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漓的心,一片冰涼,好像冰凍起來了一般,那是一種蝕骨的疼痛,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蘇心漓不知道留了多少眼淚,她心中清楚,事情已經發生,不掛她再怎麼哭,就算將眼淚流乾了,也沒有任何的作用,她深深的知道這一點,她也覺得自己不應該再哭了,但是那淚水就像決堤的洪水似的泛濫,根本就剋制不住。
蘇心漓抱着蘭翊舒的時候,又有另外一批人來了,他們一個個身穿鎧甲,似乎是守護京陵城安全的羽林軍,足足有好幾百人,他們走路的步子極快,也很有規律,那整齊規律的腳步聲,讓人覺得地面都在震動,但是蘇心漓卻連頭都沒擡,領頭的幾個人是騎着馬的,在看到這樣的場面後,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在看到地上躺着的蘭翊舒和抱着蘭翊舒痛哭的蘇心漓後,嚇得一張冷硬的臉都變的蒼白起來,他們這夥人以來,剩下來被齊雲齊磊制服的那幾個人就有人接手了,他想要上前,可走到一半的時候,生生的堵住了腳步,齊雲齊磊等人則站在蘭翊舒的周圍,幾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這會全部都紅了眼眶。
蘇心漓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當時神經麻木的她感覺到自己的眼睛似乎有些疼,乾澀的厲害,她心裡想,如果蘭翊舒真出了什麼事,那她這次痛哭過後,或許眼淚真的可能就流乾了,她渾身上下都在發軟,但是抱着蘭翊舒的手卻越來越緊,她身上都麻痹了,像針紮了似的疼,不過她卻不願意動一下,她真覺得,自己的心已經被掏空了,整個人好像只剩下軀殼。
蘇心漓的聲音已經啞了,原本極爲好聽的聲音現在聽着總讓人覺得十分難受,旁人就只是站着,並沒有上前勸的,不敢勸,也知道再怎麼勸都沒用,那些臉上紋着圖案的此刻見了,看不出神情的臉,那雙眼睛露出了濃濃的陰狠和得意,從他們眼睛看到的情況來看,這次他們刺殺的對象對地上中了蠱的人是情根深種,若說女子重情,最重的應該就是男女之間的感情,要是那男子發生了什麼事,她就算不自尋短見,估計也會痛不欲生,一蹶不振,那他們的目的,也算完成了一半。
火,還在燒,出事的現場,很亂很亂,但是現在,誰也沒有心情去關注這些,也沒有心思去善後料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因爲有人在四周圍看守着,所以連着幾個時辰,都沒有外人靠近。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不過一旁的火還在燒,雖然比起剛開始的時候,火小了不少,不過那火光,足夠照亮這一片不大的天地,雖然已經是晚上了,而且還有風,但因爲有火,倒也不至於太冷。
蘇心漓傷心欲絕,哭的眼睛疼,兩邊的太陽穴疼,還有腦袋裡面,也是混混沌沌的,一團漿糊,蘇心漓貼在蘭翊舒的胸膛,他那裡還在跳動,雖然不像之前那樣猛烈,但是蘇心漓貼着的時候就能感覺得到,而這樣的做法,似乎是提醒着蘇心漓,蘭翊舒還活着的事實。對蠱蟲,蘇心漓心中是有一定畏懼的,因爲之前中了蠱的人,無一例外都死了,而且死的很慘,而現在,她最最深愛的男人也如此,她怎麼可能不害怕呢?
