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求救聲得以傳達,不多時胖掌櫃的唸叨聲便遠去了,我以爲這種半醒半睡的狀態會在我的催促下醒來,但我高估自己了。

等醒來時已是月上枝頭,屋裡屋外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腹中空虛所以腳下也是虛浮的,起身時站立不穩導致我直接啪嘰一聲便扒地上,下巴摔得生疼。

這一疼起身時腿腳便利索了,忙拉開門出去準備夜襲廚房,前腳才跨出房門就被迎面而來的暗器嚇得摔了個大跟頭。

這暗器入土三分,即使是在黑夜裡也賊亮賊亮晃得人眼花。

皺眉,不禁在內心破口大罵這扔暗器之人,而後擡頭狠狠瞪着樹上的黑影,“藍佐,你扔暗器的技藝又精進了。”

“過獎。”

該死的又是這句,偏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藍佐我罵不得打不得,倒是印了那句——

世間有人,打我罵我、辱我欺我、嚇我騙我、謗我輕我、凌虐我、非笑我、以及不堪我,如何處治乎?

答曰:只是忍他、敬他畏他、避他讓他、一味由他、不要理他、謙遜他、莫睬他、再假以時日,你且再看他!

我忍,他日我不在阿朝的便宜老爹面前“美言”藍佐幾句就不是我顧朝鬱。哼哼!

“藍佐,我腳扭了,能高擡貴手扶我一把嗎?”拜藍佐所賜,那一跟頭摔得我想站起來都難,不然,能爬起來我絕對讓藍佐那廝知道本姑娘的厲害……

黑影飛身下樹,落地後蹲下將我的腳小心翼翼擡起,表情隱在黑麪巾下。

“疼疼疼,藍佐你想殺人滅口嗎?”以爲這是演電視劇啊,拿我的腳扭幾下就會好啊!

“別動,我看看。”藍佐皺着好看的眉,將我匆匆忙忙穿出來的鞋脫了放在一邊,很認真地觀察傷勢。

好像光看幾眼我的腳就會好似的,我忍着踢他一腳的衝動,僵硬地打斷某位大俠(瞎),“無大礙,你先把我扶進屋可好?”

我可沒在門外吹冷風的閒情逸致,何況這會兒腹中空虛。

身體突然騰空,我驚慌失措,“藍佐!!”我說的是把我扶進屋沒說把我抱進屋啊,這人的理解能力是有多差,以爲頂着一張面癱臉我就不會以爲你對我圖謀不軌了嗎?

“你好好休息,不許亂動。”很不溫柔地將我扔在牀上,而後扯過被子兩三下將我裹成木乃伊才冷冷地發話。

捂着發癟的胃我滿臉的黑線,若非藍佐來那麼一出,我現在應該是在廚房大快朵頤吃東西的,現在倒好,扭腳又捱餓。

“藍佐~”從裹得嚴嚴實實的被子裡伸出手拉住藍佐的衣襟,裝出的委屈可憐聲音我自己聽着都違和。

“怎麼了?”藍佐語氣淡淡,一雙眼灼灼盯着我拉他衣襟的手,似要盯出一個窟窿。

我眨巴眨巴眼,無辜地看着此刻一臉糾結的藍佐。

良久聽他開口,靦腆中帶着羞澀,“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本就不妥,現在又是深更半夜,我……”頓了頓,像是下了什麼決定般,“算了,我留下來陪你便是。”

聽完藍佐一番自作主張自我看好的自戀說辭後,我石化,這都什麼跟什麼?

我就拉了下他的衣襟而已,藍佐就自己腦洞大開想了這麼多。

而且想多就算了,全都偏離得老遠。

剛剛他一臉的糾結模樣下面到底給我下了什麼定義,又給我帶了什麼樣的帽子!?

滿臉黑線,語氣生硬的我試圖解釋:“藍佐,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你睡牀,我睡房樑。”說着沒等我再進一步解釋就縱身一躍立於房樑之上,我張了張口,最後只得嘆氣。

難熬的長夜啊……

次日,藍佑藍佐有事外出,責令我等留在客棧等候,不準外出,違令者施以懲戒。

看着牀頭字跡潦草的留書,抖了抖身體,將紙條揉成團扔出窗外。

我一覺睡到日上三竿,肚子都不知道唱了多少個空城計,哪有時間管藍佐寫的什麼破懲戒。

點了一桌好菜犒勞自己,菜吃到一半時阿朝才慢悠悠地抱着罈子一步三晃下樓來,滿身的酒氣。

看我狼吞虎嚥的進食速度還不忘調侃,“阿水,你這是剛從牢裡放出來吧?”說着擡起玉手一一指着面前被我一掃而光的空盤子,“你看看,多光滑多幹淨,洗碗的都要對你感激涕零了。”

