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鐘,七條人命。
甚至連血都沒有多流一滴。
司隱發現自從有了‘渡魂’之後,自己控制妖刀的能力愈發增強了,再也不至於出現當年在艾斯托拉涅歐家族時,滿地狼藉的視覺衝擊感。
淺井瀟和櫻庭暮則心理素質極好地開始清理現場,且倆人還有說有笑的,當真是有主必有僕。
作爲此次前來的唯一倖存者,布魯諾只覺頭腦長時間一片空白無法正常思考,他癱坐在部下的屍體旁,眼神呆愣,哪裡還有半點方纔叱吒風雲的首領氣勢?
這個十六歲的女孩子……竟持有傳說中的妖刀櫻吹雪……
殺人只需一念間。
他多麼愚蠢啊,以爲能夠將對方掌握在股掌之間,結果這一刻連自己的性命都保全不了了。
“布魯諾先生看上去臉色不好呢。”司隱很隨意地拿帕子拭了拭手指,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那樣,溫婉地微笑着,“放心,先生是伊費爾的BOSS,需要暫且好好活着,以後還有用。”
“你……”
“我?”
布魯諾總算艱難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想怎麼樣……”
她淡聲回答:“我決定接受你提議中的一部分,即把伊費爾和莫里恩家族一併納入薩繆爾的防禦體系。”
聽聞此二者均有強者爲尊的家族傳統,那便簡單得多了,踩下地獄再將他們置於人間,那麼後果如何,就很顯而易見了,
“我們兩個家族已經結盟了……你這樣是不可能的……”布魯諾沒發覺,說這話時壓根連自己都缺少底氣。
真的不可能麼?
司隱並沒有給他確切的答案,亦或是說,不屑於開口。
“阿瀟,關起來。”
“是,BOSS。”
腳步聲逐漸飄遠,時間不早,她還要去赴某個人的約。
臨近傍晚,並盛町。
前兩年,她曾爲了摸清日本的地理狀況,親自到過很多城市,走過大大小小所有的街道,但那都是在淺井瀟和櫻庭暮的陪同下進行的,然而這一次,她選擇獨自前來。
理由很簡單,那個留着鳳梨頭的少年不喜歡有太多陌生人在場,尤其是在和她見面的時候。
不得不承認,並盛的中學有很多所,而黑曜中學恰恰是其中最墮落的一所。
這裡又被稱爲,不良學生的溫室。
若說還有唯一的可取之處,那大概就是他們學校的制服還不錯——司隱判斷,這便是六道骸會選擇留下來的理由,他的興趣永遠都不跟常人在一個點上。
校園裡人來人往,不穿制服的她格外顯眼,大概是因爲古典清秀的長相吧,很快就有三三兩兩髮型奇怪的少年們過來搭訕,每個人臉上都帶着不懷好意的笑容。
“麻煩一下,請問你們認不認識六道骸?”
僅僅是一個名字,有如瘟疫般叫人恐懼的力量,少年們瞬間作鳥獸散,再也不敢靠近半分。
……所以說那傢伙即使是在學校裡,也必須要混成地方一霸麼?
司隱沐浴着四周投來的詭異目光,無奈地繼續向前走,直到穿過走廊去往後操場時,忽然聽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啊!那不是隱小姐麼?!”
她回過頭去,見黃髮沖天的少年正滿臉興奮地盯着自己看,他旁邊還跟着戴針織帽的眼鏡少年。
果然。
“犬,千種,好久不見。”
“Kfufufu~小隱對他們兩個那麼客氣,卻從來不肯給我個滿意的問候呢。”
司隱一怔,還未及答話,人已經跌入某個溫度微涼的懷抱,一如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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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命名爲黑曜樂園的陰暗居所。
空氣中瀰漫着陳舊腐朽的氣息,司隱拿着掃帚,到處清理着堆積的灰塵和蛛網,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在後面小心翼翼跟着她,誰也沒好意思先開口。
多年不見,一見面就像請了個家政一樣讓對方幫忙打掃,這感覺……簡直無法言喻。
“所以說你們真是隨遇而安啊。”
“Kfufufu~小隱覺得不習慣了呢。”六道骸坐在幾乎分辨不出原本顏色的沙發上,注視着她笑得意味深長,“看來薩繆爾的條件不錯,我也就放心了。”
司隱雲淡風輕瞥他一眼:“你總是這樣,諷刺人有意思麼?我是薩繆爾BOSS又怎麼樣,還不是得給你做衛生?”