蘇心漓整個人已經有些迷糊了,雖然火在燃燒,而且火勢並不小,但是她卻覺得眼前是一片漆黑,像是要睡過去了,也彷彿是要快暈過去了,迷糊間,貼在蘭翊舒胸口的蘇心漓感覺到,自己滿是淚水的冰冷的臉,似乎有什麼東西觸過,那冰冰涼涼的溫度,並不是她熟悉的,但是那指尖的溫柔,卻讓她的心猛地一顫,那輕柔的觸動,落在蘇心漓的臉上,蘇心漓覺得,那彷彿是自己的幻覺,不過很快,混混沌沌,整個人像是踩在棉花上的她就被一聲聲驚喜的尖叫聲驚醒了。
“啊!”最開始是水兒的聲音,她的聲音不但大,而且尖的很,就像是磨礪的鋒利的劍,落在耳畔,有些刺人,蘇心漓覺得自己的耳膜都快要鎮震破了,不過她隱約感覺得到這一聲尖銳的驚呼是滿滿的驚喜。
蘇心漓是坐在地上抱着蘭翊舒的,而水兒呢,則一直都跪在地上,水兒蘇心漓蘇心漓是最近的,而齊雲齊磊和林景他們則是隔了一段距離站着的,因爲天色漸晚,而燃着的火照亮的地方是有些反光的,所以水兒是最早發現蘭翊舒的異動的,她的身子向後一倒,一隻手捂住了嘴巴,另外一隻手指向了蘭翊舒的手,那瞪大的眼睛滿滿的都是不敢置信,齊雲齊磊等人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也徹底愣住了,完全懵了,蘭翊舒的手在動,他在給蘇心漓擦眼淚呢。
蠱蟲,可以說是南夏的人獨有的,但是普通的百姓和琉璃大金的人一樣,幾乎都是一無所知,這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皇靈一族手中,其中的長老和靈女是最擅此道的,南夏的百姓尚且如此,就算齊雲齊磊本事廣大,身爲琉璃的百姓,他們又能知道多少?他們之前接觸過的幾次涉及到蠱蟲的事情,中了蠱的人全部都慘死了,在那蟲子落在蘭翊舒身上,然後進入他的身體消失不見的時候,他們心裡,幾乎已經絕望了。這次這批刺客針對的是蘇心漓,他們的目的很明確,那就是要蘇心漓死,那殺手鐗是專門爲蘇心漓準備的,被蘭翊舒擋了,那蘭翊舒不也必死無疑了嗎?他們,是這樣想的,所以在看到蘭翊舒的手動了,並且替蘇心漓擦眼淚,他們都傻了,都還以爲是自己的幻覺呢。
“公子?”
齊雲齊磊又不敢置信的叫了聲,兩人也跪在了地上,蘇心漓聽到聲音,覺得不對勁,微微擡起了頭,緊抿着脣,小心翼翼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在觸到那分開的五指時,痛哭的蘇心漓忽然也傻了,整個人就好像定住了,就連那氾濫的眼淚,似乎也凝固了,她緊緊的握住那隻手,對她來說,似乎是過了很久很久,但事實上並沒有多長,她鼓足了勇氣,慢慢的垂下了腦袋,因爲難受,蘇心漓的嘴皮已經咬破了,蒼白的嘴脣,有了一層嫣紅的血色,看着就讓人覺得疼。
蘇心漓連着深吸了好幾口氣,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正準備低頭一探究竟,從下馬到現在,因爲害怕看到自己不想看到不敢看到的,她都沒敢看蘭翊舒的臉,她害怕自己會做出什麼預想不到的事情,蘇心漓都還沒低頭呢,耳畔忽然響起了極爲熟悉的聲音,“漓兒。”
他頓了頓,似乎輕輕的笑了聲,那聲音極爲的虛弱。
“你再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蘭翊舒的話剛說完,傻愣着的蘇心漓還沒什麼反應,倒是一旁的水兒哇的哭出了聲,齊雲齊磊也是,之前他們的眼眶就都紅了溼潤了,不過到底是男人,因爲蘇心漓一直哭一直哭,他們就都忍着沒有落淚,現在,就在他們完全不抱任何希望的時候,蘭翊舒忽然動了,而且還開口說話,這種感覺,便是用欣喜若狂四個字也無法形容,除了用滾燙激動的眼淚來表達此刻的心情,他們根本就想不出別的法子來,因爲喉嚨太緊,發不出聲來。
