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天看看鐘,有點着急,“曦子去哪兒了?好些天了,都這麼見頭不見尾的。你要多問問。”
秦怡一直低頭沉思,聽他又唸了一遍,才道:“今天11號了,沒事了。”
林蔚天打個頓,半晌沒說話,後嘆口氣,打開了電視。
“今天紹家託了個人找我……”
林蔚天眼睛在屏幕上,但心裡一直翻騰着那兩個男孩子的臉,根本沒聽清她的話。秦怡看他臉上發怔,倒也嘆口氣,只得又加重語氣,又重說一遍。
林蔚天一驚,急問:“說什麼?”
“自然是提親。”
“你怎麼回的?”
“我還能說什麼。只好說,只要曦子願意,我們做父母的當然也願意。”
“他們……他們沒說……沒說其他的?”林蔚天有些期期艾艾。
秦怡看他一眼,“沒說什麼。非常客氣。看得出來,紹家對曦子非常中意。怎麼都行,只要能嫁過去。”
“那也得咱們‘女’兒中意才行。”林蔚天羞慚於秦怡的那一眼,說話口氣開始強硬。
秦怡不覺一笑,笑意未完全展開又轉爲嘆氣,“你看過曦子是怎麼對蘇哲方毅的,紹家的那個孩子,不吃不喝趕三年,只怕都趕不上。”
林蔚天“啪”的一拍茶几:“那小子真沒良心,幾年了,一個電話沒有,連張紙也不寄過來,虧我們待他兒子一樣,白眼狼一個!”
秦怡不出聲,後聽林蔚天紊紊叨叨的又罵,有些聽不下去,遂道:“行了,一個巴掌拍不響,你‘女’兒那脾氣你不知道?蘇哲在她面前,總是被她欺負的多。”
林蔚天不服:“那是他本身做得就不好。誰不誇咱們‘女’兒知書達禮,要不好,紹家怎麼就這麼喜歡。”
秦怡聽着不順耳,又不想跟他辯,只皺着眉不回話。
林蔚天最怕她這樣,忙道:“好了好了,知‘女’莫若母,我不‘亂’摻和。”
“蔚天,你覺得紹家那個孩子怎麼樣?”
林蔚天沒想到她會問出這句話,一時不知怎麼回答,再看她神情認真,肯定是要等他答案的,遂想了想,回:“人我是不喜歡。不過,看他對咱們‘女’兒,倒是不錯,好像也不比方毅他們差。”
“蔚天……”秦怡‘欲’言又止。
林蔚天看她神情,又奇怪又焦急,“快說呀,你今天怎麼搞的,老是吞吞吐吐的。”
“蔚天,我總覺得,蘇哲八成不會回來了!”
林蔚天一聽就要反駁,但看她還要說下去的意思,遂強忍着閉上嘴。
“他們認識那麼多年,吵過多少回架?哪次不是早上吵,晚上就好了,至多賭個三五天的氣,超過一星期的都沒有。如今呢,要四整年了,一點音訊都沒有。這一兩年,家裡電話都是咱們丫頭搶着接吧?因爲丫頭急了。那時蘇哲之所以走,肯定是丫頭寒了他的心絕了他的念,不然,就算走了,一年半載的肯定會回來。唉……”秦怡長長的嘆口氣,“憑蘇哲的模樣和家底,即使在外面,也不愁沒‘女’孩子搶。沒準兒,媳‘婦’都有了!”
林蔚天想衝口說“不可能”,但突如其來的焦慮令他開不了口。
“我以前也不大喜歡紹家那孩子,太冷。但是我回過頭來想想,咱們丫頭已經見識過好男孩了。蔚天你仔細搜搜我們周邊的,包括我們見過的,能趕得上蘇哲方毅的,有幾個?曦子是還小,但她的眼界一開始就高了,將來到哪裡找那樣出‘色’的男孩去?紹家那孩子就長相差點,身上的氣派連蘇哲方毅也壓不住,不提家勢,單平時曦子一句半句的話裡帶的,智商也極高,要說配咱們丫頭,綽綽有餘。最難得的,他一在咱們丫頭面前,就有點呆,我想到這點,就特別放心!”
林蔚天原本心裡並不看好紹韓,但聽秦怡這麼一分析,立馬覺得真是有道理,再想想紹韓雖然來得不多,但那對林曦言聽計從的模樣,只要有眼睛的,看一眼就明瞭,立時就笑了:“咱們曦子真有男人緣。”
秦怡想笑,笑容沒出來就散了,“不是那一個,再多也沒用。”
直到十一點,林曦還是沒回來,秦怡催林蔚天去睡,“我等就行了,正好有話跟她說,你別一起耗着了。”林蔚天點頭,一邊去洗漱。他這邊還沒‘弄’好呢,那邊敲‘門’聲就來了,聲音有點悶,像是用腳在踢。他趕忙放下‘毛’巾,攔着秦怡,“我去我去。”走到‘門’口,先問是誰,問了兩遍沒人應,於是他開了‘門’燈,從貓眼裡往外一瞅。
秦怡就在側面,看他面‘色’一沉,心裡奇怪,不及問,就見他把‘門’一拉,口氣嚴厲:“快進來!”
原來是紹韓在‘門’口站着,橫抱着林曦。秦怡一吸鼻子,沒聞到酒氣,心裡先放了大半,遂往林曦房裡引,“這邊。”
秦怡收拾完林曦出來,見紹韓站在房‘門’邊,眼睛看着牆角,而林蔚天端坐在桌旁,眼睛橫着他。她剛纔仔細檢察了下,不說衣裳整齊,皮膚上連疑似的痕跡也沒有,她很是滿意,遂臉上微帶了笑:“怎麼這麼晚?”
