道自己就這麼沒有吸引力,既然讓對自己的家世並不感興趣,那是不是因爲自己的家世和他的差距反而讓他對自己產生距離。
女心向外,誰說只有男人才好色?此時自作多情的杜媛忘卻了屋裡還有個哀傷的母親,滿腦子都是眼前的這個男子,直等徐夢歸輕喚了幾聲,才反應過來。
“啊?哦,等我換件衣服。”
鴿子在客廳看到這些,拉住剛剛下來徐夢歸的胳膊,低聲道:“頭,她怎麼了?”
“又犯花癡了。”
徐夢歸聳聳肩,攤手道。
這時老周竟然也是穿了一身西裝走了進來,右手裡黑衣白褲,左手皮帽馬靴,先與杜猛見過禮,然後對徐夢歸說道:“何少爺,這是小姐爲您定的馬服,您試試合不合身。”
“騎馬還要穿衣服?”
徐夢歸的話讓杜猛忍俊不禁,大笑起來:“騎馬不穿衣服,難不成光着身子。賢侄在家中騎過馬嗎?”
徐夢歸回道:“經常騎,可沒聽說過還要換衣服的。”徐夢歸拿起褲腳一比,臉色爲難道:“杜伯父,這衣服是不是太瘦了點。”
“呵呵呵~哈哈哈”
二樓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徐夢歸衝着杜猛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杜猛馬上明白過來,徐夢歸不是不懂這馬服的用處,而是看見杜媛從房間出來,故意這麼說的,杜媛一笑,杜猛的心情好了許多,竟帶些玩味的微笑對這徐夢歸雙手豎起拇指。
樓外由遠及近傳來發動機的轟鳴聲,杜猛起身說道:“松本已經來了,咱們不讓他等太久,走,去玩玩。”
鴿子跟着徐夢歸剛走到門口,突然捂着肚子說道:“少爺,我肚子疼!”
徐夢歸佯怒道:“懶驢上磨屎尿多,快去快回。”
“不是少爺,不是那種肚子疼,是我的媽耶”鴿子蹲在了地上。
杜媛關心道:“要不要去醫院去看看。”
鴿子急忙說道:”二小姐…沒…沒事,可能早上吃太多了,一會就好。”
徐夢歸餘光看到老周嘴角一翹,先一步下去將馬服放在車上,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別去了,歇着吧。”
“哦!”
鴿子很是“艱難”地站起來,拖着蹣跚的腳步一步一步往他的房間走去,就像走快一步,就會疼的很厲害。杜猛說道:“沒看出來,賢侄對你這個下人還挺關心嘛。”
徐夢歸氣道:“讓伯父看笑話了,要不是這小子打小和我一起長大,早就一腳給踹了。”
松本下車和杜猛打招呼道:“杜桑,昨天送來的那個您還滿不滿意?”
杜猛抱拳迎上去,徐夢歸和杜媛緊跟其後,笑道:“滿意滿意,松本君送來的果然是極品啊。”
松本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徐夢歸感覺有些不對,但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松本看到徐夢歸,說道:“這位就是杜桑所說的那位何少爺吧。”
徐夢歸回道:“正是在下。”
松本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了徐夢歸一番,滿意地說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何少爺年紀輕輕便單手殺人,不簡單吶。”
一旁的杜媛不知道徐夢歸昨天殺了個地痞,猛然聽到這話,嚇了一跳,杜猛在自己女兒耳邊嘀咕了幾句,才讓杜媛放下了心。
松本本想用這話嚇嚇徐夢歸,讓他知道在石門這地界,不論發生什麼事都逃不出他們人的眼睛,可徐夢歸卻沒有像松本想象的那般沒用,反而說道:“一個流氓而已,死了反倒乾淨。”
“四高一!(了不起!)”
徐夢歸接口答道:“您過獎,其實殺個把畜生沒什麼了不起的。”
徐夢歸聽得懂日語,讓杜家父女很是吃驚,但更吃驚的卻是松本,放下輕視之心,松本將手探了過來說道:“在下松本一木,幸會。”
有了昨天杜猛對待松本的態度,徐夢歸心裡早就有了底,甩了甩手卻沒和松本握,說道:“松本一木?松樹本來就是木頭,你這名氣起的不對哈,聽沒聽說過中國的一句成語,叫木秀於林,風必…什麼來着。”
“摧之。”
老周在後邊補充道,徐夢歸轉頭笑道:“謝了,老祖宗說的話,總是很有道理的。”
松本討了個沒趣,和杜猛說了幾句就上了前邊的車。
徐夢歸跟杜家父女倆上了杜家自己的汽車,杜猛有意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將後邊兩個位置讓給了徐夢歸和杜媛,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徐夢歸始終與杜媛保持一定距離,開車的老周發動車子的時候,突然說道:“何少爺,您帶來的東西放好了嗎?我剛剛看見從您的屋裡出來個黑影。”
副駕駛上的杜猛楞道:“什麼賊有這單子,敢跑我杜家來偷東西,活的不耐煩了!”
老周笑道:“老爺,可能是我看錯吧。這什麼賊幹從咱這偷東西,拿出去也不敢賣啊,除非偷的是那種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還差不多。”
“看不見,摸不着…咱家有這種東西嗎?”杜猛轉頭問杜媛,杜媛想了半天也沒想出是什麼來,搖搖頭回道:“不知道,好像沒有這種東西吧。”
杜猛看着老周,但商人的本性還是驅使他問道:”到底是什麼東西?值錢嗎?”
老周摸摸胸口,意味深長地從後視鏡看着徐夢歸說道:“用錢買不着吧。”
徐夢歸也裝作聽不懂,可他明白,老周在有意提醒自己,有錢東西可以偷,但有些東西是偷不得的。
杜猛悶道:“我說你今天也不舒服,怎麼盡說胡話。”
前邊的引導車發動機“噗噗~”響起,老周呵呵一笑,跟着發動車輛,再不提這事,杜猛卻轉頭問道:“賢侄,你怎麼會日語?你把那小逗的可不輕,你沒看松本上車時的臉色,都綠了。”
徐夢歸單單笑道:“多學一些總是沒錯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能用上,其實日語很好學,和我家旺財叫的差不多,就那麼幾聲。”
車上三人被徐夢歸給逗樂了,杜媛問道:“有幾聲啊?”
徐夢歸掐着手指頭說道:“五十個原音,還非得分出來平假名和片假名,看的像一百個,實際上就五十個讀音,字就更簡單了,有些就是漢字,有的他們連寫全了都不會,只能寫一部分,比如…”
在兩輛三輪摩托和一軍車鬼子的護送下,三輛轎車在徐夢歸海吹鬍屁聲中向石門外郊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