蘇心漓聽到聲音後,猛地低頭,蘭翊舒確實已經醒了,除了那微眯着的眼睛讓他看起來有些虛弱外,其餘的都很好,他的臉色,甚至給人一種他的精神很好的感覺,出乎蘇心漓預料之外的是,他的臉色並不蒼白,相反,極爲的紅潤,是那種極爲好看的胭脂色,就像化了妝似的,堪比三四月的桃花,極爲的豔麗,蘇心漓想,若是女子有這樣嬌豔的臉色,必定極爲好看,嘴脣也是,眼圈的一週也是,蘭翊舒這段時間沒休息好,眼圈下面微微的有些泛青,但是現在卻看不出來,反而是那種微薰的紅,這讓一貫清貴無華的蘭翊舒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嬌媚妖嬈之感,蘇心漓想,蘭翊舒的這種美,應該是可以刻進她的腦海的,很久很久都不會忘記的,他的這種超乎尋常的美,也讓蘇心漓擔憂恐懼。
“我沒事。”蘭翊舒輕輕說道,伸手替蘇心漓擦掉臉上的淚水,蘇心漓心裡依舊慌張,死死的盯着蘭翊舒看,一個勁的搖頭,顯然是不相信他說的話。
沒事?怎麼可能沒事呢?如果沒事,蘭翊舒怎麼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因爲害怕失去,蘇心漓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蠱蟲要不了我的命。”
蘭翊舒盯着蘇心漓的臉,說的格外認真,那樣子,一點也不像是爲了安慰蘇心漓說的敷衍話,蘇心漓也盯着他,蘭翊舒的神色未變,蘇心漓終於相信了,此刻的她,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之前,她似乎是一直被人懸在半空的,心裡面還壓了快大石頭,而現在,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放下了,蘇心漓一下覺得輕鬆了許多,她緊抱住蘭翊舒,靠在他的肩上,一下哭的越發痛心大聲,“蘭翊舒,你嚇死我了!”
蘇心漓的聲音雖然已經啞了,不過說這幾個字的時候,聲音還是很大的,彷彿是從喉嚨歇斯底里的喊出來的,話剛說完,她就哭出了聲,比起之前,越發的大聲,宣泄着內心的煩躁和不安,她緊緊的貼着蘭翊舒,就像是一直受了驚的鳥兒,重新回到了自己心裡一直想要的窩。
蘭翊舒身上還有些難受,不過見蘇心漓這樣子,到底是心疼多一些,其實剛剛蘇心漓哭的時候,他是感覺到的了,他是捨不得她傷心落淚的,但是現在,她卻因爲自己,這樣的傷心難過,蘭翊舒怎麼可能不心疼?除了心疼,還覺得愧疚後悔,他覺得自己似乎不應該這樣善做主張的,就算是替蘇心漓拿主意,有些事情,也應該告訴她的。
蘇心漓是真的害怕,也真的是很不安,她曾經也有過類似於這樣的感覺,但是這次,那種感覺比起之前來說不知道要刻骨銘心多少倍,而這種刻骨銘心,完全是因爲害怕失去的痛,之前,蘇心漓只滿心覺得難受,她根本就不知道,如果蘭翊舒真因此就離開她的話,她該怎麼辦?原本一直有人陪在她身邊的,忽然就只剩下一個自己的時候,該怎麼辦?她痛不欲生,她也確實想到了死,但是她所揹負的一切又讓她明白,她根本就不可能做出那樣的選擇,正因爲如此,才更加痛苦。
死,從來都不是最可怕的,很多時候,它是一種解脫。
