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蘭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帶着顫抖的道:“那我女兒現在怎麼樣……她……”
有些不敢猜測,從醫生的口中,徐蘭鳳知道徐欣然傷的很重,能不能救活都還是個問題,剛纔坐在那裡的時候,就只盼着能保住一條命,殘了癱了都沒有關係。
可是如今知道沒有生命危險了,徐蘭鳳的心依然還是高高的懸着,女兒還年輕,二十三四,剛纔學校畢業沒有多長時間,正是一切希望的開始,花一樣的年齡,美好的人生錦繡前程都擺在眼前,如果這時候傷了或者殘了,該叫她怎麼去面對。
這回醫生的臉色就很不好看了,沉吟了一下,道:“身體沒有什麼嚴重的損傷,但是可能在事故中頭部受到撞擊,有一塊淤血壓迫了腦部神經,所以目前還沒有甦醒。”
“還沒有甦醒?”徐蘭鳳一抖,小心翼翼的道:“那……那她什麼時候纔會醒?”
“那就得看她自身得康復能力了。”醫生道:“也許很快,也許十年二十年,也許一輩子。腦部受創的病人,有些就像是一覺睡醒,就會一點後遺症也沒有,完全康復成一個健康的人。但是有些人,可能會進入休眠狀態,也就是俗稱的植物人,而植物人什麼時候會甦醒,如何纔會甦醒,即使現在的科學已經足夠的發達,可這一領域的進展突破,卻還是少之又少。”
醫生說話很直接,說話間,從手術室中,病牀被推了出來,徐蘭鳳顧不得再聽醫生說什麼,忙撲了上去。
子書言玉不知道自己這一眼是什麼心情,看着曾經最熟悉的面孔,現在插着管子,毫無生氣血色的躺在白色的牀單傷,臉色白的似乎要和牀單溶成一體。
心臟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有些刺痛的感覺。
子書言玉伸手捂在心口上,用力咬了咬脣,深深的呼吸,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
“欣然……欣然……”徐蘭鳳的聲音響在耳邊:“你一定要醒過來啊,要是沒了你,媽可怎麼活。欣然,你還說要給媽買大房子,要給媽買最漂亮的項鍊,你一向是個誠實的孩子,你不能騙媽……”
許殊似乎此時被這一幕感染了,看着雙眼緊閉的徐欣然,站在牀邊扶着徐蘭鳳,面色陰沉,低低的勸着。
子書言玉不敢再走近去,她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狀況,雖然她對心臟病還不算了解,可是現在這時候,她能明顯的感覺出來,心裡好像有一根繃的緊緊的弦,那根弦一顫一顫的,細絲一般,隨時都可能會斷了。
看着趴在牀邊痛哭的母親,子書言玉甚至恨不得自己乾脆就死了算了,一了百了,就不用那麼糾結,那麼難過。
林福見着子書言玉臉色不對,連忙上前幾步站在她身邊:“子書小姐,小姐,千萬要冷靜,不要激動……您現在不能激動。”
子書言玉扶着林福的手臂,點了點頭,走到徐蘭鳳牀邊:“徐??阿姨,您別太難過。這纔剛做過手術,就算要醒,也不會有那麼快。您一定要保重身體,您現在是欣然唯一能倚靠的人,您要是倒下了,她該怎麼辦。”
徐蘭鳳緊緊抓着病牀的邊緣,手指上泛着白色,抿着脣,點了點頭。
她能感覺到站在自己身邊的子書言玉的身體也在顫抖,一擡頭,去是嚇了一跳。
子書言玉本來就是穿着病號服的,有些鬆垮的衣服穿在身上,更顯得嬌小瘦弱,剛剛病過一場,臉色本來就不好看,現在更是蒼白中,泛出些病態的紅暈,可以看出是在壓抑着什麼情緒。
“子書??子書小姐。”徐蘭鳳有些緊張的道:“你沒事吧。”
“言玉。”一旁的自許殊忙湊了過來:“言玉,你是不是心裡難受?”
