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姿緩緩地睜開眼睛,眸光渙散地流離在慕容筱雲的身上,虛弱無力地眨了眨眼,“雲兒......大......皇子......呢?”血依舊緩緩地滲出來,她素淨的襖子漸漸染出一朵一朵紅彤彤的花來。
慕容筱雲望向母親,見她臉色慘白,氣弱遊絲。她伸出的手指僵硬在半空,動也不敢動母親一下,那樣不由自己地瑟瑟發抖,淚水潸然而下,嘶聲喊道:“娘......你千萬不要有事,娘......快傳御醫,傳御醫......”
佟姿氣若游絲地眨眨眼,擡起兩片乾渴蒼白的脣來,艱難地說道:“皇......皇子......”
慕容筱雲一把握緊母親十指鮮紅的手,泣聲喊道:“娘,你別說話了,你別說話了......”
杜雲沐大步邁來,抓緊佟姿的手皺眉思量,指尖下的脈相是十分紊亂,他卻毫不敢言,急忙安慰道:“雲兒,彆着急,你娘不會有事的。”語畢,欲抱起佟姿走向牀榻。
慕容筱雲見母親忽而皺緊眉頭,蒼白的臉上呈現出一片痛苦的表情,豆大的汗水掛滿了她的額頭。
她登時大喊道:“你別動我娘,她疼,你別動她......”
整個承乾寢殿充溢着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味,慕容筱雲痛心疾首地望着母親,目不轉睛日,生怕一眨眼就再也見不到母親了。
佟姿躺在血泊中,喃喃地念着皇子,眸光越來越渙散,越來越虛弱,仿似徘徊在鬼門關的人,剩不了幾口氣兒了。
慕容筱雲見狀,心頭揪着疼,疼得厲害。她生怕母親就此撒手、駕鶴西去。她可是從來沒有盡過孝道,沒有讓母親過上過一天的安生日子。母親爲她CAO勞了一輩子。她來到這個異世,若是沒有佟姿,不知道要遭受多少的罪。她一聲又一聲地喊道:“娘,你不能丟下雲兒,你堅持住,太醫馬上就來了。”
血,沒完沒了地流着。
血泊中的佟姿似是縹緲的花魂,彷彿風一吹,就會散盡這艱辛一世的生命。
姑蘇暮年帶來的侍衛,已經將這羣光天化日即敢擅闖承乾殿的黑衣人給一一捆綁。慕容子鴻被押至臨近佟姿的身邊時,忽而停佇腳步,深深地望了一眼慕容筱雲,愧疚地說道:“雲兒,對不起,哥哥是無心傷害三孃的......”
慕容筱雲緩緩望向哥哥子鴻,模糊的淚眼中只視見他的魁梧身材,看不清他的臉,看不清他的眼,冷笑一聲,“雲兒怎麼會怪哥哥,你......好自爲之吧。”姑蘇暮年推了一把,慕容子鴻不得不難捨難分地離開,最後一眼望向慕容筱雲時,她已經收回了視線,無比痛心地望着佟姿。
慕容子鴻體內中了毒氣,本就虛軟無力,經由姑蘇暮年如此用力一推薦,沒有半點掙扎的餘力,卻回首十分不甘心的望着雲兒的背影,揚聲問道:“雲兒,我真不是你的親哥哥,你願意跟我離開嗎?”
杜雲沐氣急敗壞,冷哼一聲,“把
這羣亂賊押下去,嚴刑拷問。”
慕容筱雲沒有迴應,一心一意地望着已經緩緩閉上眼睛的佟姿,沙啞着聲音喃喃喊道:“娘......娘......”那種聲音無助而絕望,蕩在杜雲沐的心裡十分不是滋味。
太醫趕來的時候,佟姿氣若游絲,依舊不停地流着血。
杜雲沐將慕容筱雲攔在寢殿外頭,見宮女端着一盆一盆已經染得鮮紅的棉團從裡頭出來。可想而知,母親現在是多麼的危急。她想衝進去守在母親身邊,卻被杜雲沐及時攔下,“雲兒,你別再進去添亂了,相信蘇大人會治好你孃的。”
她沒有辦法冷靜,“爲什麼受傷的是我娘?爲什麼是我娘?”
“他們是衝着皇兒去的。”
她急得來回徘徊,抓緊一個正從裡面出來的宮女急忙問道:“我娘怎麼樣了?”承乾宮的奴才們都或深或淺地中了毒氣,這會服侍着蘇大人診治的宮人是從別的宮調來的。
那宮女見主子如此慌忙,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娘娘話,奴婢也不知慕容夫人怎麼樣了,蘇大人正在搶救呢。”
一陣忙碌過後,蘇誠章終於從寢殿緩緩走出來,面目上的神情卻是十分的沉重。
慕容筱雲急忙上前,似乎感應到了一股噩訊,不眨一眼地望着蘇誠章,反而平靜了,緩緩問道:“我娘她......”她屏住呼吸,不敢想像,只靜靜地聆聽蘇誠章的消息。
這一刻,她隱忍着心中的痛,面目鎮靜地與蘇誠章對視,只覺胸口處被人一捶一捶地敲打着,有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蘇誠章不敢與慕容筱雲對視,急忙慌亂地移開視線,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老臣已經盡力了,雖然保住了慕容夫人的性命,但是她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就要看她自己了。”
慕容筱雲欣喜道:“我娘還活着?”
