惆悵的藍瑾伊忽然想起了什麼,眼底漸漸積聚起冷漠和自嘲,不過短短几秒鐘的時間,她原本的柔情消失,黎靖宇便看了一場變臉表演,他有些懵,小心翼翼的問,“怎麼今天來加班?”
藍瑾伊又恢復了冷豔高貴的模樣,“怎麼我加不加班還需要向黎總報告?合同裡有寫這一條嗎?”
黎靖宇皺眉,“現在不是上班時間,不用叫我黎總。”
藍瑾伊的嘴角彎得恰到好處,可眼底的陰鬱依舊那麼明顯,不鹹不淡的開口,“那請問黎公子,還有事嗎?”
黎靖宇始終不明白藍瑾伊忽然翻臉是因爲什麼,思來想後也只能想到這麼一個原因,“你……生理期?”
藍瑾伊的嘴角立即抽了一抽,神情複雜的瞪了黎靖宇一眼。
黎靖宇便知道自己猜錯了,很理智的開始轉移話題,“前幾天出差……”
藍瑾伊忽然開口打斷,看也不看黎靖宇一眼,連語氣都冷了幾分,“黎總出差這種事,不用告訴我……”
黎靖宇恍然大悟,“你是……因爲我出差沒告訴你,所以在生氣?”
藍瑾伊一愣,把頭扭到一邊,皺着眉生硬的回答,“黎總,你想太多了。”
黎靖宇明顯看到她臉上的不自然,笑了笑沒有繼續追問,從桌邊的抽屜裡拿出一個小瓶子,走到藍瑾伊麪前遞給她。
藍瑾伊接過來看了看,白色的藥膏,極簡易的說明,專治蚊蟲叮咬的。
黎靖宇繼續剛纔被打斷的內容,“前幾天去了南方出差,南方蚊蟲比北方猖獗,這種治蚊蟲叮咬的藥特別有效,就帶了一瓶給你。以後被蚊子叮了別使勁抓了,留了疤就不能穿漂亮裙子了。”
她呼吸一滯,好熟悉的一句話,當日她欲擒故縱,故意說給他聽,想讓他心疼,如今由他說出來,疼的竟然是她自己的心。
藍瑾伊咬了咬牙,再開口時笑得眉眼彎彎卻把手裡的瓶子塞了回去,“謝謝,黎師兄有心了。”
黎靖宇看着藍瑾伊,良久之後低下頭,滿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他一直知道,藍瑾伊向來是最難哄的,但又是最好哄的,在知道他的那個婚約之前,藍瑾伊一直都是很好哄的,他可以耍無賴地出現,可以像牛皮糖似的纏着她,她就算覺得煩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一直對自己存在戒備與敵意。可想而知,那個對他來說子虛烏有的婚約對她來說是多大的避雷,讓她望而止步甚至不惜想要一刀兩斷。
藍瑾伊的心卻因爲他的一聲嘆息忽然軟了下來,一擡眼就能看到他眼底的一片青灰,又低下頭皺着眉糾結半天,忽然從黎靖宇手裡搶過藥膏,僵硬着聲音,“謝謝了。”
黎靖宇擡起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緩和氣氛,“時間不早了,去吃飯吧。”
藍瑾伊本來就是帶着小喵來這邊的食堂蹭飯的,聽到他這麼說,便轉身往外走。
自從奕圳接手黎靖宇的度假村單子後兩個人第一次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藍瑾伊情緒不高低着頭不說話,黎靖宇難得的多話。
“週末我有時候會來加班,加班的福利,可以點菜。我會點兩個菜一個湯,一葷一素,夏天點冬瓜荷葉湯,冬天點山藥排骨湯。”
他們坐下後很快就有廚師過來問,“黎總又加班啊?今天想吃什麼?”
黎靖宇也沒問藍瑾伊的意見,直接開口,“就照平時的來,再多加一份米飯。”
菜上得很快,黎靖宇拿起桌上多出來的筷子給藍瑾伊夾菜,“這是我平時經常吃的,嚐嚐。”
藍瑾伊沒說話,兩個人安安靜靜的吃完一頓飯。
從食堂出來,藍瑾伊要回辦公室卻被他拉着往外走。
“這裡有條小路可以通到我住的地方,不開車的時候我會走這條路。我現在住的地方不是春節帶你去的那套房子,自從那天你走後不久,
我就暫時搬過來了,這裡比較安靜也近點。”
藍瑾伊一臉嫌棄的站定,“黎總的私生活我真的沒興趣知道,請問我可以回去了嗎?”
