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延喜宮一別之後,慕容筱雲已經有半月餘日未見聖面。心中對天子自然是念茲在茲。
許公公對主子的心思十分清楚,主子並未吩咐打聽天子行蹤,然而他卻是每日嚮慕容筱雲彙報情況。
慕容筱雲每回都是默默聽着,並不發言。
從主子安靜的神情之中,許公公查覺出了她對天子的牽掛。
“娘娘,皇上同昨日一樣,處理政事過後先去了壽康宮,後又在景陽宮與坤寧宮逗留片刻。依舊是未留宿任何一宮,天一黑就返回乾清宮了。”
慕容筱雲嗯了一聲,裝作鎮靜地逗着牀上已經很會拍手踢腳的皇兒,眼角微微地笑着,心思卻已經飄遠。這杜雲沐真是,讓你要以大局爲重,也不能半個月都不來看我一次。不想我也就算了,難道連皇兒也不想嗎?
這半個月來,乾清宮的徐公公幾次領來了衆多的奶孃,一一讓慕容筱雲過目,她卻是連看都不看一眼,就把人給轟走了。從延喜宮回來之後,或許是因爲她的心境更加寬了,心情自然也舒暢了些,所以漸漸的有了些奶。皇兒吸吮的時候,總是斷斷續續的,加上喂一些營養的湯汁,總是餓不死皇兒的。皇兒十分嘴饞,第一次吸出奶汁之後,一天要吸上不下十遍,每一次將慕容筱雲啃咬得十分辛苦。可是母愛的無私是讓人十分心甘情願的,即使是痛了,即使是因爲哺養會讓她身材變形,她也覺得是幸福的,且甘之如飴。
二十日來,皇兒出落得更加俊俏,眼睛大了不少,頭頂上的毛髮也濃密了。小傢伙總是喜歡母親目不轉睛地與他對視,儘管聽不懂母親在說些什麼,只要見到母親的嘴巴動個不停,眼睛笑個不停,他就會跟着樂呵呵地笑着。那種聲音,簡直就是天籟,讓慕容筱雲聽了,心中的所有煩惱都因此消散。
只是帶着這個孩子來,也是十分累人,半夜的時候,他會哭,他會在你不知不覺的時候就偷偷的撒上一泡尿。
佟姿見女兒這二十日來消瘦了不少,十分心疼,“雲兒,讓娘抱會皇子吧。你躺着歇息一會,這孩子夜晚只認你這個孃親一人帶着。你若是連日頭裡都不多歇息一會,晚上怎麼受得了?”
“沒事,我心甘情願的。小時候娘不也是這般辛苦地把雲兒帶大的嗎?”
佟姿微微嘆了一口氣,道:“娘領了聖詣,只能陪你一月之久。若是不趁着這一個月的時間多幫你帶帶孩子,以後哪有機會在你身邊幫忙?你歇息一會,讓娘抱着孩子出去曬曬太陽,大雪已經化了,冬日的陽光十分喜氣。”正說着,佟姿就從慕容筱雲身邊抱起皇兒。皇兒與外婆多日的接觸下來,已經不再拒絕外婆的懷抱。
正當佟姿準備抱皇兒離開時,寢殿外朗朗傳來徐公公的聲音,“皇上駕到......”
承乾宮所有的奴才登時整整齊齊地站成兩排,見天子走近後齊刷刷地跪地,“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佟姿抱着皇兒,正要行禮,即被皇上制止道:“岳母大人不必多禮。”
佟姿擡頭,望見鳳牀上正坐着的慕容筱雲,沉聲說道:“老身抱着皇子出去曬曬太陽。”
承乾宮的宮人識趣地跟在佟姿身後,將空間留給多日未見面的聖上與主子,待寢殿內只剩下杜雲沐與慕容筱雲時,她的心忽而不安了。
從延喜宮回來之後,慕容筱雲十分謹慎的躺在牀上。半月來不曾離開過承乾宮,依着宮人的侍候,頭戴着厚重的錦巾,看上去沒有半點青春模樣。她垂着頭,生怕自己這副模樣讓杜雲沐看得更清了。
杜雲沐的眼中掛着一絲溫和的笑意,輕聲道:“雲兒,半月未見,你就不想我嗎?”
她默不作聲,感覺到杜雲沐的柔指緩緩伸來,擡起她的下顎輕笑道:“難道還怕讓我看見嗎?你這個樣子倒是十分可愛,不像是坐褥期的母親,反倒像是苗疆的美麗女子。”
杜雲沐擡起慕容筱雲害羞的臉,輕輕含首,笑道:“嗯,不錯,確實十分有苗疆女子的風韻。”
慕容筱雲揮開杜雲沐的手,撅了撅嘴,不悅道:“你就會取笑我。”
杜雲沐挑起濃眉,輕聲問道:“怎麼,是你讓我要去其她宮多走動,不要總是纏着你。我照實做了,你還果真生氣子。”
慕容筱雲急忙解釋,“不是......我只是......”
她口是心非,話語登時一滯。杜雲沐不依不饒地追問道:“只是什麼?”
既然已經寬了心境,就不該爲他涉足她宮而有醋意。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移開話題,“母后近日可好?我在坐褥期內,都沒有去看望她老人家。”
杜雲沐順着她的話回答道:“母后很是掛念她的大皇孫,還讓我轉達等你坐褥期滿後,要帶着吉兒去壽康宮。母后還親自準備了吉兒和慶兒的滿月大典。”
提起二皇子,慕容筱雲不得不過問一句杜昭儀。杜雲沐急忙安慰道:“你放心,雲君什麼樣的苦難沒有捱過,這點小傷對她來說,不足以構成威脅。她恢復得比你還要快呢,現在已經下牀了。”
“這一次杜昭儀受了極大的冤屈,雲沐你要多關心關心她。”
杜雲沐忽而換作一聲不陰不陽的聲音哄道:“小沐子謹遵主子吩咐,一定日日前去景陽宮對昭儀娘娘心表關懷。”他忽而換成自己的本聲,酸溜溜地問道:“可是雲兒,我日日不來承乾宮,你不會難過嗎?”