她知道他在顧忌什麼,但這並不是拉開二人距離的最佳理由,至少對她來講並不是。
從逃出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那一刻起,她就知曉了他要執着的東西,可她還是跟隨了他那麼久的時間,甚至於現在也要準時赴約。
重要的是,他到底怎麼想,是否真的無法釋懷,她已經成爲了一個黑手黨。
六道骸笑容未褪:“就目前而言,小隱身份所帶來的落差,還不足以戰勝我對往事的懷念——我想,就算將來要滅掉全世界的黑手黨,你也會成爲死亡名單上最後的人。”
那雙一半海水一半火焰的異色眼眸中光影明暗不定,依舊像從前一樣難以捉摸,司隱曉得,這是符合他風格的回答,也是他的真心話。
“多謝,我會安安心心等着那一天,不過在那之前,你先告訴我今晚吃些什麼。”
“不用擔心哦,有人負責置辦晚飯。”
四兩撥千斤是他與她慣常交流的方式,也是二人保持至今的默契。
未來如何誰也說不好,沒必要在此刻自尋煩惱。
他願意給她開闢一條特殊通道,她便坦然走過,不會憂心忡忡,也不會虛僞造作。
說話間,突然見城島犬指着門外道:“骸大人,MM回來了!”
MM這個名字,很陌生。
司隱若有所思朝外面看去,很快,視線中就出現了一個紅色短髮的俏麗女生,而對方手裡還提着一大堆購物袋,顯然是買來的晚飯。
眼神交匯的剎那,兩人的神色均有些微妙。
女人的直覺通常都很敏銳而可怕,在這樣令人尷尬的情況下,只看誰最先喪失耐心。
結果終是MM忍不住開了口,高八度的尖利女聲聽上去氣勢十足:“小骸,這個女人是誰啊?”
小骸,是非常親暱的稱呼。
“什麼叫‘這個女人’啊?這位是隱小姐!”
不過城島犬刻意強調的答案似乎沒收到預想中的效果,MM很自然的將重點理解到了其他方向:“你就是小骸一直忘不了的那個黑手黨?”
這話有點直接打六道骸臉的感覺,畢竟後者還是個誓要殺遍天下黑手黨的男人,現在卻被當面問着,是不是始終都在惦記着某個黑手黨頭目。
氣氛一時詭異。
“你可以不把我當作黑手黨,這種事,沒什麼好炫耀的。”司隱淡聲道,“另外,我不在的時候,很感謝你照顧他們的飲食起居。”
一下子就被奪取了主動權,MM登時不爽了:“我只打算把你看成是路人甲。”
“那還真是客氣呢,我原本都不想把你當成人。”
“……臭母豬你想死嗎?!”
針鋒相對也就罷了,沒想到其中一方如此容易就能被激怒,連最基本的剋制力都缺少,這場初次見面的口頭較量,勝者顯而易見。
冷眼旁觀的六道骸終於開了口,語氣含笑,卻透着不容違拗的森森寒意:“MM,你最好暫且消失一會兒哦——在我生氣之前。”
MM難以置信地瞪着他,但最終依然敗在他那威脅性質的目光下,轉身不情不願地摔門離開了。
千種朝司隱略一頷首:“隱小姐,她平時就是這樣的,請不要介意。”他和城島犬都對她很尊敬,像尊敬六道骸那樣的程度,因爲當年這位少女提刀而立的保護姿態,早已成爲了他們靈魂深處一道不滅的豐碑。
“我沒介意,不過是覺得自己有些無聊了,竟爲了些小事而拌嘴吵架。”司隱隨手拎起被丟在地上的購物袋翻了翻,見裡面全是六道骸日常愛吃的東西,不禁微笑,“看來她的確對你很上心,我本來以爲除了自己,沒人能這麼瞭解你呢。”
畢竟他是那麼挑食的一個人,能適應他飲食習慣的女人,應該也是很認真的。
“Kfufufu~小隱在吃醋麼?”
“‘吃醋’這個定義不該用在我身上,骸,我只是在想,其實沒了誰都行,總會有人代替我的位置。”
六道骸起身,上前一步將手穩穩壓在她的肩頭:“你說這話會讓我產生劃清界限的錯覺。” щшш● ttκan● ¢o
“哦?”
“MM是和我們一起逃獄出來的,我留她還有用。”
司隱溫言笑道:“那你留着我也是還有用麼?”
“Kfufufu~~不一樣,我只是因爲殺不了你呢。”
“那還真是遺憾呢。”她緩慢擡手覆上他的手背,帶着熟悉的暖度,“這樣吧,我們乾脆不談感情,只談交易。”
六道骸眸中的光影深深淺淺,沉澱着看不清情緒,他思忖半晌,坦然開口。
“如果這纔是你的來意,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