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呼吸,浪水就嗆進口鼻,李狂藥只得閉氣,拼命地往潭心高地游去。天昏地暗,丁細細打着手電做指引燈,就怕李狂藥遊錯了方向。晃眼間,大家一齊跑到大院門口,問發生了什麼事。丁細細正想解釋,卻看見渾濁的浪底掀起青色的粗物,不知是什麼東西,像是有生命地捲動着。
丁細細料想警告來不及了,情急之下要跳下潭中,可丁忘憂攔住了她。就在那時候,李狂藥感覺左腳踝被扣住了,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人就被拖下了水面,霎時間人就消失了。丁細細見到這情況,哪還管老爹,她一使勁就躍進水裡,只想要幫忙。混亂之中,丁忘憂又氣又急,想要去救女兒,王歐陽就在後面拉住他,叫他別急。
“這個潭子是乾的,平時連條魚都沒有,不會有水怪啦!”王歐陽不痛不癢地說。
“你睜眼說瞎話?剛纔沒看見?”萬長青反問。
“那不就得了?”王歐陽攤手道,“丁老妖的女兒想救我徒弟,將心比心,被攔住的滋味不好受吧?”
“現在你還有心思計較這些?”丁忘憂怒道。
“他們水性比魚還好,放心吧,讓他們歷練一下也是好的。”王歐陽悠哉地說。
此時,李狂藥閉氣在水中翻滾了一會兒,隨即就感到有一隻細細的手捉住了他的手臂。不用多想,李狂藥就知道這個人是丁細細,可他來不及感動,因爲扣住他左腳的東西繼續將他猛拉下潭底。爲了不連累人,李狂藥就撥開丁細細的手,一個人落下潭底。接着,李狂藥將身子蜷縮,在水中滾了一圈,他就借力將手推到腳踝處,想要扳開腳踝上的東西。
掙扎了一會兒,李狂藥還是脫不開,一下子就被拉到潭底。雖然看不見四周,但他憑着直覺用右腳落力猛踩,左腳上的束縛就暫時鬆開了。李狂藥抓住機會,奮力上涌,同時撞到了正要下潛的丁細細,倆人很快又重回水面上。丁忘憂大鬆一口氣,同時對李狂藥大爲改觀,他剛纔已經按捺不住,要跳下去水去了。
好不容易上岸了,李狂藥爬起來就問:“張清玄呢?”
“你說黑老三?不見了!估計沉到水底死了吧。”王歐陽嘆道。
“那怎麼辦?要不要撈人?”李狂藥擔心地問。
“撈什麼呀?這個情況怎麼撈?等水退了再說吧。”江連海冷冷道。
“誰叫你們沒看好黑老三?這下可好,我們還沒機會從他嘴裡掏出話來!是不是李狐的小孫子故意使壞呀?早知道就不讓他一起跟來。”萬長青不給面子地責怪。
幸而劉付狼主動解釋:“這跟李狂藥沒關係,是我沒把門關好。”
“別理他們!”丁細細白了一眼,望向水浪,問道,“剛纔是什麼把你拖下去?你看見了嗎?”
李狂藥搖了搖頭,自認沒看見,水裡無光,天又黑了,哪裡看得見。唯一能肯定的是,水裡真的有問題,乾涸的潭中如何能一夜之間生出巨怪?莫非世界上還有水陸兩棲的鮫人?眼看大家不想救黑老三,而人類不可能閉氣這麼長,李狂藥也不再堅持,只能懊悔沒及時把人救上來。
王歐陽不好說什麼,便叫李狂藥快去把衣服換了,小心着涼感冒,帶病嘗酒乃是大忌。李狂藥苦笑一聲,走回西樓去換衣服,江連海跟在後頭,不自覺地摸了摸小腹。李狂藥本想回頭看丁細細,望了一眼,她正被她老爹叫去換乾衣服。接着,李狂藥想收回眼神,卻看見江連海又把襯衫撩起來,露出了一大片潰爛的皮膚。
“你……”李狂藥想要問,江連海卻狠瞪回去,怒氣衝衝地跑回了樓上。
“真是奇怪,怎麼每個人都那麼怪!”李狂藥慢慢地走上樓,暗暗地想。其實,王歐陽和丁細細還是挺正常的,黑老三死在水下了,現在要撈人太危險了,說不定要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上。衝動是魔鬼。可李狂藥就是想不通,接二連三的發生怪事,會不會真的和水下的東西有關,乾涸的水潭到底有什麼秘密?
