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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綿的船隊向西開去,大軍開拔,甭管復漢軍老兵們的士氣有多麼高漲,新兵們的士氣又是怎樣的低沉,陳鳴每天要處理的事情終於在巔峰浪頭急速滑落了。
南京城裡的大都督府中,陳鳴忙過一陣看了下表,時間才下午三點,已經連後天的事都安排妥當了。他心滿意足的起身伸了個懶腰,周邊的一羣侍從室秘書,還有被招來的鄭宏宇、魏秀志、柳德昭等人早在他停下時都跟着停了筆。
“都回去歇吧,今天放你們半天假。”陳鳴笑道。
大廳裡幾人一聽都渾身輕鬆,魏秀志在鄭宏宇跳出軍需後勤系統後,就成爲了遠征軍後勤系的第一號人物,整天板着一張臉,活似人人都欠他三吊錢一樣,這時也難得詼諧道:“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閒啊。”從年前忙到現在,今後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當年他跟着陳惠在小小的魯山縣衙拔飯吃的時候,何曾想到有朝一日能手握幾百萬兩銀子,幾百萬擔糧米,數千艘船隻,幾萬人聽其號令。大軍轉動,巨大的壓力就彷彿一座萬鈞大山壓在他肩頭,現在大軍出發了,不能說他接下來的事情就輕鬆了,但至少萬鈞大山變成了千鈞巨力。
柳德昭正色說:“正是,正是,我與周公相約多日,今晚終於可以不必再失約了。”
衆人紛紛笑起來,連陳鳴都笑了,說:“本都督不但與周公有約,連五臟廟都多日未曾好好的祭上一祭了。”
鄭宏宇拱手道:“大都督辛勞,屬下等遠遠不如。”
柳德昭在心裡暗罵好你個馬屁精,面上也跟着一道誠懇道:“大都督總理萬機,每日之辛勞,屬下等不及萬一啊。”
剩下幾個秘書、文書也紛紛跟着說大都督您太辛苦了云云,屬下等不能爲大都督分憂,好生愧疚等等。
就算明知是馬屁,陳鳴也被拍得渾身舒泰,繼而想到從年前大計劃制定到現在得以實施,兩個多月時間自己過的確實不容易,復漢軍所有知道內情的人上上下下過的都不容易,嘆道:“這段日子着實辛苦大家了。我軍遠征在外,擔負重任,本都督一直戰戰兢兢,盡力而爲,不敢由懈怠。唯恐將萬軍將士性命葬送,更壞了我復漢大計。衆位不辭辛勞,鞠躬盡瘁,本都督代大將軍謝過諸位了。”
衆人趕緊避開陳鳴這一鞠躬,一個個忙着再拍一回,終於把陳鳴心中生出來的這點惆悵拍遠了,把陳鳴真正的拍爽了,陳鳴含笑道:“好,好,有諸公傾力相助,乃是本都督的大幸事。”
於是,鄭宏宇、柳德昭等人也爽了,於是皆大歡喜。
復漢軍西征是實,北伐是假。這個消息被粘杆處送到乾隆皇帝跟前的時候,時間已經是二月二十了。提調粘杆處的領侍衛內大臣良桂,將消息報上乾隆後,人都癱在地上了。隨着乾隆皇帝怒氣勃發的一揮手,一聲不吭的被兩個御前侍衛拖起來拖走了。
人在受到了對手的愚弄之後,都會有一種不可抑制的怒火生出來。乾隆皇帝現在就處在怒火勃發的階段,傅恆也不敢這個時候去觸乾隆的黴頭。而且說真的,良桂也確實該罰。這種軍國大事他都能出這麼大的漏洞,整個大清朝都被陳逆耍的團團轉啊。朝廷顏面何存?看着上頭龍顏大怒的乾隆,傅恆一聲不吭的在心底爲良桂點上一根蠟。
與這一消息一塊送到北京的還有湖北的急報,復漢軍水陸大軍起於九江,殺入湖北,現在已經攻克黃州府了,眼看着就要逼近武昌省城了。這真真的打阿里袞一個措手不及。
而現在再看復漢軍主力‘西征’的消息,這兩相一結合,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陳鳴根本就沒打算北伐麼,那之前的聲勢全是在忽悠大青果的,他的真實目的就是西進,是殺回湖廣,勾連河南。
