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矇矇亮, 聞人白手裡拎着袋子一腳踹開教堂的大門,非常愉快的大聲說道:“綺禮還有小卡蓮,我回來啦, 給你們帶了八原的特產還有七遷屋的饅頭呦。”他有點困惑的擡起空着的手抓了抓長髮, 有點困惑的環顧着一如既往空蕩蕩的教堂內部, “奇怪, 沒人麼?往常這個時候不是應該——”
風的聲音在耳邊略過, 原本散漫的表情一瞬間變的驚愕起來,聞人白微微睜大眼睛,巨大的壓力自四面八方而來將他緊緊地壓制在原地動彈不得。然而周圍的場景卻好像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一般, 只除了他以及他手中的東西——他手中的包裹以及從八原帶回來準備作爲手信的東西已經被壓力化爲齏粉了。
這感覺,來自世界?身體被禁錮住同時仍在不斷承受着擠壓與排斥的聞人白有些費力的仰起頭, 目光直視着放置在後方取代了原本放置作爲象徵的十字架的菱形八面晶體。那晶體看上去非常的美麗, 澄澈乾淨透明的金色之中隱約能看到一個翅翼合攏包裹住身體低垂着頭的類人生物。碧綠色的泛着光芒的線條勾勒出複雜的花紋在八面晶體周圍浮現遊動, 散發出危險的感覺,來回遊走着如同守衛一般威懾着所有試圖觸動晶體的人。
“失格的榮光麼, 這種犯規的東西竟然還沒被帶回伊甸園?”聞人白低聲的笑了起來,聲音越來越高,他輕蔑的看着數位身穿白色法袍帶着兜帽手中聖書一邊頌念退卻淨化惡魔的祝禱詞的人,聲音中帶着嘲弄,“人類啊, 真是值得稱讚的野心與狂妄。”原本龐大的力量固定成一個不自然的走動姿勢的聞人白收回了邁出去的腿, 隨意的撣着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塵, 神態中帶着理所當然的傲慢, “可惜就是沒有與之相配的智慧與野心。”
面對聞人白的嘲諷與舉動, 穿着斗篷看上去跟邪教分子一樣的人就好像看不到一樣不爲所動,反而加大了頌念祝禱詞的聲音, 並且先前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量也隨着這聲音源源不斷地增加着,大有不把他碾壓粉碎就不罷休的氣勢
最先遭殃的是聞人白那身價值不菲的休閒運動服與綁頭髮的髮帶,在平常不過的普通布料製品在巨大的力量下無聲無息的化爲了粉塵,露出瞭如同上好的被稱爲羊脂的玉石一樣的膚色,以及線條優雅流暢的肌肉,就好像一座完美的雕像一般,可惜美中不足的是,那具身體上佈滿了細密的黑色裂紋,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崩塌破碎一般。
真是美無與倫比的美麗啊,強大而又脆弱,碎裂的程度剛剛好,當那微妙的平衡被打破時一剎那,那景象一定會更加的讓人着迷吧。儘管自己此刻也是處於囹圄,但是言峰綺禮絲毫沒有身爲階下囚的自覺,反而被眼前的看到的景象給迷住了,他相信,即便是卡蓮,那個跟性格跟他肖似的女兒也是如此,畢竟他們出身於同樣的地方,接受着同樣的教育,更重要的是,他們的身體中留着同樣的血。
“真美,不是麼。”他發出近似嘆息的讚美,癡迷的看着那樣的令他沉醉的景象,“承認吧,你也被他吸引了,卡蓮。”
“比起欣賞而言,我更期待破滅的那一刻,你也很喜歡,不是麼。”卡蓮把玩着纏在自己身上的魔術禮裝,抹大拉的聖骸布,“即使那傢伙明面上看起來改變了你,但實際上你絲毫沒有變化,我們纔是同類。”
言峰綺禮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言峰璃正製造了我這麼個怪物,怪物的血統又從我這裡流傳了下去,這還真是有趣啊。”
“真是了不起的力量,在世界的擠壓下依舊能夠堅持下來。”卡蓮讚歎的注視着站在被清空的教堂中央,被包圍起來的聞人白,“多麼強大,多麼讓人嫉妒,爲何不是掌握在人類的手中,而是歸於那些引誘人類墮落的惡魔與異教徒。”
墮落麼,真是狹隘啊。他看着卡蓮,就像看到了很久之前,剛剛遇到聞人白的自己:“你的願望是什麼?”
“什麼?”
“你的願望是什麼,他是這樣問我的,現在我將這個問題送給你,你的願望是什麼,卡蓮?”
