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爲又是一場戰爭的序幕被拉開,卻並沒有。男人只是站直了身子,然後輕撫着無名指上的戒指,摩挲了幾下後,才繼續開口,男音散開,“我之前跟你說想試一試,並不是玩笑。”
聞言,秦蘇怔了下,然後眉毛慢慢的微挑了起來。
她緊緊盯着他臉上的神情變化,以及那雙墨黑一樣的眸子,想要辨別出來他此時的話有幾分真假。
“你確定?”她問。
“嗯。”司徒慎很淡的點了下頭。
頓了幾秒,別過目光的同時又再度扯脣,“雨桐她也說了,她會嫁給小嶼,會成爲他的妻子,過一輩子。”
“你捨得她嫁人?”秦蘇聽着他格外低沉的男音,像是拉扯着心頭的鋸。
那是他的摯愛,唯一的愛。
“木已成舟。”司徒慎只是說。
一陣沉默。
秦蘇也不再出聲,微垂下眼睛,抿着嘴角陷入了內心強烈的掙扎當中。
終於,她擡起頭來,看向男人,“好,我同意他們的事。”
見狀,司徒慎目光重新落在她臉上,很淡的點了下頭以後,轉身往樓上的方向走。
看着他的背影,秦蘇握緊十指,聲音追在後面,“不過,舉行完婚禮,他們不可以生活在這裡,必須回紐約去,以後沒有必要不要見面!”
如果堂弟真的非娶季雨桐不可,這是她能想到唯一的辦法。
聲音落下,男人的腳步微頓,半回頭的看了她一眼,然後什麼也沒有說的繼續上樓。
將氣息慢慢沉下去,秦蘇握緊的雙手抵在了琉璃臺邊緣,閉上了眼睛。
男人的態度和秦嶼的堅持,逼的她妥協。
婚紗店。
兩邊的帷幕拉開,中間穿婚紗的女人站在那,層層疊疊的裙襬垂下來,聖潔的白色將女人本身就纖柔的氣質襯托的更加極致。
“很漂亮。”抱着肩膀的秦蘇上下掃了一圈,由衷的評價。
站在圓形臺上的季雨桐見到她,表情變了下,然後低垂下了頭,“謝謝。”
“我特意讓我姐過來幫咱們參謀一下,她有經驗!”秦嶼挽過秦蘇的肩膀,笑容明朗的說着,隨即又忍不住給堂姐使眼色,很小聲的感激,“姐,謝謝你!”
雖然他已經堅定了非季雨桐不娶,可秦蘇是他生命裡同樣重要的女人,所以這樣的人生大事,他是很想得到她的祝福。好在還是姐夫有辦法,終於讓堂姐鬆口,答應了兩人的婚事。
聞言,秦蘇只是笑了笑,沒說什麼,也說不了什麼。
“桐桐,你可真美,簡直就像是個天使!我上輩子是不是做了太多的好事,這輩子才能娶到你啊!”秦嶼不再耽擱,跑到了未婚妻面前,眼睛亮亮的左看右看,幸福溢於言表。
“小嶼,你別這麼說……”季雨桐咬脣,似是害羞的回,可眼底光亮卻有些暗。
“準新郎也去試一下禮服吧?和新娘子站在一起看一下合適不合適?”店員笑盈盈的插嘴進來詢問。
“好啊。”秦嶼立即點頭。然後仍舊無法掩飾讚歎目光的拉過未婚妻的手,甜蜜的蹭了蹭,“桐桐,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好!”