黎靖宇並不理會她在說什麼,抱着手裡的小喵繼續往前走,“一會兒會路過人工湖,景色還不錯,一起去看看吧。”
藍瑾伊索性停下看着他,死活不肯走了,“我不去!把貓還給我!”
黎靖宇轉頭看了她一眼,依舊是笑着的模樣,軟着口氣哄她,“還是去看看吧。”
說完也不等她同意,繼續往前走。
藍瑾伊這會兒炸毛了,大聲,“黎靖宇!”
這次他頭也沒回,腳下步速更快,“馬上就到了,累了的話堅持一下,湖邊有長椅,可以休息一下。”
眼看着他就要走遠了,藍瑾伊重重地嘆了口氣,小跑了幾步跟上去。
林思琪的貓真的太沒有危機意識了,黎靖宇是誰啊,第一次見面,它都不熟就敢讓他抱着,也不怕被拐去賣了。藍瑾伊在心裡暗自腹誹瞪着小喵。
後來兩個人坐在湖邊的長椅上,長椅邊的柳樹枝長長的垂下來,小喵窩在黎靖宇懷裡不安分的去夠柳葉,藍瑾伊自知反對無效,以一種非暴力不配合的態度冷着一張臉安安靜靜的聽着。
“我每天早晨會圍着湖跑幾圈”,黎靖宇的聲音在微風中緩緩響起,“那邊的早餐店裡的粥很不錯,是他們的招牌,有機會可以嘗一嘗。也不是每天都去吃,前一天晚上加班或者應酬晚了第二天早上就會起不來,來不及了就去食堂吃。”
藍瑾伊擡眼去看,果然有個店鋪,店鋪門口有個大大的招牌,上面寫着早餐兩個字。
黎靖宇指了指離湖最近的一棟樓,“我住那棟樓,上去坐坐?”
藍瑾伊擡眼直直的看着他,他從剛纔開始就不對勁,從頭到尾把自己交代了一遍,終於問了一直想問的問題,“你在幹什麼?”
黎靖宇神色鄭重而認真,“我就是想跟你說一說,從年初到現在我每天是怎麼過的。”
藍瑾伊冷哼,“沒興趣知道,我想之前電話裡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我不想當第三者,在你還沒處理完你的私事我們應該適當保持距離。請問我可以回去了嗎?”
黎靖宇電頭,卻沒帶她原路返回,而是走了另外一條路,“早上上班我一般會開車,走得是這條路。有時候尹和暢開車來接我,有時候我自己開車過去。那輛車……”
黎靖宇說到這裡忽然頓住,扭頭看了藍瑾伊一眼才繼續開口,“那輛車是你走後的第二年買的,那個時候我剛剛從法國時裝週參展回來,那天路過4s店,忽然就看到了,不知怎麼了就想買下來,選的是你喜歡的顏色。”
藍瑾伊低頭沉默,是,當時他們曾經討論過,黎靖宇是喜歡黑色的,可她喜歡白色,那天晚上天很黑,可她還是看的出來那輛車是白色的。
“你走後的第三年,那一年發生了好多事,我表妹出了點事。”黎靖宇輕描淡寫的說着,眼底的墨色卻越來越濃,“後來事情解決的不好,她要去國外讀書。那天我去機場送她。她抱着我哭得一塌糊塗,我看着她就想到你。我知道她不想走,當時她男朋友就在旁邊,看着他我就像看到我自己,想留,卻不敢留。你走的那天,我去送你了,你不知道吧?”
藍瑾伊黯然沉默,低着頭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那一年春天我去了南方,年底又調回來。廖康和隨時結婚也是在這一年,我以爲你會回來,可直到婚禮結束,你都沒有出現。”
“你走後的第四年,你的消息便漸漸多了起來。同學聚會的時候,有還在建築界的同學會說起你,做了某某教授的關門弟子,在各大事務所實習,在國外拿了新人獎,網上也可以看到你的作品。很巧,我也是在那一年又拿下了國際一個大品牌的投資項目。這一年隨時懷孕云云出生,我還是以爲你會回來,可你還是沒有。”
“你走後的第五年,我媽媽因爲身體不好把她娛樂公司的工作漸漸移交到我手裡,兩個公司,很忙,忙到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壓力也大,學會了抽菸,廖康教我的。因爲應酬和飲食不規律,住了兩次院,從那之後就不敢再大意,開始戒菸,按時吃飯,鍛鍊身體,我也把堯府交給他代爲管理了。”
“去年是第六年,發生了一件很好的事情”,黎靖宇微微笑着看着前方,“你回來了。”
“你呢”,黎靖宇轉過頭看着她,側臉的線條柔和,眼角眉梢都帶着暖暖的溫柔,“可不可以跟我說一說你這些年是怎麼過的?”