這時候,李狂藥準備關門換衣服,可看到劉付狼的房間開着,他就想幫忙合上。剛纔大家顧着追人,沒人把門關上,當然這裡也沒什麼可偷的,關不關門都不打緊。李狂藥正要把門關上,卻不由地眉頭一皺,注意到一個不尋常的東西。房裡點了一盞油燈,火光跳動時,把地上的一根麻繩照了出來。那根繩子是用來綁住黑老三的,可繩子上竟有明顯的刀割痕跡,而黑老三不可能有刀,這擺明是有人故意放走黑老三,並借他的瘋勁害死他。
“難道是劉付狼那傢伙故意的?”李狂藥拿起麻繩,回想之前的情節,黑老三被撞下水潭,分明是劉付狼的肘子撞的。
“你在幹什麼?”忽然,一個人出現在李狂藥身後,他回頭一看,劉付狼拿了一把刀站在門口處。
“這根繩子……是不是你割開了一點,所以黑老三才能掙斷?”李狂藥大膽地問,並不怕對方手上的那把刀。
劉付狼黑着臉,沉默了很久,剛要揚起手上的刀,隔壁的江連海就痛苦地呻吟,虛弱地喊救命。李狂藥本以爲要動手了,卻見劉付狼轉身走去隔壁,沒有理會他的質問。當李狂藥趕過去時,只見江連海額頭冒汗,在地上滾來滾去,雙手捂着小腹。劉付狼穩住江連海時,問他是不是吃了什麼,可江連海已經說不出話了,他的臉色白得跟石膏一樣,全身抽搐不停。
李狂藥見狀,忙想江連海是不是偷偷去過井裡,因爲潰爛的樣子好像是被蜈蚣咬了。有的蜈蚣很毒,被咬了以後,皮膚會潰爛,跟那些酒葡萄一樣。想到這裡,李狂藥就半蹲下來,掀起江連海的襯衫一看,不由得抖了抖,媽呀,竟有一條東西在皮膚下蠕動!
“蜈蚣?”李狂藥和劉付狼對視一眼,想到了一塊,可蜈蚣怎麼會游到人的身體裡了,難道不會窒息而死嗎?那條蜈蚣就在潰爛傷口附近,皮膚已經腐化出許多小孔,李狂藥仔細一看,蜈蚣就在那塊皮下游動,空氣就是從那些小孔進去的。江連海痛不欲生,抽筋一樣地要抓爛肚子,虧得劉付狼制止了,否則蜈蚣沒害死他,他也要自己害死自己。
“快去叫人來!”劉付狼大喊一聲,催李狂藥快去。
等李狂藥沒有任何懷疑地走開了,劉付狼立刻臉色一變,一手擒住江連海的雙臂,一手擰住他的脖子,狠狠地逼道:“駱佬死去的那晚,你是不是看見了我的秘密?你想活命的話,就別亂說話!我知道你去過井裡,這事我替你保密,彼此合作,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
“是你殺了人?”江連海喘不過氣了,白臉變了紅臉。
“哼!你嘴巴肯定關不緊,我就讓你昏迷幾天!”劉付狼冷笑着,隨即把江連海腹部的蜈蚣一推,皮膚上就涌起一條波紋,蜈蚣就朝心臟的位置移去。江連海深吸一口氣,兩隻眼珠子都要迸出來了,話沒能再說一個句,他就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
這時候,李狂藥根本沒有去東樓,他還躲在西樓的走道里,清楚地聽到了這段對話。他早料到劉付狼有問題,所以一出門就停住了腳步,藉着風雨掩蓋了走動聲。可是,沒人會相信他,畢竟劉付狼在其他人眼中,很忠心也很能幹。李狂藥心亂如麻,手上沒有證據,只能先去東樓喊人,等有機會再把劉付狼的陰謀戳穿。
跑下樓時,李狂藥想起在大海石上的經歷,總覺得和現在的劉付狼判若兩人,難道是因爲上一代的恩怨,所以纔會改變?基於國仇的關係,中國人恨日本人,這可以理解,但家仇就難說了,隔了兩三代了,怎麼還會懷恨於心?
過了兩分鐘,長輩們都跑去西樓了,但丁細細還在樓上換衣服,所以丁忘憂就叫李狂藥留下來,等丁細細下樓了再一起過來。李狂藥心不在焉地等了一會兒,丁細細就換了一身淺黃的衣衫走下樓,風一吹,讓李狂藥覺得她美得像仙女一樣。不過,李狂藥很快回過神,把劉付狼的事跟丁細細說了。
“我相信你!”出乎意料,丁細細說了這句話。
李狂藥奇道:“真的?”
“但我也相信野狼!”丁細細認真道。
“你……”李狂藥語塞。
“別說了,先去西樓看看情況吧。”丁細細宛然一笑,撐起傘就跑進雨霧中。
李狂藥惶惶地追去,不知要怎麼把劉付狼的事說出來,以現在的情況分析,劉付狼肯定就是兇手。這事如果繼續拖下去,不知道還會死多少人。可李狂藥剛跑上樓,卻見丁細細停下腳步,再一看,王歐陽和萬長青把一個人擡了出來。王歐陽側臉看到徒弟上樓了,他就嘖了一聲:“傻小子,快把丁丫頭帶下去!”
“怎麼……”李狂藥心想,丁細細又不是沒見過死人,江連海死了,丁細細不會害怕和難過的。可是,李狂藥仔細看了看,被擡出來的人竟然是劉付狼,萬長青還不忘添了一句:“媽的,這下可好,劉付狼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