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靖宇見她神色憂傷,換了另一個話題,“你的過敏症狀好了?”
突然轉換了話題,藍瑾伊微愣後,輕輕地點頭,“只要不接近玫瑰花就不會打噴嚏。”
黎靖宇若有所思,惋惜道:“可惜了那麼美麗的花,只能看不能碰。”
藍瑾伊正欲回答,黎靖宇又溫柔地安慰她,“沒關係,世界上花的種類那麼多,以後我給你買其他更漂亮的花。”
心裡很累,藍瑾伊沒有力氣去想他說這句話的意思,低低地應了一聲,背靠在座椅上,頭向着他,欣賞他完美俊逸的側臉。
“我有種錯覺。”藍瑾伊聲音細微柔和,沒頭沒尾的話在安靜的車廂裡卻聽得很清晰。
“什麼錯覺?”黎靖宇打着方向盤轉了個彎,回頭看她。
“沒什麼,就是有種想睡覺的感覺。”藍瑾伊搖搖頭。
“那你睡會兒,到了我叫你。”
“嗯。”藍瑾伊說着便閉上了波光流轉的雙眼。
儘管閉上了雙眼,但腦袋卻無法放空,藍瑾伊還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小良死去的媽媽和爺爺。
藍瑾伊其實沒有做過一點對不起他們的事,但藍爸爸害了小良的媽媽,父債子還,所以現在是藍瑾伊對不起小良。
雖然這六年裡她身在國外,但她一直都沒有忘記在那個昏暗房間裡小良瘦弱的身影和趴在她死去爺爺身上哭得撕心裂肺的畫面。
藍瑾伊能做的微不足道,但她仍想洗掉哪怕只是一點點的罪孽。
她不知道用這種欺騙的方式能幫助小良父女多久,也不知道哪天東窗事發會不會把自己推向更可怕的深淵,她只知道至少現在她還能爲他們做一點事情。
想着想着,她竟也沉沉地睡去了。
藍瑾伊一直很感謝上帝賦予她神力,就是讓她在想着煩惱傷心事時,會很容易入睡。 所以在美國時,當她閉上眼睛想着黎靖宇,猜着他提分手的理由而傷心落淚時,她都會很快就入睡了。
因爲這樣,所以她也漸漸沒有了起初那種傷心到無以復加,想要找他說清楚理論的感覺。
面對四面楚歌,她發誓要徹底改變自己,變成一個堅不可摧,不會隨便相信感情的人。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高調,沒心沒肺地笑,她收斂鋒芒,虛心認真地學習,學習服裝,接觸建築。
十年如一日地讀書,廢寢忘食,雙手不停地畫圖,模特秀和建築裝飾圖,設計手稿一天比一天多,堆了一疊又一疊。最後她真的很成功,畢業後拿的是雙設計博士學位。美國大公司在她沒畢業時就想跟她簽約,她卻婉拒了。
她想回國,回來還爸爸欠下的債。或許,她更想的是見他。
她曾經想過無數次與他再次相的場景,甩他一巴掌,忽視裝作不認識他,或者是與他微笑打招呼,忘了前塵往事?但她自己也沒想到的是自己竟會衝動得潑他一身雞血。
現在想起他當時噁心抓狂又忍住憤怒的表情,藍瑾伊不禁莞爾。
車子忽然停下,車裡一片安靜,只聽得到彼此的呼吸,可想而知黎靖宇一定是在等她醒來。
藍瑾伊睜開眼睛,漆黑的
星眸看向外面,忍不住欣喜萬分。
她詫異地看向黎靖宇,“遊樂場?”
黎靖宇嗯了一聲,開門下車。
藍瑾伊慢他一步走在後面,經過旋轉木馬時,她站在原地停頓良久,直到手裡被塞了一張票纔回過神來。
“我們一起去坐吧。”黎靖宇頗爲不自在地說。
“不是吧,總裁大人你也喜歡玩這些幼稚的玩意。”藍瑾伊驚訝。
“怎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我也是公民,怎麼不能玩了?”