她自然是難過的,可是處於無奈,她要保全自己,也要保全皇兒,不想再惹那麼多的是非了。她盡力地掩飾住內心的酸澀,輕輕笑道:“你若只是雲兒一人的夫婿,而去招惹了別家的姑娘,雲兒自然難過。可是你是所有妃嬪共同的夫婿,雲兒還有什麼好想不開的?”
杜雲沐挑起眉來,輕問道:“真的?”
慕容筱雲違心地說道:“真的。”
杜雲沐十分動容地俯視着慕容筱雲,眼中一片潮溼,“雲兒,我怕你不開心,更怕你受到委屈。我也知道,其實你是希望我天天守着你的。這些日子,我也想了許多,正如你所說,怕是隻有同你隱退山林,才能同你朝朝暮暮。可是......”
慕容筱雲急忙堵住他的嘴。她不想聽那些可是。她知道他心繫着天下,故而不願強逼他,緩緩笑道:“雲兒知道,你要做一個聖明的君王,雲兒都知道。你若留在這皇宮之中,雲兒就一直陪着你。”
“雲兒......”
慕容筱雲十分眷戀地依進杜雲沐的懷裡,“別說了,讓我好好抱一會兒你......”
暗處,一雙烔烔的目光視見天子與慕容筱雲相擁成雙,忽而閃
過一絲邪惡的殺念。
錚的一聲,十幾只細如銀絲的暗器嗖嗖地飛懸在半空,穿透過毫無阻礙的空氣。在那千鈞一髮之際,杜雲沐忽而聞着一陣異樣的空氣流動之聲,眼到手快地徒手夾住即將刺穿他胸膛的銀針暗器。他懷抱着雲兒,騰空而起,即刻飛懸在半空。
慕容筱雲還未查覺出任何異樣,既見寢室內不知何時多出了幾名黑衣人,個個都是蒙着臉,看不清模樣,但卻能清晰地視見他們清朗的眸光。
杜雲沐先慕容筱雲一步認出了那些黑衣人的領頭人物,冷冷地笑道:“我們又見面了。”
慕容筱雲一一望過去,在那個身材偉岸的黑衣人身上停佇目光。她與那一雙矍鑠無比,又歷經滄桑的眸光忽而一撞,那一瞬間,她倏地猜測出這個黑衣人的身分。她驚呼出聲,“子鴻哥哥?”
慕容子鴻蒙着面,但是他那雙讓慕容筱雲十分熟悉的雙眼卻是一眼明辨。那雙眼睛裡充滿了仇恨,他冷冷地望着她,失望道:“筱雲,你讓我太失望了。”
慕容筱雲急忙問道:“子鴻哥哥,你爲什麼非要刺殺雲沐呢?”
慕容子鴻的眼裡是一抹又一抹的仇恨,那般堅定地瞪着慕容筱雲,狠狠地說道:“今日來,我不但要殺了這個狗皇帝,還會連他的兒子也一併剷除。”
慕容筱雲瞪大雙眼,驚慌道:“你說什麼?”
“筱雲,你太讓我失望了,你竟然幫仇人生了個兒子。他不該來到這個世上,所以今日我要替天行道,殺了這對狗父子。”
慕容筱雲的心中猝不及防地閃過一絲慌亂,急忙喊道:“不要傷害我的皇兒。”
慕容子鴻只是冷冷一笑,“不用再大聲求救了。我已經對整個皇宮做過偵察,這承乾宮空了數月已久,本來有暗夜精英暗中守護着,可是近日來皇宮中頻繁地出了許多事故,這狗皇帝也來不及再佈局。等你們喊來救兵時,只能讓他們收屍了。丹陛外也已經被我的人馬所包圍,誰也逃不了。”
慕容筱雲見慕容子鴻的眸光忽而一柔,聽他緩緩說道:“筱雲,你若是能放棄這狗皇帝,我願意重新接納你。我與你本就不是親兄妹,只要你答應離開這個狗皇帝,我可以不殺你。”
殿外登時傳來皇兒尖銳的哭鬧聲,那聲音越來越近,黑衣人押着佟姿緩緩走近,一同進來的還有承乾宮的數名奴才。
慕容筱雲的心立馬亂了,看着佟姿被兩個魁梧的大男人拿刀左右駕着脖子,懷中的皇兒更是哭得厲害、眼淚一串一串地往下落。她這個做母親的,心亂如麻。
同樣的數月不見,慕容子鴻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更加心狠手辣,更加六親不認。
天子在側,卻是面不改色,眼眸之中是異常的鎮靜,“是朕同你有殺父之仇,你何必爲難婦孺幼兒?”
慕容子鴻依舊冷冷笑道:“你以爲我傻?還會留着你的種,二十年後再讓他來找我報仇?狗皇帝,你今天休想再逃。雖然這是皇宮,處處都是你的官兵。可是等他們趕到的時候,你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作者題外話】:小施還是不放那個所謂的男配出來了,早點完結吧,就光是雲謙和雲沐同筱雲的感情就已經很糾結了,再來一個男三出來,怕文太長,大家看着不爽。完結後,儘量接上新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