蘇心漓也不管有多少人在身邊,此刻的她,根本就不關心,也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應該說,她根本就沒心思去關心在意那些,蘭翊舒則抱着她,過了好半天,驚魂未定的蘇心漓,她的情緒才稍稍平靜了一些,蘭翊舒一開始愧疚難受後悔的心,被他是徹底哭亂了,這樣的蘇心漓,讓他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安慰纔好,而且,蘇心漓的情緒太過不穩定,他再說些什麼,她都未必能聽得進去。
“我說過,我會一直陪着你的,蘇心漓,答應了你的,我就一定會做到。”
蘭翊舒虛弱的聲音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透着股說不出的堅定和堅毅,迷迷糊糊的蘇心漓腦海裡忽然就浮現出自己從和蘭翊舒認識到現在發生的種種,確實,蘭翊舒對她說的每件事情都做到了,從來就沒有教她失望過。
前來刺殺蘇心漓的人還剩下幾個,他們距離蘇心漓這邊的距離比較遠,再加上中間隔了許多人,所以並不能看到這邊的狀況,不過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他們又都是懂漢語的,也都察覺出了異樣,而藉着漸漸入夜的燃燒的火光,他們看到了蘭翊舒的那張臉,那張原本清俊的臉,在火光下,透着股說不出的妖冶之氣,這他們並不意外,剛剛那蠱蟲名爲‘美人蠱’,一旦中蠱,不論臉色再怎麼差的人,也會變的容光煥發,精神奕奕,讓人心動,而且不會老去,但是人一旦中蠱,就會陷入昏迷的狀態,一直一直都不會醒,而且,就算是在昏睡中,也要承受似剝皮般的痛苦,每日每日的,除非是死,不然的話,就不會終止。
人一旦昏迷後,是不能說話的,她痛苦與否,根本就說不出口,就算是生不如死,也未必會有人終結她的性命,至少,不會有人對蘇心漓那樣做,因爲關心她的人太多,想她活着的人也很多,雖然這蠱蟲叫‘美人蠱’,但並不分男女,不過卻分美醜,身重蠱毒的人越美,承受的痛苦就越大。
他們看着蘭翊舒撫在蘇心漓臉上的手,在蘇心漓的背上輕拍着的手,還有那雙睜開着的眼睛,那些人完全傻了,他們覺得不敢置信,他們覺得匪夷所思,因爲這樣的情況,他們之前完全沒碰上過,這時候的蘭翊舒,不是應該昏迷不醒的嗎?這,怎麼可能呢?
蘇心漓發泄了半天,煩躁悲痛的情緒漸漸平靜了下來,大腦裡那攪成一團似漿糊一般的東西慢慢的散開,她的意識,也漸漸清醒了一些,靠在蘭翊舒肩上的蘇心漓忽然想到什麼,用力將摟着她的蘭翊舒推開,揚手就想要朝着他的臉上揮去,不過手都快要貼到蘭翊舒的臉了,卻遲遲沒有落下,到最後,那修長白皙的五指一點點慢慢的併攏收回。
蘇心漓吸了吸鼻子,她的眼睛,她的鼻子,還有她的嘴脣,全都是紅紅的,眼睛已經腫的有些不像樣子了,疼的厲害,不過蘇心漓卻沒有因此撒嬌抱怨一句,她只是瞪大她那雙此刻有些狼狽難看的媚眼兒,死死的盯着蘭翊舒,裡面的風暴席捲,還有說不盡的幽怨和責怪,她的目光,是冰冷的。
大半天的時間,蘇心漓擔驚受怕,神經從未有過的高度緊繃,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天不到的時間,可以這樣這樣你的漫長,就算現在回想起來,依舊讓人有一種度日如年之感,蘇心漓現在是疲倦萬分,她坐在地上,明顯能感覺到,自己微曲着的雙腿不停的打顫,抖的很厲害,她緊抿着脣,那樣子,是極爲柔弱的,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倔強,看着讓人恨不得將她摟在懷中疼愛。
“漓兒。”蘭翊舒明顯能感覺到,蘇心漓生氣了,她現在這冷冰冰的樣子,讓他心裡有些害怕。
“確定沒事了嗎?”