“給我來點湯。”嘴裡塞滿菜,我鼓着嘴將空碗遞給阿朝。

“顧朝鬱小姐,你應該抽空看看你的周圍,他們看你的眼神都很好看很精彩。”阿朝笑着放下酒罈子給我盛湯,擠眉弄眼地示意我看周圍。

“無妨。”咕嚕嚕就着湯嚥下最後一口飯菜,用衣袖擦了擦嘴,我仰臉滿血復活,“望江樓的廚子做菜比別的客棧好吃。”

“哼,酒更好喝呢!可惜你沒嘗過。”說着拿了空碗給自己的碗裡倒了酒,慢條斯理地喝。

“哦,對了,你不是和藍佑一起挖酒的嗎?昨天我暈倒了,你們後來挖着酒沒?”

“別提了,都怪藍佐,後來我和藍佑都被禁足了,今早才得以出門,一會兒藍佐回來還要接着禁足。”阿朝又灌了一口酒,臉上憤憤不平,顯然我和阿朝都是極討厭藍佐那傢伙的。

“阿朝,針對藍佐對我們的傷害和限制,我覺得我們是時候反擊了。”不給藍佐一點顏色瞧瞧,他還真以爲我顧朝鬱好欺負。

“好啊!我老早就想整治他了。”阿朝一把拉過我,臉上巧笑晏晏,“憑什麼要我聽他的安排,我出個門都要經他允許,哼,我都不知道老爹請他來是保護我的還是管教我的。”

“對對對,我也受夠他了,管得比太平洋還寬。”有阿朝這個唯恐天下不亂滿肚子壞水的人協助,我相信惡整藍佐指日可待了。

“阿水,側耳過來。”阿朝對我勾勾手指,我湊近,聽着阿朝的計劃臉一陣青一陣白又一陣紅。

“這樣不好吧!會不會太,太那個了。”

“這有什麼的,藍佐竟然敢和我作對就要讓他知道惹怒我的下場。”阿朝拍桌而起,眼裡燃燒着灼人的小宇宙,嚇得我畏縮到一邊儘量降低存在感。

見我縮到一邊,阿朝瞪我一眼,“小水,你不會是想臨陣脫逃吧?”

“沒有。”我忙擺手證明自己的無辜,“只是藍佐心思縝密,我怕他不上當。”

“哼,我都使出美人計了還怕他不上當。放心,你只要乖乖按照我的吩咐把怡紅院的美人給我找來就好。”

“哦哦哦,可以。”我唯唯諾諾地點頭,心想藍佐真可憐,

“好了,現在出發去怡紅院。”阿朝一馬當先,我只好快步跟上,一路上思來想去的都是藍佐事後知道有我的參與對我扔飛鏢的場景,簡直不要太血腥。

……

半個時辰後,望着眼前紅豔豔的三個燙金大字——怡紅院,我有些發愣。

這還是我活了那麼多年第一次逛妓院啊!要知道擱沒穿越以前,我可是個連紅燈區都不敢看的小年輕。

果然這一穿越後沒了爸媽的管教我就誤入歧途了,這會兒不但敢進着煙花之地還參與了整治藍佐的計劃。

罪過罪過。

“阿朝,你說藍佐會跟過來嗎?”望着周圍形形色色的人異樣的眼光,我有些不自在地捅了捅身邊安然自得喝酒的人。

“當然會。你想想啊,藍佑那傢伙知道我來這裡絕對會跟過來的,而藍佑過來了你覺得藍佐會放心讓他一個人過來嗎?我都瞭解藍佑那人一到這種地方就魂不守舍,藍佐肯定也知道。”

“這裡的香味好刺鼻,我想找個空氣好的地方透透氣,你慢慢喝,不許貪杯不許鬧事。”臨走之前叮囑阿朝一番,我推門出去避開樓道間的鶯鶯燕燕往怡紅院的後院走。

這裡倒是鮮有人來,空氣裡也沒那種濃烈的胭脂水粉的味道,甚是清淨,院裡還有一棵梧桐,我擡頭看着鬱鬱蔥蔥的樹,內心百感交集。

閉眼,腦裡是混亂而模糊的記憶——

深不見底的山洞,玄寒至極的冰棺以及陰冷的一雙眼,這似乎是我穿越過來時的記憶,只是不知是什麼原因被人消了去,導致我即使想起來也是零零碎碎的。

那雙眼的主人是誰,叫什麼名字來着,好像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