子書言玉搖了搖頭,剛甩開許殊的手,卻見電梯門叮的一聲開了,兩個人衝了出來,卻是剛纔出去的小護士,身後跟着方天。
方天是醫生,自然對眼前這一幕再熟悉不過了,不過他並不是來看躺在牀上的人的。方天一衝上樓,便看見了站在病牀邊的子書言玉,雖然走廊裡的光線並不亮,還是能一眼看出子書言玉此時的狀態並不好。
此時子書言玉正揮手打開許殊要扶她的手臂,如果是在往日,這個時候,最脆弱最難過,正是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一個強健的臂彎給予保護呵護的時候。可是現在子書言玉對許殊卻是全然的沒有好感,就算說不上由愛生恨,可是此時,卻也已經對這個男人看得透透徹徹,不想和他有一點關係。
子書言玉揮開許殊的手臂,往後踉蹌了一下,方天已經從電梯裡衝了出來,連忙的搶上前去,扶住了她的肩膀。
看了一眼牀上緊閉着眼睛的徐欣然,再看了一眼伏在牀邊的徐蘭鳳,對推着車的護士道:“先送病人去病房。我馬上過來。”
“好的,方醫生。”護士應了,幫着扶着徐蘭鳳,推着病牀往病房裡走。
方天一手攬在子書言玉肩上,一手用力,半扯着她往外走。
“言玉。”方天的語氣溫和:“跟我過來一下,我有事情對你說。”
許殊愣了愣,有些不願意讓:“你是什麼人?”
“我是醫生。”方天正色道:“我是子書小姐的主治醫生,她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不管你是什麼人,我希望現在不要打擾子書言玉小姐。”
聽見方天的聲音,已經邁出腳步的徐蘭鳳有些異樣的回了回頭,看見方天之後,眼神中透出一絲疑惑,可這疑惑只是一瞬間,很快的便又轉身扶着女兒的病牀往病房走去。
這個時候,在她心裡沒有比女兒更重要的事情,其他的一切,都是排除在外的。
子書言玉又再揮了揮手,將許殊探過來的手臂揮開,感覺到手腳都沒有什麼力氣,只得將大半的力量,都倚在方天身上。
方天穿着一身白袍,胸前還別的名牌,說自己是醫生,自然是沒有錯的。方天也知道子書言玉有心臟病,這又穿了一身的病號服,看着她的臉色,還真不敢再說什麼。
有些進退兩難的,許殊望了望方天扶着子書言玉的背影,又再看了看徐蘭鳳推着病牀的背影,第一次覺得自己站在一個很尷尬的場面。進退兩難,不是該如何選擇的問題,而是這兩邊,都並不穩當。
許殊站在原地愣了愣,終究還是轉身向病房走去。
“我要……去看徐……”子書言玉掙扎了一下,還想隨着徐蘭鳳先去病房,雖然說自己並不能做什麼,也不可能將徐欣然搖醒,可是這個時候,怎麼都希望能陪在母親身邊,至少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給她一個肩膀。
方天是拿慣手術刀的,手上的力氣非常的大,更何況是在這個時候,雖然他並沒有用什麼力,可是卻足以半摟抱着子書言玉,一直往外走。
“言玉。”方天柔聲的道:“你是不是想幫他們?”
子書言玉愣了愣,自然的點了點頭。
自然是要幫的,能幫要幫,不能幫也要幫。難道說現在自己有了這個富裕不一般的身份,就可以忘了以前的生活嗎?
“想要幫她們,就得先保護好自己。”方天的語氣雖然溫和,卻是不容置疑,推開走廊上一間辦公室得門,將人推了進去。
辦公室裡沒人,方天扶子書言玉坐下,倒了杯熱水放在她手心裡,自己便蹲在她身邊。
“那個病人,是你的朋友?”方天道:”關係很好的朋友?”
看子書言玉剛纔那個樣子,肯定不是一般的關係。
子書言玉垂着臉看手中的杯子,心臟還是咕咚咕咚的跳着,只是稍微平靜了一些。
何止是關係很好,子書言玉緩了口氣,緩緩的道:“很好的朋友,好的??就像是另一個自己。她出了事,我很難過。看到她的母親那個樣子,我更難過。”
方天點了點頭:“我明白,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出了這樣的事故,誰都難過,可是你不能難過。”
子書言玉心裡又何嘗不知道方天說的,可是心情這東西,往往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住的。
方天道:“三年前,我的父親,也是出了車禍。一截金屬桿插進了胸口,離心臟只有一點點的位置,也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我母親當時聽見這消息,便直接昏了過去。我正在醫院值班,看見一身是血的父親,當時只覺得全身冰涼,那一剎那,我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方天的話讓子書言玉暫時分散了一下注意力,不由專注的聽着。
方天道:“我父親送進醫院以後,馬上就進行了手術,那場手術,是我主刀的。”
子書言玉屏了呼吸聽方天說話,這故事有點不真實,可是方天說話的態度,卻很認真,沒有一點玩笑。
方天頓了頓,道:“你不會知道我是怎麼渡過那十二個小時的,心臟是人體內最複雜精細的器官,一點點的偏差,就會帶來無法挽回的後果。同事都勸我休息一下,換別的醫生做這場手術,可是我堅持,因爲我相信,在這家醫院,我的能力是最強的,最有可能救回父親的人,就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