“我……我的願望是……”願望,對卡蓮而言這是一個非常陌生的詞,怎麼可能會有那種東西呢,但是……真的沒有麼……
“別急着回答,你可以好好的思考。”言峰綺禮的目光落在卡蓮纏在繃帶下的右手上,忽然問她,“雖然淚痣魔法的確會引來爭議,但是迪盧木多·奧迪那的確是非常好用的從者,我建議你可以優先考慮他,畢竟吉爾伽美什可不是你能夠駕馭住的傢伙。”
卡蓮冷哼一聲:“教會請出的不僅僅是能勾連世界之力的失格的榮光,還有同等級的雅典娜的頭冠,所以還是多擔心下自己吧,不勞費心。”
“雅典娜的頭冠,就是那個號稱即便是地獄七君主也能被控制神智的那件秘寶麼,連着拿出兩件秘寶,你們還真是貪婪的不可思議啊。”
黑與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包括那張英俊的臉都佈滿了裂紋的聞人白身上浮現出一道道縱橫交錯的金色鎖鏈,手腕包括手臂上也都帶滿了臂環與手鐲,就連他的足踝出也環形的飾品。此時,那些臂環、足飾與鎖鏈正在一層層的,接連不斷地粉碎,簌簌落下的金粉在地上鋪了薄薄的一層。那些東西每粉碎一件,身上的氣勢與威壓就上升一分,看起來那些東西並不是什麼普通的裝飾而是具有封印的功效。
赤足站在地毯上的青年微微擡起頭,漆黑的眼睛變成了暗金色的獸瞳,散開的長髮開始拉長變粗,並且一直垂到腳邊,如同披風一般遮住了失去衣物的軀體。其實這種事情遮不遮的已經沒有糾結的必要了,因爲就在最後一件金飾碎裂,氣勢達到頂峰的時候,對方的模樣就已經發生了改變。
細長美麗的珊瑚角自頭頂生長而出,堅硬的暗金色鱗片覆蓋住人類柔軟的皮膚,修長有力的手轉化爲了醜陋的,鷹隼一樣的爪子,卻偏生下方還帶着貓科動物一樣的肉墊。他的頭顱在變形,軀體被拉長,後肢縮短同樣變成了爪子的模樣,巨大的翅翼也自背後伸展開來,場地中央已然沒有了青年的身影,取而代之的卻是一頭美麗強悍,來自遠古傳說的應龍。
天藍色的火焰在周圍靜靜的燃燒,應龍輕輕的扇動了一下翅膀,清脆的碎裂聲在每個人的耳中響起,由世界之力構築的毀滅牢籠就此破碎。綠色的咒文如同壞掉了的燈泡一樣忽明忽滅極爲不穩定,菱形的八面晶體上同樣佈滿了細小的裂紋。晶體之中原本安詳的閉着眼生物此刻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並且半睜着眼睛茫然的看着前方,同時展開了背上全部的十二對翅翼變成了戰鬥形態。
佔據了教堂大半個空間的巨大生物揮長長的尾巴隨意甩動,迅速擴張的身體不僅掀飛了包圍着他的教徒,同時也撞塌了整個教堂。那些教徒痛苦的跌落在教堂的廢墟上,一個個看上去萎靡不振氣若游絲的樣子。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魔力因爲被更加強悍的力量擊退反噬,那感覺都好不到哪裡去,尤其是這反噬的魔力還衝擊毀了身上大半的魔術迴路——無論是天生的還是人爲製造的,無一倖免。
龐大的,並且體型仍在不斷成長的龍發出難耐的怒吼,翅翼舒展開來,以漂浮的姿態飛上了天空,並且在天空中不停地翻滾着。白色的雲朵不斷地聚集起來,形成厚實的雲層將空中不斷翻滾的龍包裹起來遮住所有人的視線,只能偶爾的從雲層未能顧及到的地方露出一小塊鱗片或者小半個爪子,非常完美的詮釋了字面意義上的‘一鱗半爪’。
恐怖的威壓自天空傳來,儘管會隨着距離的拉遠而逐漸的衰弱下來,然而首當其衝直面這可怖力量的,便是被巨大陰影所籠罩的城市。相比較不明所以只覺得呼吸困難,心臟跳動過快的普通人而言,感官更爲敏銳的魔術師、英靈以及隱藏在角落中的不思議之物們則是面色慘白的竭力抵抗着,試圖擺脫想要跪拜臣服居於天空之上的正在憤怒的強者。
Archer神色凝重的望着天空,這種感覺,阿賴耶和蓋亞?難道這就是阿賴耶把他從英靈王座上踢下來的目的?先是上一屆的英靈重現,然後本次參戰的Caster違反了規定,接着又出現瞭如此的變故,這一次的聖盃戰爭簡直就是意外重重了。
施加在身上的那一層又一次的封印被解除,爲了抗衡來自世界的壓力,重獲自由的力量沸騰了起來,在聞人白的身體裡流動着,咆哮着左衝右突,試圖找到可以宣泄釋放的出口。好舒服,好痛苦,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同時衝擊着聞人白的思維,讓他的意識變得模糊起來,大部分的理智被壓制,屬於獸類思維方式佔據了上風,卻又因爲牢記着不能大肆製造殺孽,因此只能難受的在天空上不停地翻滾着。天藍色火焰暈染着周圍的雲層,與暗金色的鱗片和鬃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它可真大,真美,卡蓮睜大眼睛試圖透過雲層想要看清在在裡面痛苦翻滾的生物,以那樣的姿態出現在天空中,這景象簡直比剛纔看到的,比經書裡描述的樂園還要美。
碩大的頭顱從雲層中探出來,來回擺動的巡視着教堂的廢墟,看着痛苦地倒在廢墟之中的教徒們。龍微微偏頭,將一隻暗金色的巨大眼睛逐漸壓低貼近廢墟,豎直的瞳孔緊緊地盯着這片地方,看上去冷酷危險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