“不是不是,問題是我覺得玩這些太降低你的冷酷檔次了。你至少應該是架着飛機在半空中酷酷地飛或是開着坦克毫不猶豫猛衝的樣子,那樣才比較符合你的身份。”藍瑾伊點點頭堅定地說。
藍瑾伊說完就吃了黎靖宇的一記爆栗子,她捂着腦袋然後手就被拉着坐上了木馬。
這裡是情侶座的旋轉木馬,他們兩人坐在前後挨着的馬背上,也捱得很近。
木馬旋轉起來,伴隨着輕快的音樂,藍瑾伊把手放在馬頭上隨着馬一起旋轉起伏,笑得眉眼彎彎,嘴角的梨渦都可以塞進一顆豆子了。
這是她第一次來遊樂場,以前她媽媽總是害怕她受傷而不讓她進來裡面玩。媽媽說遊樂園人多空氣不好,細菌又多,那些座椅不知道多久沒消毒,不安全不衛生。
所以藍瑾伊就被這樣剝奪了來遊樂園的權利。
黎靖宇看着她美得驚心動魄的笑臉,也微微笑了。這些日子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她對他這樣子笑,絲毫沒有戒備,真正綻放自我,輕鬆的笑。
六年前當他們在一起時,藍瑾伊曾對黎靖宇討要十七歲的生日禮物,就是要他帶她一起在遊樂場玩一圈。但是當時還沒等到她的生日來臨,他就對她提了分手,他一直欠她一份生日禮物。
他們相識一年,戀愛半年,他還沒機會給她過過生日。在很多人眼裡他們這樣短暫的愛情一定會在時光裡被遺忘,但他卻仍舊忘不了她。他只願與她親近,對她溫柔,呵護她。
坐了木馬,他們坐盪鞦韆,海盜船。
黎靖宇帶着她坐上過山車的座椅,她有點緊張,緊握着把手,語氣微微發顫,“聽說過山車很刺激,不知道會不會很恐怖。”
“不會的,要是怕你就大聲叫出來。”黎靖宇握緊她交疊得發冷的手。
藍瑾伊感覺到他大手的溫暖,用力回握他,舒心一笑,“我應該不怕。”底氣不足。
黎靖宇看她的樣子,爽朗笑聲在她耳畔響起,“要是真的害怕,那我們就不坐了?”
“要的,我想試試。你也沒坐過,指不定等一下你叫得比我還大聲呢。”藍瑾伊嘴硬地說。
“你怎麼知道我沒坐過?”黎靖宇擡眸看她。
藍瑾伊盯着前面一個笑得一臉陽光明媚毫無懼色的小女孩,無意識地說:“你以前不是說過嗎?”
黎靖宇愣了一愣,她終於在他面前提前以前了。再遇後,她隻字不提以前,甚至一度對朋友表示不認識他,搞得他都快懷疑他們的以前只是他的幻覺了。他還以爲她把曾經給忘了。
“前面的孩子看起來膽子似乎比你還大。”黎靖宇笑着說。
“她現在在笑,等一下就該哭了。”藍瑾伊點着下巴說。
“那我們要不要賭一把。我賭她等下不會哭還會笑。”黎靖宇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我纔不要,看你的樣子她一定不會哭,那我也要賭她不會哭。”藍瑾伊看看女孩又看看黎靖宇,遲疑地下賭注。
黎靖宇好像捏捏她的臉,他忍住要伸手的衝動,笑得意味不明,說:“那好,我賭她會哭。”
藍瑾伊看見他的笑,心裡罵着奸商,又猶豫沒那麼堅定了,最後她還是點點頭,“決定了,我還是賭她不會哭。”
黎靖宇笑得無懈可擊,“那就這麼決定了。”
“你先說輸了要幹什麼。”
“輸了就答應對方一件事情。”黎靖宇說。
“出賣自己,殺人犯法的事我不做。”藍瑾伊一臉堅決。
“殺人放火我不做,但出賣自己,那就要看賣給誰了。”語氣揶揄地看着藍瑾伊。
黎靖宇笑得好欠揍,藍瑾伊頓時有種落入圈套的感覺。
“把你賣給那邊的小姐。”藍瑾伊笑着擡起下巴示意了下前面一直回頭看黎靖宇的女人。
黎靖宇擡頭看向前面,一個濃妝豔抹的女郎朝他拋了個媚眼,還附贈一個飛吻。
他冷冷地撇了女人一眼,回過頭眼神銳利地看着藍瑾伊,語氣平靜卻帶着寒意,“那我們試試看是誰贏。”
說完,廣播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帶,車子準備啓動了。
藍瑾伊因爲與黎靖宇打賭緩和的情緒又緊張起來了。
身邊的人說了一句,“別害怕,有我在!”
她的心頓時安靜下來,沒有看向黎靖宇,她直直地看着緩緩滑行的山車,堅定地點頭。
車子駛向軌道,從一開始的龜速到上行轉彎的急速,再減速俯衝,後再急速上衝,再俯衝。
極速的失重和360度的高空旋轉,讓藍瑾伊感覺心臟像是要從胸口跳出一般突突撞擊着前胸,整個身體好似不是自己的。
在加速到第一個高空轉彎時,她控制不住地大聲叫出來,“啊”!
最後下來,藍瑾伊只知道自己整個過程都在大聲尖叫,把跟黎靖宇賭注的事忘了個一乾二淨,也沒有心思去注意前面的小女孩有沒有哭。
當車子減速到完全停止時,藍瑾伊臉色煞白,綁着的頭髮都鬆散了,整個人呆呆地傻坐在着,一動不動。
黎靖宇也沒有催她,只是陪她坐在位置上。直到其他人都走光了,他才碰碰藍瑾伊的手臂,“好點了沒有,我們得走了,不然工作人員要來趕人了。”
藍瑾伊緩過神,蒼白的小臉看着自己緊緊握住的那隻修長的手,慌忙鬆開,說:“不好意思,我剛纔太激動了,我們下去吧。”
藍瑾伊走在前面,她情緒比剛纔好了很多,忽然想起什麼事,她回頭看黎靖宇,“剛纔的小孩有沒有哭?”
一回頭,就看見黎靖宇臉白如紙,他手撐着頭,走得很緩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