紹韓聞言擡頭,看她沒有生氣,心裡一放,臉上也緩和下來,“林曦難過,在車上哭了很久,後來她睡着了,我想等她醒的……,她沒醒,我想還是送她回來好。”
“每年這時候,她都難受。”秦怡不着痕的觀察他,“我們都煩了。你也是吧?”
“不!”紹韓的眼睛‘射’過來,“我不煩!”
秦怡覺得他眼光很厲,令人不敢接,想到大概是她剛纔的厭煩口氣所致,或許也有她故意揣測的原因,但無論基於哪一點,她都滿意於他的反應。
“這邊坐。”秦怡說着往廚房去,“喝口水再走。”
等水放到紹韓面前,秦怡突的想起林曦曾提過他從不在外面吃喝任何東西,她正想找個機會說“不渴就不要喝了”,就看他端起杯子,慢慢的喝了個底朝天。
秦怡雖對他開始有好感,但終是不熟悉,尤其他身後還隱着強大的背景,一語不慎,難免會有自貶身份之虞。因而淡淡的兩句話過後,屋裡三人均不開口。秦怡連看兩次壁鐘,想暗示他自己提出告辭,偏那紹韓眼皮也不擡。於是,她去示意林蔚天。
林蔚天一看紹韓那目中無人的模樣,原本對他冒了點小芽的好感立時泯滅得無蹤無跡,他重重的咳一聲作開場白:“很晚了,你早點回去,我們也要休息了!”
紹韓半晌沒動靜,後朝着林蔚天的方向移了一下頭,“叔叔……”又朝着秦怡的方向移一下,“阿姨……我想待這兒,好嗎?”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叫人,儘管低着腦袋,很沒禮貌的樣子,但林蔚天和秦怡還是有些震動。
“這……”林蔚天正要說出“這不行”,就聽秦怡接話:“紹先生,我們房子小,沒有客房。”
“我就坐這兒。”
“那……”秦怡靈機一動,“你府上還等着吧?”
就看紹韓立時取出手機,很快的按鍵。“我不回去。”四字說完,“啪”的合上。
林蔚天看秦怡關上‘門’,低聲問:“真坐着那?”
秦怡點頭,末了一笑:“套一個實髦的字,酷!”
林蔚天搖頭:“他爹媽怎麼養出來的,要擱我,如果不攆出去,我也給氣死了。”
秦怡倒嘆氣:“非常之人,必經非常之事!這孩子本質不錯,成這樣子怕是經過什麼大災大難。”
她輕輕開了櫃子‘門’,想檢點檢點,但看了一半,又作罷。林蔚天以眼詢問。秦怡靠着他躺下,“我本想收拾一下沙發的。想想算了。他家講究,不見得睡得下,要是跟剛纔喝水那樣,倒不好。再說了,咱們太在意,反而顯得趕着似的,沒必要。”
林蔚天大是贊同,將燈一關,“睡覺!”
饒是如此說,秦怡次日還是比以往早起了一個小時。紹韓仍是那姿勢坐着,肩不歪,腰不斜,彷彿一夜都未動過。看她出來,他打了個招呼,“早,阿姨!”
那一聲“阿姨”叫得比昨晚自然,加上他目光直視,臉上又帶着一些倦容,而最重要的,則他是站起來問的安,秦怡的心不覺軟了一軟。“你早,紹韓。在這兒吃早飯?”
“好。”
“想吃什麼?”
“什麼都行。”
“那就吃餃子。自己家包的。白菜豬‘肉’。對了,我給你拿‘毛’巾牙刷。”
秦怡剛放上水,回頭見紹韓已洗漱好了。仍是昨天的白衣黑‘褲’,可能還是質量好,那衣‘褲’絲毫不皺,‘挺’括得彷彿剛上身。他額上的頭髮有點溼,搭拉了一縷下來,整個人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秦怡看他注視着鍋,便笑:“一會兒就好了,你坐着等一會兒。”
“我看看。”
“下餃子很簡單。水開了,就下,等餃子全都飄起來,加一碗冷水,再煮開,等兩分鐘,撈起。”
紹韓一直看完她的全程‘操’作才離開。隔着玻璃‘門’,秦怡看出他是喜歡吃的,因爲他吃得很快,但他的動作始終標準,從上至下,一個餃子分兩口,咀嚼很細。
蘇哲往往是一口一個,常燙得直往嘴裡扇風,而方毅,又總是左挑右選,一會兒上面一個一會兒碗底一個,如果他吃不完,那剩下的必是破的。
秦怡回想起一下他站在自己身邊的高度,他應該比蘇哲略矮,跟方毅差不離,她再回想林曦和方毅走在一起的情形,很好,他的下巴正好碰到她的額頭。
林曦7點就醒了,但一直到10點纔起來,她不肯吃東西,一言不發的坐在書桌前,木雕泥塑一般。紹韓開始一直站在她‘門’口,後來秦怡看不過去,端了個凳子給他,他便坐下,也是一言不發,這兩人就一前一後的坐着,一直坐到12點。
秦怡做好了飯菜,叫吃,一個也不動。她真有點氣貫頭頂,礙着紹韓在,她不好說林曦,遂自個去吃。
吃着吃着,又覺得不對勁,以往這時候她是反常,但從未這樣反常過,是能看出來不高興,但不至於這樣不分場合不分時間,尤其還是在有外人在的情況下。想到這點,秦怡開始食不下咽。她竭力的想,看有誰能幫她解開這個謎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