當天夜裡下了一場暴雨,第二天仍然陰沉沉的,藍瑾伊醒得很早,盯着厚重窗簾邊緣透進來的白光出神。
她做了一晚上的夢,夢裡都是黎靖宇的臉,站在雪地裡凍僵的臉,看見她出來笑得僵硬卻開懷的臉,大院裡放着煙花的笑臉,堅定在爸媽墓碑前許諾對她好的笑臉,還有昨天他笑着問她,你呢,要可不可以跟我說一說你這些年是怎麼過的?
半晌藍瑾伊拿出手機來,調出個號碼,接通後開門見山的開口,“我今天休息一天。”
她賴在牀上挺了大半個上午的屍,快中午了纔起來,餵了小喵之後又躺在沙發上發呆,最後煩躁的坐起來,拿出手機開始召喚人。
西西已經被瀾姨帶出去了,最近瀾姨常常帶着西西去樓下姚嬸家陪她的孫女玩,兩個孩子有伴,常常一起玩遊戲,練習寫字,還跟着兩個老人一起去跳廣場舞,每天晚上西西回家都要在藍瑾伊麪前搖搖那把大紅色的扇子,還撅着屁股扭腰跳着大媽的舞蹈,藍瑾伊笑得肚子都抽痛了。
午後,三個女人悠閒的坐在咖啡廳裡看着雜誌喝着下午茶。
吃貨姍姍指着雜誌上的一頁問,“這條裙子好不好看?”
藍瑾伊看都不看,“姍姍,你說你穿什麼裙子啊,女人才穿裙子,你說你除了身份證上寫着性別女之外,你和女人還有什麼關係?”
姍姍一臉委屈的看着藍瑾伊,看着看着忽然笑了,“妖女,你說我留你這個髮型好不好?待我長髮及腰,少年娶我可好?到時候我們陳冠息就可以娶我了!”
藍瑾伊懶懶的擡頭,上上下下打量了姍姍壯實的身子好半天,唉聲嘆氣的搖頭,“我看是沒什麼希望了。”要是你能蓄長髮增加點女人味,當初我哥也不會和你分手了。不過最後一句話說在心裡。
姍姍一臉疑惑,“爲什麼?”
藍瑾伊慢條斯理的揶揄她,“因爲你沒有腰啊。”
姍姍連中兩箭,立刻把雜誌一扔,淚眼蹉跎的奔到隨時懷裡找安慰。
剛纔何哥正好從店門口經過,被她們三個女人召喚進來,何哥也不在意,直接說在旁邊空出來的位子上坐下,要了一杯果汁喝了一大口。
他看着橫空出現在他面前的雜誌不知如何是好,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一臉驚恐的看着藍瑾伊,誠懇的求饒,“小妖女妹妹,念在我和你哥哥同居過五年也算你三分之一個哥哥的份上,求你別說……”
藍瑾伊抿了口果汁,毫不留情的出招,“何哥啊,我說你再相親不成功啊,就信基督教吧!”
何哥顫顫巍巍的開口,“爲什麼?”
藍瑾伊笑得傾國傾城,“因爲這樣你就有主了啊。”
何哥也扔了雜誌撲到隨時身邊顫抖,“隨時,你也不看看她!”
隨時左擁右抱的坐在一邊笑,“放心吧,何哥,我家廖康那身膘都有人要,這妖精修爲太高,我等招架不住,快去搬救兵。”
姍姍不死心,微微反抗,“妖女,說真的,我真的瘦過。”不信問你哥。
藍瑾伊不緊不慢的接招,“八斤四兩的時候嗎?姍姍,說真的,你贏在了人生的起跑線上。”
姍姍再一次扎進隨時懷裡,吐血身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