蘇心漓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那喑啞的聲音,就像是刀,割在蘭翊舒的身上,他想要解釋,但是此刻,他忽然驚覺,再多的言語,都無法表達他此刻內心的愧疚,他沒想過,讓蘇心漓那樣擔驚受怕的,他知道這次的事情棘手,卻沒想到她真的會下這樣的血本,他更沒想到,蘇心漓會提前醒來,並且不顧一切的趕來了這裡,蘭翊舒想,她所看到的,對她的衝擊力,一定很大。
蘇心漓現在的心情,着實有些複雜,驚懼害怕,還有生氣和氣憤,這所有的情緒,鋪天蓋地而來,幾乎將她整個人都要淹沒了,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是個溺水的人,水特別特別的深,但是她卻一點水性也不會,她張大着嘴巴,大口大口的想要呼吸,但是灌進嘴巴里面的全部都是水,嗆得她根本說不出話來,她難受的窒息,眼淚也不停的噴涌,但是現在,她卻極力剋制着,沒有讓自己落淚。
蘭翊舒搖了搖頭,開口緩緩的說道:“我沒事。”
蘇心漓的嘴脣咬的更緊,她的嘴皮本來就已經破了,之前留了不少血,現在稍稍用力,嘴皮就往外冒血珠子,看的蘭翊舒心疼不已,好像自己的嘴脣被咬破了一般,疼的厲害,尤其看到蘇心漓還不停的用力,心裡那個疼的,原本,蘭翊舒是半躺在地上的,他的腿在地面上,上半身則被蘇心漓抱着,被蘇心漓推開後,就坐在地上了,他的身體還有些虛弱,齊雲齊磊兩人一左一右跪在蘭翊舒的兩邊,手小心翼翼的,唯恐蘭翊舒因爲身體不適昏倒。
蘭翊舒坐直,身子前傾,伸手想要替蘇心漓擦掉她臉上的淚珠,用手指拂去她嘴角的血跡,他不捨得她疼,但是像傻瓜似的那麼用力咬自己的嘴脣,他看着真的很心疼,如果一定要咬,他情願讓她咬自己的手指,不過現在他卻不敢,那隻蠱蟲才進入他的身體,雖然要不了他的命,不過蘭翊舒到底是擔心那蠱蟲對自己的身體會產生什麼影響,譬如說血液,說到底,他就是不想蘇心漓有事。
蘭翊舒的手,都還沒碰到蘇心漓呢,跪在地上的蘇心漓身體突然扭頭後仰,蘭翊舒的手直接撲了空,蘇心漓很快伸手,將蘭翊舒伸過去的手揮開,她用的力氣並不小,這會天色已經黑了,四周安靜了不少,都能聽到手背和手心撞擊時的劈啪的聲響,極爲的清脆,蘭翊舒看着自己被打的手,有些發懵,從他和蘇心漓認識到現在,這是她第一次拒絕自己的觸碰,尤其當他與她那雙紅紅的滿是惱火的眼神對視的時候,蘭翊舒知道,蘇心漓是真的生氣了,她很少生氣,更沒有像這次這樣生氣,所以蘭翊舒的心,一下就慌了,甚至有些手足無措。
“小姐!”
“夫人!”
蘇心漓這一下力氣不小,蘭翊舒又猝不及防,虛弱的他被蘇心漓推到了,蘇心漓見他的身體後倒,心裡就已經後悔了,她沒想到一貫淡然強大的蘭翊舒會這樣的虛弱,不過有齊雲齊磊他們在,蘭翊舒自然不會被推倒在地上,不過他們見蘇心漓這個樣子,心裡都有些不快,水兒也是,臉色也不好看。
公子良苦用心,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爲了小姐的安危嗎?爲什麼小姐就不能體諒他的用心呢?他們自小伺候照顧公子,何曾見他受過什麼傷,不要說受傷了,在認識蘇心漓之前,他就連狼狽也不曾,幾個人都覺得蘇心漓太過了,他們不是蘇心漓,自然是不明白也無法理解蘇心漓的心情的,齊雲齊磊他們還想再說些什麼,被蘭翊舒制止了。