蘇誠章垂着頭,沉沉地說道:“娘娘,慕容夫人的性命只是暫時保住了。夫人年事已高,深深地中了歹人的兩刀亂砍,傷及了肺腑。這幾日內,她若是醒不過來,恐怕就......”
慕容筱雲急忙追問,“就怎樣?”
蘇誠章的臉色極爲難看,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就再也醒不過來了。”見主子慌亂地說不出話來,蘇誠章又急忙安慰道:“娘娘,您別也太着急了。慕容夫人也不是完全不能醒過來,她若是意志力堅強,說不準這兩日就醒了,經由調養,一定還能長命百歲的。”
慕容筱雲不肯放過任何一絲希望,篤定道:“我娘不會有事的,我娘是最堅強的。蘇大人,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我娘才能好得快一些。”
“老臣正要向娘娘稟報,切莫不能翻動慕容夫人的身子,否則會影響到傷口的癒合。在慕容夫人沒有醒來之前,老臣每日必來查看夫人的傷勢,若是夫人醒了,就好辦了。”
慕容筱雲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道:“謝過蘇大人。”
“娘娘這是折煞老臣
呀,這是老臣的職責所在。請娘娘放心,老臣一定全力以赴地救治慕容夫人。”
正這時,殿外忽而傳來一聲高貴而疏離的婦人聲音,“她當然不能死,蘇誠章,佟姿就是一隻腳踏進棺材了,你也要給哀家拉回來。”
衆人不約而同地望去,雲太后面色沉黯地邁進承乾正殿,一身陰冷之氣,連她背後暖黃的陽光也是冰冷的。這年後的冬日因雲太后的到來而變得更加寒冷,杜雲沐見母親的神色,自知不是什麼好事,緩緩地問候道:“母后,你怎麼得空來承乾殿了?兒臣正說過些日子讓雲兒帶着皇兒去看望你呢。”
衆人一一跪地,朝雲太后請安。
慕容筱雲半蹲着身子,垂首道:“臣妾見過母后。”
雲太后緩緩睨嚮慕容筱雲,沉聲道:“光天化日之下,皇帝在承乾宮遭遇了刺客襲擊,哀家能不來嗎?你們都平身吧。蘇誠章,哀家命你全力以赴地救活佟姿,若是救不活,你也別再呆在皇宮了。皇宮這麼大,皇帝偏偏在承乾宮中遇到了刺客,而這個刺客偏偏又是慕容府的人。這承乾宮的每一個人都脫不了嫌疑。”
慕容筱雲緩緩起身,從雲太后的口氣中聽出了端倪,垂首回稟道:“母后,您的意思是懷疑承乾宮出了內應,與刺客裡應外和?”
雲太后別有深意地望着慕容筱雲,語氣不溫不熱地說道:“雲兒,哀家並不是懷疑你,而是擔憂皇帝安危。皇帝若是遭歹人所害,這蕭國江山誰來打理?”
慕容筱雲垂首不語,聽雲太后繼續沉聲說道:“這羣刺客能在皇宮中來去自如,自然是有內應。在沒有查清事實之前,每一個人都值得懷疑。哀家知道,你還在坐褥期內,需要人照顧,所以哀家給你派來四個太監六個宮女,至於你承乾宮原先的宮我,就都交由刑部徹查。”
杜雲沐急忙阻攔,“母后......刺客一事,朕自會查明,不需母后cha手。”
雲太后嚴厲地望向皇帝,揚聲道:“後宮之事,又怎不歸哀家所管。皇帝若是阻攔,哀家只能連花蕊一起查辦。刺客光天化日之下,大搖大擺地在承乾宮中出現,還險些害了皇帝與哀家孫兒的性命。你讓哀家如何不管不問?若是不將事情真相查清,你又讓哀家如何堵住衆宮口舌?皇宮頻頻生事,哀家還能坐視不顧嗎?”
雲太后立即喊道:“來人,將承乾宮的奴才都押下去一一審問。若是審出內應,殺無赦。”
慕容筱雲護奴心切,“母后,承乾宮的宮女太監都心地善良,他們怎麼會與刺客勾結。”
雲太后急忙打斷道:“不是這羣奴才,難不成是花蕊你自己,又或者是身受重傷的慕容夫人?”
慕容筱雲無法看清雲太后,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前不久才同她言和,視她如己出,說了一翻的知心話。怎麼今時今日待她這般苛刻?難不成雲太后對慈寧宮火災一案十分不滿,不相信是雪貴妃所爲,而是相信皇兒是妖孽,所以要如此針對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