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李狂藥沒看清楚地上的書,以爲是什麼失傳的經書,怎麼都沒想到會是一本科幻小說。窟窿眼下面的海蝕洞,鬼都沒有一個,誰會跑到這裡讀小說,也沒那個必要。書上肯定有出版日期,李狂藥想到這一點,馬上就翻開內頁看了看。這樣或許能推出一個時間段,從而得知什麼時候有人來過。
書是舊書,裝幀設計都是七、八十年代的風格,不過書裡的內頁都發黴了,一翻就有細小的蟲掉到地上。李狂藥用手擦了擦,把書湊近雙眼,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辨認出那是中國青年出版社的書,出版於1979年12月。也就是說,把書留在這裡的人,肯定是1979年12月以後來的。這本書的版式後來肯定翻新了,所以書的主人極可能是80年代來到這裡,而非90年代。
丁細細也很納悶,李狂藥在翻書時,她便問:“書上有沒有寫名字?那個年代的人很喜歡在扉頁寫名字的,快看看!”
“就算有,字跡也化掉了吧,這書肯定被水泡過,皺巴巴的。”劉付狼不樂觀。
李狂藥急切地翻到首頁,果真看見兩行字,可惜光線不夠明朗,字跡也模糊了。想了想,李狂藥就走回窟窿眼下,想要借光再看看。可丁細細擔心洪連海會從上面扔石頭下來,便叫李狂藥別走到正中央,小心被人害了。劉付狼仰頭望了望,看不到上面還有沒有人,可他們剛纔也在窟窿眼下面待了一會兒,並沒有人砸東西下來,也許洪連海和另外兩個神秘人已經走了。
接着,李狂藥又把書的扉頁搓了搓,一層淺灰脫落之後,他終於能夠勉強辨認那些字跡了——“黑老三,1983年7月21日”。除了這些字,再沒有別的筆跡了。李狂藥搜腸刮肚,想不起認識一個叫“黑老三”的人。那組日期可能是買書的日期,但肯定離黑老三上島的日子不遠,因爲看完了就沒必要帶到島上來繼續看。
“黑老三?野狼,你認識這個人嗎?”丁細細回頭問。
劉付狼搖了搖,丁細細又說:“看來黑老三是個書呆子,在這種地方也看得下書,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逃出去?”
“書都丟在這裡了,估計沒逃出去。不過我們還沒看見他的屍骨,誰知道呢!”李狂藥說完就小心地走了一步,然後擡頭看上去,“黑老三應該不是從上面摔下來的,那塊石板肯定很多年沒人動過了,我猜應該有其他出路。”
“那邊被沉船堵住了,是條死路,而且通到海水裡,肯定不能從那裡出去。”丁細細說着就轉向另一邊,“也許出路就在那頭。”
李狂藥思緒萬千,凌亂的線索不知如何集結,黑老三來島上做什麼?或者說,黑老三來下層海蝕洞幹嘛?這裡空蕩蕩的,頂多有艘海底沉船,隨着波流推動而塞住洞口。難不成,黑老三想來偷金蛋?窟窿的嶙峋石壁上倒是有許多金蛋,也許有人摘了幾枚,可黑老三如何得知此地有金蛋?金蛋又是什麼東西,爲什麼會發光?
李狂藥在幾秒的功夫裡想了很多,但他最想知道的是,那條被掛住的九虺吃什麼活到現在。這麼久沒人餵它,難道不餓嗎?丁細細說九虺是凝聚酒氣而成的,但這說法未免太神話了,它們就算能吸收酒氣,也需要吃東西。當知道李狂藥在想這些問題,丁細細就說那條大九虺被鎖住了,其他九虺還能動,也許是其他同伴給它送食物呢。比如他們闖進來時,九虺明明趨向酒氣之地,卻又追進五個洞道中沒有酒氣的一個,八成它們是想保護大九虺不受外人傷害。
“是這樣嗎?”李狂藥把書合上,不大相信。
“管他呢!先出了再說!”丁細細說完就步至窟窿的石壁下,想找辦法取下一枚金蛋做爲照明之用。
那些金蛋離地面都有十多米,最高的有二十多米,人要爬上去很困難。況且,那些金蛋都被粘在石壁上,必須用刀慢慢地將它撬開。人攀在石壁上,雙手要抓住岩石,哪裡騰得出手去撬金蛋,又不是拍電影那麼容易。李狂藥掃視一圈,找了一枚離地面最近的金蛋,想要爬上去試一試,劉付狼卻搶先了。
丁細細靠着石壁說:“你讓他上去吧,等一下如果金蛋掉下來,還得靠你去接住它,不能砸碎了。”