西暖閣裡,滿清一衆君臣還想到了正月裡河南復漢軍南下進攻湖北,以及之前復漢軍水師部隊對湖北江面的掃蕩,那可都大大牽制鄂北和沿江各州府的精力的事情,之前只以爲是陳逆的流竄出擊,現在結合各方面情報看,那哪裡是什麼流竄出擊啊,分明就是在打前站的。看看現在,九江的復漢軍水陸大軍殺到,江南復漢軍的主力也隨之跟進,真真是一環扣一環。
“皇上,陳逆大軍起於東南,溯江而上,湖廣壓力固然大增,江南財賦之地卻必壓力大減。朝廷與之具一得一失也。試看江南與湖廣之地,孰重孰輕,朝廷……”傅恆開頭說道。陳鳴大軍西向,湖廣的壓力絕對重如泰山,可江南就也輕鬆了不是?那對福建的天地會亂黨直接就有了重要影響。再說現下的江南雖已經被複漢軍掃蕩了一遍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傅恆也覺得殘破的江南比湖北更重要,更有錢。朝廷得了江南就有了財賦之地,這對缺錢缺的眼睛都紅了的乾隆和滿清來說絕對是大好事。再說了,復漢軍打湖北,也不見得就一定能打下來啊。
至於陳鳴的大軍殺回湖北又有什麼用?傅恆的理解就是解豫西南老巢之圍。河南復漢軍老巢被官軍圍堵一年多來時間,即使其內糧食還夠用,那鹽呢?布匹呢?陳逆如果能佔據湖北之地,溝通豫西南,他們這一小盤棋就算是盤活了,也真正的做大了。今後他們就是一條盤踞在整個棋盤腹中的大龍,絕對是一根難啃的硬骨頭。但朝廷也能四面八方的圍剿這條大龍。沒有了復漢軍在背後撐腰、牽制,福建的天地會亂黨還能怎麼囂張?山東的混元教一介草寇,四川的兵禍只限於川藏之地,朝廷只要能聚集兵力,還是佔着很大贏面的。
“傳旨四川,着阿爾泰【四川總督】彙總川中各路土司,合兵一處共制大小金川。只要土兵不進漢地,隨他們去。”
“四川綠營練勇都做好準備,隨時出川。”
“告訴阿里袞,如果敢丟了武昌府,朕要他的腦袋。”
乾隆平復下胸口噴涌的怒火,冷靜的思考一番,連連下令。四川略作提點,湖北看似也一句話,實則是重中之重。那塊通衢九省的荊楚大地,他可以容忍復漢軍拿下鄂北,拿下襄陽,但長江以南區域,不能就這麼讓給復漢軍。不然的話,復漢軍一股而下就能衝到湖南去了,清廷的糧倉就真的全丟了。
當所有人全都退下去之後,乾隆獨自看着懸掛在牆壁上的乾隆內府輿圖,看着地圖上被紅色標誌出來的江南、魯西、福建臺灣,還有腹心之地的河南,人突然的一晃,急的吳書來連忙上前將扶,被乾隆一揮甩了開。
他沒事!還沒有重整山河呢,他還倒不了。
眼前的地圖滿目蒼夷,雍正帝給他留下的花花江山,現如今變得面目全非了。這是乾隆五十九年人生之中最大的恥辱,可對現下的他也是莫大的激勵,激勵着他從頭收拾舊山河。
蘇北之戰的失敗並沒有讓乾隆一蹶不振,他如今手頭銀根緊缺,可還是擠出銀子投到炮廠,源源不斷的大炮和燧發槍依舊在生產之中。還有從葡萄牙那裡得到一定幫助的北京三炮廠,現今生產的大炮合格率越來越高,八旗新軍也二度擴編了5000人。
在認真聽過海蘭察的戰鬥敘述後,乾隆皇帝對八旗新軍的期望不見消減,對鎮壓復漢軍還更增加了信心。因爲蘇北之戰中八旗馬隊的表現,他們對於復漢軍的威脅是顯而易見的。
滿清現在的馬隊有多少人?京旗的馬隊或許已經朽了,但蒙古和東北的馬隊可還依舊敢戰。
如果復漢軍敢出現在黃淮大平原上,乾隆皇帝能調集不少於五萬人的馬隊,來好好地招待陳鳴一番。
再有,針對復漢軍河南老巢的防禦工事,工部也有新的發現。確切的說不是工部的官員發現的,而是高類思和楊德望發現的,他們覺得復漢軍修築防禦工事所用的那種能夠快速凝固的建築材料很像是水硬性石灰。在歐洲,十多年前英吉利人就發現了這一現象,用含有粘土的石灰石來燒製,用於水下建築的砌築砂漿,可以快速凝固。
工部的人眼下正在全力實驗,已經拿出了初步成果。
在乾隆的眼中,他的大青果正在一點點拉近與叛逆器械造物上的差距,復漢軍仗之橫行四方的法寶正一點點的被大青果破解,而且他的大青果還有着幾十倍於叛逆的土地、人力,有着遠遠超出叛逆的財富,只要穩紮穩打,就必有掃清天下的那一日。
