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像是一場永遠都醒不來的噩夢,顧朝鬱無論多少次的睜眼和閉眼,所處之地依舊未變。

她記得自己只是掉下懸崖,按理說那麼陡峭的懸崖不可能活命,她不曾想過會醒來,唯物主義不會促使她腦裡幻想見到黑白無常的場景,但,事實是醒來後確實睜眼看到的是一黑一白的身影。

這是怎麼回事?身體發冷,血液像是凝固般冰冷,黑衣人愣愣地看着她,深不見底的黑眸夾雜着她看不懂的複雜情緒,白衣人開口,聲音老成,“右護法,人就交由你看護了。”

而後一陣冷風襲過,顧朝鬱再次陷入沉睡。

黑衣的右護法合上冰棺,眼裡是從來未出現過的溫暖。

第二次顧朝鬱醒來時,周圍很吵鬧,鬧得不可開交,隱隱有地動山搖的趨勢,冰棺打開的那一刻,她緩緩睜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陰冷的眼,眉眼上挑、薄脣淺笑、顧盼生情。

“你是我的,記住了嗎?”吐氣如蘭,卻又容不得拒接的語氣。

霸道的口吻,眉宇間都是禁慾冷冽之感,顧朝鬱垂眼,淡淡地開口,說出她來這世界的第一句話——我拒絕。

周圍不約而同響起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唯有那個站在冰棺旁邊始終未曾開過口的黑衣人看向她,目光灼灼。

周圍又恢復了最初的鬧騰,大殿開始搖搖欲墜,殿外的風沒來由地嘶吼,天地轉瞬即變。

周圍沸沸揚揚的聲音裡依稀聽得隻字片語,什麼歸一,什麼風雲鉅變。

閉眼,顧朝鬱悶悶地想,這樣的噩夢,還挺像有那麼一回事兒!。

直到第三次醒來,周圍依舊是嘈雜的人聲,嘰嘰喳喳吵得人不得安寧,顧朝鬱睜眼,眼前是大紅的顏色,她從吵吵鬧鬧的對話中大概知道自己現在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被人強行娶了。

無所謂,顧朝鬱想,夢醒後一切的不愉快都會消失。

擡手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繁瑣嫁衫,眼神望向人羣時不期然對上一抹深邃的視線。

這雙眼好像第一次醒來時就看過了,顧朝鬱打量那人的黑衫以及黑麪巾,說不出的親切感,她從榻上起身,慢慢走下臺階,羅裳鋪了一地。

“我此前,是不是見過你?”顧朝鬱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但偏偏能撩人心神。

吵吵嚷嚷的大殿頓時安靜,落針可聞,所以人都屏住呼吸,生怕擾了這一刻的寧靜與祥和。

藍佐看着眼前的人,百味紛雜,內心像是有一千隻野獸嘶吼欲跑出,人生過往如走馬燈般在他腦裡略過,但沒有哪一處場景能與和顧朝鬱遇見時那一刻比擬。

仿似過去那麼多的年生,都是爲了孤等眼前這個人而活。

而一旁的藍魔,看着兩人的互動,終於按捺不住上前將自己的所有物攬在懷裡,冷風襲過,人已不見蹤影。

思過崖,暖玉在懷,藍魔像是護崽般將顧朝鬱圈在自己的懷裡,“你是我的,只能看我一個人。”

見懷裡的人不爲所動,藍魔又強調,“特別是藍佐,我不允許你多看他一眼。”

顧朝鬱不解,這人怎會這般霸道無禮,但這不是她現在最想表達的,她擡頭,極認真地看着抱着他宣告主權的人。

臉上佈滿紅痕,似乎比初見時更醜幾分,大概是紅痕蔓延越來越多的緣故,縱橫交錯穿插在一張臉上確實是有夠觸目驚心的,但,顧朝鬱並不介懷。

在她眼裡,天底下人除了特別驚豔之人,其他人生得一般無二,即使少掉一隻眼睛或是一隻耳朵的人在她眼裡也和五官齊全的人在同一看待水平。

伸手,撫摸上那人的臉,顧朝鬱風馬牛不相及地淡淡開口:“你有吃的嗎?”

她來這個世界就沒吃過一餐飯甚至喝過一口水,之前還有負責看護的藍佐定期用藥丸支撐,現在沒有藥丸的她好似餓了八百年的羊,若非眼前的人不能生吃,不然她早就下口。

等藍魔弄來食物,顧朝鬱慢條斯理細嚼慢嚥的動作一點不像是餓了八百年般,等滿滿一桌子的菜被一點不留一掃而光後,藍魔終於意識到,他的新娘子,是真的很餓了。

畢竟那一桌子的菜,就算是兩個藍魔加起來,都不一定能吃完的。

飯後藍魔摟着溫香暖玉睡覺,用顧朝鬱的歸屬權來交換他當教主的這個條件,果然很值。

但爲了當上教主而急於修煉歸一第九重所毀的容貌,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恢復,不過,他的新娘子,似乎不介意這麼醜的他,好欣慰啊!越來越喜歡了怎麼辦?

所以爲了顧朝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精心佈置她喜歡的庭院,爲她不顧碑鳴教教衆的鬼哭狼嚎一律嚴禁教衆擡頭看顧朝鬱一眼,爲她將方方正正的湖改造成月牙的形狀,爲她……

一切都是爲她,掏心掏肺爲她好,不打不罵不嗔不怪,但這些所有的美好都在接下來的血祭中被打破。

爲什麼顧朝鬱會是血祭者,一開始從來沒人告訴過藍魔,是誰擅做主張將血祭的事添油加醋告訴顧朝鬱的,他對顧朝鬱的好只是因爲喜歡,絕不會是爲了血祭時顧朝鬱的心甘情願。

不!藍魔想給顧朝鬱解釋清楚的,可是已經晚了,嗜血蠱已經注入,他身上一丁點的血腥都會引起顧朝鬱體內嗜血蠱的波動。

他想待在顧朝鬱的身邊,但是又怕待在她身邊,最終還是沒能抵過他自己的一點私心和雜念,在顧朝鬱被嗜血蠱吞噬心智時,將人要了。

天地崩塌,醒來後曾經還會與他歡笑的人不復存在,顧朝鬱像只輕輕一碰就會炸毛的豹子,她開始無數次的逃跑,被抓回,而後又逃跑。

藍魔怕極,卻也氣極,鎖鏈栓不住她,山洞困不了她,冰棺讓她再也不曾醒來。

藍魔怕了,放她自由吧!只要她還肯睜眼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