蘇心漓蹲在地上,用力的擦了擦眼淚,用紅腫的眼瞪了蘭翊舒一眼,手扶着地,站了起來,因爲長久的維持一個姿勢動作,而且還是蹲着的,再加上蘇心漓的神經高度緊繃,心膽驚懼,蘇心漓的雙腿是發軟的,頭也有些暈暈的,起身的時候,晃了幾步,水兒很快站了起來,扶住了蘇心漓,“小姐。”
水兒弱弱的叫了聲,蘇心漓一貫都是和顏悅色的,她忽然這個樣子,讓她心裡覺得怕怕的,尤其是蘇心漓對蘭翊舒這樣的態度,水兒看着,是憂心忡忡,七上八下的,因爲一直以來,蘇心漓和蘭翊舒兩個人的關係都很好,兩個人之間幾乎沒有任何的矛盾,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狀況,而一貫不想事情的水兒也從來沒往這方面想,她最是經不住餓的,以前,她最怕的就是沒東西吃,現在,她發覺,蘇心漓對蘭翊舒這樣的態度簡直比她肚子捱餓還讓她覺得恐懼,蘇心漓是沒哭了,可水兒的眼淚卻稀里嘩啦的掉。
蘇心漓站穩後,輕輕的晃了晃腦袋,很快站直了身子,她給一旁站着的林景使了個眼色,林景會意,接過了她手中痛哭的水兒,蘇心漓別過頭,瞥了眼地上坐着的蘭翊舒,很快的一眼,只是視線從他的身上掠過,然後有很快的移開了,蘇心漓將目光緩緩的落在了他身邊的齊雲和齊磊身上,冷聲命令道:“帶你們公子回去休息。”
她的口氣,冰冷的很,說出的話,更加讓人覺得生疏疏遠,蘭翊舒原本是垂着腦袋,聞言,擡頭看向了蘇心漓,蘇心漓卻沒有看他,她已經轉過身了,這裡除了有齊雲齊磊他們那些人,還有幾個和蘭翊舒似乎也是一夥的,但是那羣羽林軍,她並沒有通知他們,至於蘭翊舒,蘇心漓覺得他也不可能去通知,因爲這次的事情,涉及到國與國之間的政事,她並沒有掌握充足的證據,所以沒準備告訴文帝,這是她與蘭翊舒之間的默契,他們無緣無故的,不可能會來,所以蘇心漓猜測,很有可能是同行的下人通風報信的,那些人,是文帝光明正大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不過這些人前來,是因爲自己還是蘭翊舒,蘇心漓就不得而知了。
領頭的那人,蘇心漓並不認識,但是是知道的,叫王德邦,是羽林軍的分統領,這個人,蘇心漓有聽程鵬提起過,說他有勇有謀,年輕有爲,德行也很好,是年輕一輩中難有的人才,他的身手很好,很受文帝賞識,是文帝一手提拔上來的,也因此,他對文帝極爲的忠心。
王德邦一見蘇心漓站了起來,就迎了過去,雖然是御前的人,不過他對蘇心漓的態度極爲的恭敬,畢竟蘇心漓的官職比他大,而且也很受文帝的信任和重用,王德邦行了禮後,一開口就問蘭翊舒的事情,“蘭公子現在怎麼樣了?”
蘇心漓這會情緒已經平靜了,也因此,冷靜了很多,也變的理智起來,她敏銳的察覺到,與其說這些人是爲了她來的,還不如說是因爲蘭翊舒,不過她現在心情不爽的很,心裡對這些人也有幾分怨憤,覺得他們來的太晚了。
“應該沒什麼事了。”雖然蘇心漓心裡還是擔憂着的,不過她直覺的蘭翊舒並沒有欺騙她,那蠱蟲應該是爲她專門準備的,所以結果只有可能是一個,那就是死,或者生不如死,但是兩種情況都沒有在蘭翊舒身上發生,她覺得實在是奇怪。
“那就——”王德邦長長的舒了口氣,話都還沒說完,看了蘇心漓一眼,並沒有繼續往下說,他這樣的態度,讓蘇心漓看到了他對自己的忌憚,當然,還有對蘭翊舒的在意。
王德邦聽蘇心漓這樣說,再結合自己方纔所看到的,他心裡是覺得蘭翊舒應該已經沒什麼事了,也就沒有上前,他指了指被他帶來的人看守住的此刻,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這些人如何處置?”