“嗯。”季雨桐淺笑的點了下頭。
其實秦嶼很好,雖然彼此年齡有些差距,她也從未想過要和比自己小的男人交往。可秦嶼身上的明朗總能感染到她,而且也能感受到他對自己的那份真心真意。
“姐,你幫我陪桐桐聊會兒天。”秦嶼跟着店員身後走,還不忘回頭說着。
“好。”秦蘇看了眼神色微僵的季雨桐,笑着點頭。
休息區臨靠窗邊,大片的落地窗戶光潔明亮,外面的陽光懶洋洋的照進來,面對面坐着的兩個人卻似乎並沒有享受,氣氛多少有些窒。
季雨桐洋裝好奇的打量着婚紗店內的裝潢,努力的讓態度自然,她實在沒辦法和對面的秦蘇目光相對。現在兩人這樣的畫面,就已經總讓她想起來六年前。
當時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從咖啡廳裡出來的,只知道一路走一路哭,眼淚都快流乾了……
六年過去,對面的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氣場強大,光是坐在那裡就給她造成了無形的壓力,哪怕她已經不是當初不堪一擊的女孩子,可還是沒辦法坦然自若。
秦蘇端起剛剛店員送來的咖啡喝上一口,放下時剛好和對面的季雨桐目光相撞,見後者幾乎是條件反射的躲開,她心裡嘆了一口氣。
當年在她找上季雨桐後,後者會選擇離開,也是因爲愛。而如今,似乎一切重演,她仍舊是那個阻攔別人幸福的花心女配。越是這樣想,她就越覺得,是不是自己真的太多於惡毒了?
“你是不是很想問我,爲什麼又會同意了?”秦蘇笑了下,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
“嗯。”不意外的,季雨桐輕點了下頭。
“你在紐約有乾爹的事,小嶼沒有追問你吧?”她直接說。
“你……”季雨桐驚到了,看着她的眼神都慌了。
“對,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小嶼。”她仍舊笑着,邊繼續喝着咖啡邊說着。
“他,他……”季雨桐磕巴在了那,整個人徹底慌亂。
“他說不在乎。”嘆了口氣,秦蘇也不折磨人,很快就說着。看到對面人愣在了那,她又繼續,重複着那天堂弟曾對她說的話,“他說不在乎,哪怕都是真的,也只是你的過去,不會輕視你,不管別人怎麼看你,你在他眼裡是最好的。想要娶你的心意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他真的這麼說?”季雨桐呆呆的問,當然感動。
“是。”秦蘇點頭,眉眼之間一片無可奈何。
見狀,季雨桐低下了頭,好半響才低低的喃,“小嶼他……真的很好。”
“是,他很好!我告訴你這些,就是想讓你知道,小嶼他真的很喜歡你,他把你視作最初和最後的愛。算我拜託你,別傷害他。”秦蘇斂了神色,很嚴肅的說着。
季雨桐聞言,沒有出聲,眼神變了又變,放在桌邊的雙手都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這是什麼?”看着她遞過來的文件類東西,季雨桐沒敢伸手接。
秦蘇也不勉強,直接送到面前打開,“這裡面有很多樣板房,你可以先看一下,都是紐約比較好的小區。到時你們回去可以選一間,其他手續都不用你們操心,到時看中哪個聯繫名片上面的人就可以。”
“你……是讓我們結婚後回紐約生活?”季雨桐看了半天,才明白過來,擡起頭來咬脣問。
“對。”秦蘇點頭,然後又加了句,“這是我和司徒慎商量過的。”
果然,提到司徒慎,季雨桐臉上的神情還是滯了下。
秦蘇擡手撫了下微跳的眼角,緩緩的繼續說,“你們倆的事,應該也不想小嶼知道吧?爲了避免尷尬,這是最好的辦法,而且他也希望你們幸福,我也是。”
“……”聞言,季雨桐沒有出聲,只是緊緊的咬着脣,耳邊只停留着那一句“他也希望你們幸福”。
“這件事我不好和小嶼提,怕他以爲我又反對你們。就由你來做吧。”聽到男更衣室那邊傳來動靜,秦蘇將文件合上,低聲交代着。
“好,我明白了。”季雨桐聽後,點了點頭。
那邊,換好禮服的秦嶼已經大步的走了過來,眉目英俊,完全的模特身材,看過來的眼神裡只有她一個存在。被人這樣專注的愛着是一件很難得很幸福的事,季雨桐已不年輕,能這樣被愛很榮幸,她懂。