“好吧!”李狂藥點了點頭,然後也靠在石壁下,就怕洪連海還沒走掉。可是,石壁上皆是鋒利的突巖,不僅容易把手割傷,也容易把岩石扒跨。劉付狼只爬了四米多,很快就掉下來,可他落地落得非常帥氣,一點兒狼狽感都沒有。李狂藥心說,讓你撬金蛋,誰讓你表演來着。不過,這裡的石壁的確不好爬,縱使他在舞龍隊裡訓練過攀爬,但此刻也是望而生畏。
正當他們很失望,想要摸黑往另一頭試探走一走,被鎖住脖子的九虺最後一次猛力掙扎,它就永遠地歸於平靜了。窟窿眼裡忽然恢復了寧靜,李狂藥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可他們卻聽見石壁上有喀嚓的聲音迸出來。緊接着,一團明光墜下來,李狂藥擡頭的瞬間就明白了什麼。只見,他立馬躍出一步,手一伸就感覺被千斤重物壓得很痛,但卻接住了一枚閃閃發亮的金蛋。
原來,那條九虺一直被鎖住脖子和腰身,它不停地掙扎,想要脫開束縛。可惜,它一直沒能脫身,但身體撞來撞去,竟讓附近的一枚金蛋鬆開而掉落下來。李狂藥苦笑了一聲,這條九虺真是命苦,不但被弄死了,死前還得幫人弄枚蛋下來。那枚金蛋隔着一層透明的樹液脂體,捧在手上時依舊閃閃發光,他們湊近看了看,都不知道這東西是怎麼產生的。
李狂藥想起池底的金蛋不是一直髮光,有時也會變暗,於是就急道:“我們還是快走吧,沒準兒金蛋們就要熄滅了,得抓緊時間。”
“好,我們靠邊走。”丁細細點頭同意,然後叫劉付狼把刀握在手上,隨時保持警惕。
這時候,誰也不去想,洪連海是不是走掉了,另外兩個人和他是什麼關係。李狂藥覺得丁細細知道洪連海的底細,好幾次想問了,可又不好當着洪連海的面詢問。現在洪連海不在了,時間又那麼緊,李狂藥就只能繼續把這個疑問憋在心裡。
海蝕洞下層腥味很重,李狂藥捧着金蛋走在前頭,漸漸地就有點恍惚了。丁細細料想,空氣雖然流通,但沉積的空氣也不少,所以人待久了還是會有問題。一想到這兒,丁細細就叫其他人儘量緩慢呼吸,腳步也別太快,免得吸氣太多,這樣反而會暈死在半路上。他們往前走了幾十米,還沒看見盡頭,李狂藥就安慰自己,也許天還沒亮,所以洞口看起來不會那麼顯眼,估計洞口就在不遠處了。可他們不知道,這時候窟窿眼忽然垂下一根粗粗的繩索,有三個人正慢慢地從上面爬下來。
又走了幾步,李狂藥豎起耳朵,聽到緩緩的步子聲,便奇道:“這聲音好耳熟,不會又遇到要來等死的海龜吧?它們怎麼爬到龜墟洞裡的?”
丁細細藉着金蛋光亮,的確看到前面有幾隻海龜在爬過來。早些時候,丁細細就想過這問題,因爲柱子洞裡是死路,又沒有海水,海龜不可能從窟窿眼爬上去。她之所以這麼堅持往這頭走,就是想過可能有其他路能爬回龜墟洞,或者有其他海水裂縫能遊進大海里。
劉付狼見到海龜,往前大步一走,果然看見石壁下面有條裂縫,海水一下子吐出來,一下子又吞回去。海龜們正懶洋洋地從裡面爬出來,然後鑽進另一頭的裂縫裡。這條裂縫很窄,人類無法穿行,另一頭的裂縫是向上的趨勢,估計能通到柱子洞外的某一處,海龜們就是這麼爬上去的。
“媽的,這麼窄的裂縫,我們怎麼鑽進去?”劉付狼懊惱道。
丁細細嘆了一聲:“算了!能鑽進去又怎麼樣?龜墟洞那邊的火估計已經滅了,要是九虺們追上來,看見同伴歸天了,我們再回去豈不是送死。另一邊通往海水,誰知道海水裡有沒有九虺,或者鯊魚之類的東西?”
“那繼續走吧,黑老三能進來,我們就一定能出去。”李狂藥振作道。
他們三人稍作停留,跨過海龜羣,又繼續往前走。逐漸地,地勢已經擡起,李狂藥估摸應該準備超過海平線了,可能洞口真的就快到了。不料,他們剛覺得希望就在眼前,在金蛋的光亮裡,一具屍骸就出現了。那具屍骸穿着八十年代的綠色衣服,它歪歪地躺在石壁下,頭骨已經掉在地上,滾到了一邊。李狂藥全身戰慄,懷疑地想這會不會是黑老三,難道他最後沒逃出去?一路走來,除了幾隻海龜,他們沒遇到什麼危險的東西,黑老三爲什麼會死在這裡,莫非……
“李狂藥,你快過來!”這時,丁細細低聲喊了一句,相比那具屍骸,似乎有更重要的東西吸引了她。
“怎麼了?”劉付狼疑惑地問,然後跟李狂藥一起往前走了幾步。
當金蛋的光芒慢慢鋪過來,丁細細就怔怔地說:“我想我知道這個鬼地方究竟是幹什麼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