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位小友,不妨賣老夫一個面子,饒他一次,來船艙裡一敘?”船艙裡那名老者呵呵笑道。
秦英聽他話音,只覺得他話音寬和,中氣充沛,竟是個高手模樣。遂昂首笑道:“貴客遠來,主家不立門而迎,豈不是失了禮道?這般樣子,還談什麼小友老友?”
那老者“哈哈”笑道:“早聽聞秦勇孝鋒芒畢露,不單單功夫了得,一張嘴皮子更是厲害,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老朽已介花甲,便是倚老賣老,請秦少俠進艙中一敘,這點要求,也依不得麼?”
秦英聽他連自己“勇孝”的字都提出來了,不由得“嗯?”了一聲,朝着黑洞洞的船艙內說道:“你識得我麼?”
老者點了點頭,道:“識得識得,秦少俠諾諾大名,怎會不識得?”
秦英點了點頭,道:“即是這般,那晚輩便叨擾一二。”說話間便拔足起步,往船艙內走進。那射箭的漢子,也才顫巍巍的站起來,跟在童旭身後進了船艙。
船艙裡黑洞洞的,只點了一盞油燈。秦英目力過人,已經看清了在船艙中盤膝而坐的老者。那老者年紀在六十歲上下,說已介花甲,也沒什麼不對。臉上帶着幾道刀疤,即便年紀大了,臉上乾癟癟的不再是怪肉橫生,也依舊看得出年輕時的暴戾之氣。
老者目光澄然,間或一輪之間,也似乎有光彩流轉,顯然是內力深厚了。秦英忖度一番,便知這老者的功力或不及自己,卻遠在羅章等衆之上,幾乎堪與當年的童旭並肩。
老者見秦英進船艙後一言不發,一對看似樸實無華,卻實際是精神內斂的眸子四處打量,年老成精如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秦英在看什麼。當下便呵呵一笑,道:“老朽不是美人,少俠何必這般目光熾熾的打量來,打量去?”
秦英也是江湖混老的老油條,聽他這般說,也是毫不着惱,笑道:“俠士若美人,自當仔細觀察纔是。紅顏是禍水,跌入溫柔鄉,霸王也成枯骨。俠士更是把刀,一不小心,便是殺身之禍。秦英若不是小心些,只怕早就墳塋上面荒草一堆了。”
老者哈哈大笑道:“好個秦勇孝,果真這般好嘴口。秦少俠不必多心,你修爲遠在我之上,我是害你不得的。人若無自知之明,那纔是大笑話呢。老朽若不是有自知之明,如何能活到今天。”
秦英點了點頭,道:“前輩說的是。不過,我是來找你麻煩的,你打不過我,又不想害我,難不成,就只得任我欺負麼?”
老者乾巴巴的笑道:“弱肉強食,今日我吃他,明日你吃我,不過就是這樣罷了。”
童旭雙眉一皺,道:“這便是你們擄奪幼兒的藉口?”
老者一愣,隨即便笑道:“我說呢,秦少俠若是不知此事,怎會誤打誤撞的來曲江,來找我的麻煩?”
童旭聽他半推半就的承認了,便哼了一聲,道:“明人不說暗話。你我既然將話這般講了,也不必虛以委蛇了。直接便說吧,如今孩童何在,你們這些人,擄奪孩童又所爲何事?”
老者乾巴巴的笑道:“秦少俠,你可聽得出,我的口音乃是玉門以西的音口?”
秦英聽絃歌而知雅意,便點頭問道:“你是在說,你緣何從玉門關開始,一路上走到京師,中間幾千裡的,纔不過擄掠幾個孩童,是另有隱情的?”
老者撫掌大笑道:“老夫最喜歡同聰明人講話,向來不必多講廢話。秦少俠說的是,老夫這般行徑,自是另有隱情的。”
秦英道:“那你便說,隱情究竟是何事?”
老者道:“說我等擄掠孩童,倒不如說我等太過喜歡這些孩童,他們跟着我,自會有大前程,豈不是好過在鄉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碌碌一生?”
秦英冷笑道:“你們便是爲了這些孩子的前程,才強行將這些孩童擄走?這般不知所謂的話,你覺得我秦英會信麼?你當我秦英是三歲的娃娃嗎?”
老者垂首低眉,道:“少俠卻是和大多數人一般,是不信的。不過,少俠可以去我等收納孩童的地方看看,便可知我等可曾對孩童們有半絲虐待。我們不是大富大貴,給他們錦衣玉食是不成的,但衣食無憂,卻是能夠。”
秦英“哦?”了一聲,道:“我沒心情,也不想去看。不過,我對你們的目的很好奇。你說爲了孩子們的前程,卻不知,你們給孩子們的,是什麼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