可是……
心底深處,總有一股酸澀在沉浮。
傍晚,落日餘暉。
很古風的中式餐館,開在內街上,不像是其他大酒店那樣氣派顯眼,卻是一桌難求,尤其是在飯口時間。
白色的Q7在管理泊車的警衛只會下停穩在泊車位上,車子滅了火,車上坐着的人也都打開車門陸續的下車,秦嶼攙扶着秦父,另一邊還牽着未婚妻,笑容很燦爛。
秦蘇鬆口,婚禮的安排就緊張有序的進行了,雖然她一直避免着和季雨桐見面,可他們兩人要結婚,總歸是要一起坐下來吃頓飯的,畢竟有秦父這個長輩在。
飯店是她訂的,特意選擇了正式一點的地方,牽着兒子的手也率先在前面走,想着進去好找下經理問一下預留的包廂。正巧後面有車的鳴笛聲,黑色的卡宴也開了過來。
車子停穩後,男人打開車門從駕駛席上走下來,原本被媽媽牽着的小傢伙立即蹦跳的撲過去,搖頭晃腦的一疊聲喊,“爸爸,爸爸——”
司徒慎忙將車鑰匙揣在褲子口袋裡,彎身將抱着他膝蓋的兒子抱起來。
“事情忙完了?”秦蘇也走過去,自然的問着。
“嗯。”司徒慎淡淡的應了聲。
“江北那邊的剩下的幾個釘子戶都處理好了?”她繼續問着。
“還沒,不過也快了。”他也淡淡的繼續回。
兩人聊的都是工作上的事,而且甚至沒有眼神交流,只是一問一答着,可其他人望過去,卻覺得畫面和諧的不行。
“姐夫,你來了!”之前的一場籃球讓秦嶼對司徒慎很親,加上後者的出馬讓堂姐鬆口同意自己的婚事,更是對這個姐夫親近到不行,所以一見到他忙打招呼。
司徒慎看向小舅子點頭示意了下,然後對着秦父叫人,“爸。”
“這是雨桐,小嶼的女朋友,噢不對,是未婚妻。”秦父笑了下,目光越過身邊的侄子,熱情的幫着兩個人介紹,“雨桐啊,這是我女婿,司徒慎。”
“你好,司徒……先生。”季雨桐被秦父看着,也只好硬着頭皮開口。
“爸,之前我們一起吃過飯了。”司徒慎明顯是蹙了下眉,對着秦父說。
秦父點了點頭,沒說什麼,倒是一旁的秦嶼捏了捏未婚妻的手,*溺着,“桐桐,你怎麼叫的那麼客套啊,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你該和我一樣叫姐夫啊!”
“對,該叫姐夫。”秦父一聽,跟着附和。
“我……”聞言,季雨桐臉色有些變白。
“別害羞,早晚得叫的!”秦嶼卻沒發覺,反而以爲她是害羞。
焦點被無心人凝聚在兩人身上,季雨桐低垂着眼睛不停的咬着脣,男人的臉部線條略顯僵硬,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秦蘇冷眼旁觀,並不打算出聲。
“姐、姐……”顫顫的音發出來,季雨桐卡在那裡,看着那雙黑眸,一聲“姐夫”當然是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的。
還是秦父怕爲難到她,忙出來將話題打住,“看來雨桐是害羞了,好了,就先別爲難她了,咱們別都在外面站着,進去裡面坐下再聊。”
焦點被轉移,季雨桐鬆了口氣,忍不住去瞥男人,卻不經意的和秦蘇的撞上,心裡一突,忙轉開。
門口的迎賓小姐早早就看到了客人的到來,將玻璃門從裡面推開等候在那裡。男人腿長,腳步邁的也大,抱着兒子走在最前面,秦蘇快步跟上,踩上臺階的同時挽上了身旁男人的胳膊。
她的手挽上來的時候,司徒慎不由的看向她。
見她單挑眉角,眼神意味深長時,他抿了下薄脣,當然懂她的意思,也不說話的繼續着腳步,可仍能感覺到身後人的目光緊緊追隨。
“桐桐,姐和姐夫看起來很幸福吧!”
季雨桐正眼神怔忪間,一旁秦嶼湊了過來在耳邊這樣說着,她咬了咬脣,半天才有些艱難的發出聲音,點頭,“……嗯。”
“別怕,我們很快也能這樣了!”秦嶼沒察覺到她的情緒,自顧自說着。
季雨桐沒再回應,只是目光怔怔的看着前面的一家三口。丈夫抱着可愛的兒子,妻子挽着在側,哪怕沒有說話,也是一副羨煞旁人的畫面。
這個世界上每個女人最怕的,應該都不是愛而未得,而是失之交臂。最恨的也不是離別分手,而是分開後再見面,他過的比自己好。
季雨桐攥緊了些手指,心底的酸澀感又上來了,隱約又多了一絲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