蘇心漓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些個此刻就跪在地上,也不知道齊雲齊磊對他們做了什麼,他們的手腳並沒有被綁着,但是他們並不怎麼能動彈,他們畫着奇怪圖紋的臉,不停的冒汗,蘇心漓並不認爲那是因爲對自己性命的擔憂,因爲在她望過去的時候,那些人與她對視的目光並沒有求饒,而是濃濃的不甘還有對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的憎恨,藉着火光,她看的十分清晰。
都已經這樣了,還想殺她嗎?還真是不自量力的執着。
那些人看着蘇心漓冷靜又理智的模樣,心裡都生出了強大的不安,因爲他們從來沒想到,一個女人,可以如此的強大,在遭遇這麼大的變故後,這麼快,就可以讓自己恢復冷靜,她們意識到,今日他們失敗的結果,很有可能就是來日他們的大業會有更多的阻礙,甚至會因爲這個人毀於一旦。
蘇心漓扭頭,看着正前方還在燒的大火,因爲她和蘭翊舒都沒有下令撲火,這麼多人,一個去救火的人都沒有,不過那些人倒是極爲聰明,將靠馬路兩邊的樹都砍了,所以火勢並沒有蔓延,完全在控制之中。
火,已經燒了差不多三個時辰了,安靜的夜裡,還是能聽到噼裡啪啦的聲響,好像是蟲子被烤焦的聲音,蘇心漓聽着,不由想到那些對她滿是憎恨的人,覺得情有可原,他們多年的心血,一下就被她給毀了,乾乾淨淨,這次,那個人的刺殺應該是損兵折將,損失慘重吧,甚至是滿盤皆輸。
蘇心漓忽然想到自己剛到這裡時看到的場景,橫七豎八的全都是屍體,有那些刺客,還有其他很多人,他們的死相都很慘,那些人,有不少,是蘭翊舒的人吧,他們也算是爲了保護蘭翊舒而死,死也就算了,居然連個屍身都沒有,蘇心漓面對着燃燒的大火的時候,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瞟了眼蘭翊舒的方向,雖然她已經交他離開了,不過蘭翊舒並沒有走,站在她右手邊的位置,和她一樣,都看着那燃燒的大火,她從他還有齊雲齊磊他們的目光中讀出了一種名爲悲痛的情緒,蘇心漓的心,不由的一抽。
她事先並不知道蘭翊舒是怎麼安排的,因爲對他全然的信任,她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他了,他說什麼她都相信,現在看來,他說的明顯和這次的事情有很大的出入,其實,追根究底,這些人並不是因爲蘭翊舒死的,是因爲她,如果不是她,或許他們現在都活得好好的,雖然一早就知道,蘇心漓所要做的事情,必定要犧牲很多人,自己的目的地,很可能是用他們的屍體鋪成的路,雖然早就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但是真發生的時候,蘇心漓心裡還是覺得惆悵,對人命,她始終無法做到輕賤漠視。
“一個不留,都殺了,屍體的話,扔進火裡,全部,一把火燒了。”
對自己的敵人,她絕對不可能心慈手軟,尤其是這樣非殺了她不可的人,而且,她不可能留人讓他去給這次事情的幕後主使通風報信。
王德邦一愣,百姓口中人人稱頌的如觀音一般慈悲的人下這樣的命令,顯然是在王德邦的預料之外,他還以爲是自己的幻聽呢,他看着蘇心漓的背影,很快又瞭然了,能夠周旋於後宮朝堂,爬上今天這位置的人,怎麼可能是心慈手軟的等閒之輩。
“還有,管好你的人,今日的事情,一個字,也不準給我泄露出去!”蘇心漓轉過身,看向身後站着的王德邦,冷聲命令道。
她要那個自信滿滿的人一無所知,她要他覺得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她要他覺得她是深不可測的然後害怕心慌,那樣的話,他對定國公府的種種陰謀纔會全部轉移到她的身上。
------題外話------
PS:蘭公子是不怕蠱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