可是連乾隆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對於復漢軍的容忍,從最初時候聞得某地失陷就怒氣勃發,到現在已經演變成了能大筆一揮‘割’掉半個湖北了。甚至整個軍機處的大臣對於復漢軍攻城略地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如乾隆一樣,他們現在只關心阿里袞能否守住武昌省城,而不是他能不能守住黃州、漢陽、德安、襄陽等湖北長江以北州府……
“着阿桂提調湖廣軍事。”
“嗻。”
帶領隊伍已經抵到了安慶的陳鳴並不知道北京城乾隆君臣的反應,不知道乾隆對自家的容忍度已經高到可以割掉半個湖北了,他正坐鎮安慶,抽調大軍一路路的開赴九江湖口,然後通過九江湖口抵到黃州。
陳鳴是要整個吃掉湖北,他的目標纔不限於長江以北呢。
大軍在黃州集結,在奪取武昌省城之前,大軍先掃蕩長江以北的黃州、漢陽等地,也爲大軍的‘伸展’奪取一個足夠寬鬆的空間。陳鳴手下的戰兵若全部抵到黃州要有七八萬之多,那麼大的隊伍可不能完全用在攻略武漢三鎮上。
“我們要爭取在夏汛到來之前,拿下武昌、荊州,入秋之前要全取湖北之地,奪取漢中府,北連豫西南,西通漢中,東接安慶、九江,陝西、河南、湖北、安徽、江西,將我們佔據的地盤完全連成一片。”雖然湖北與安徽之間夾着面前數百里的大山,雖然漢中與河南、湖北之間也夾着綿延的大山,但漢中出興安府入湖北鄖陽,還是有路可走的,那安慶府挨着長江的地方更是平地坦途,何況還有長江水道溝通上下。
有了這片基業,他老爹真的可以換掉大將軍的名號了。不管稱公還是稱王,都絕對有資格。
陳鳴現在的腦子裡還完全沒有擠掉陳惠自己上位的打算。他現在的地位根本就無法動搖,陳惠在過去的一年多時間裡也沒有露出絲毫要把老大陳崗再改回門庭的打算,如此陳鳴一點都不急着上位。復漢軍縱使有了不俗的資本,也不是鬧內訌的時候。對比李世民第二,他更期望着自己能堂堂正正、順順當當的繼承大位。中國的文化和老百姓的民意都愛一個‘和’字,打打殺殺上位影響民心。再有,他這也不是因爲什麼後世名聲不名聲的,而更多是因爲他領陳惠高氏的這份父母恩情,他不想壞了這份情誼。
至於不能當開國之君又有何妨?李世民在李唐的地位是李淵一個開國之君就能蓋過的嗎?
再說了,陳鳴還要打仗呢。如果他做了復漢軍的第一把交椅,他還能想現在這樣帶着大軍南征北討嗎?
人在安慶,武昌、荊州還牢牢控制在清軍手中的時候,陳鳴就給陳惠寫了一封親筆信,信中除了更加詳盡的闡述自己的戰略意圖外,就是向陳惠提出稱公稱王的建議,開頭還略提了提開科舉的事兒。
別以爲時間還很充足,眼看着就進入三月了,真正做起事來,時間會過的飛快。陳惠如果稱王建制,那就要系統的確定下官員體質,還有官員的着裝,陳惠陳鳴這一家人的吉服,甚至還要另起宮殿,至少陳鳴的老婆孩子不能再與陳惠高氏同住了。
“報大都督,淮安急報。海州清軍殺過黃河,兵逼淮安、鹽城……”
“松江清軍進入太倉,其水路綠營登陸海門,正在向南通進逼……”
“報大都督,尹繼善、容保率軍開進蘇州城,兵鋒直指鎮江……”
陳鳴的案頭上放着一封又一封的急報,自從復漢軍大部隊開始離開南京的消息被各路清軍確實,那些清兵看着復漢軍撤離的大片土地就像看到了肥羊的餓狼,疾撲而至。昨個才取了湖州,今天就開進了蘇州,明個兵鋒就要到了常州……
陳鳴在江南的時候,復漢軍對他們的逼壓有多麼的沉重,現在各路清軍的反撲就有多麼的兇惡迅捷。不管是蘇北還是江南,清軍的迅猛撲擊對於撤離狀態中的復漢軍後續部隊都是一次有些驚險的考驗,殿後的黃捷手中有着足夠的人馬,但殿後部隊更難控制的是他們的人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