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天順的臉色又變了,假枯真榮的面相上,他的體能也似乎迴歸了少年人,一拳一掌虎虎生風,拋棄了老人打架的各種刁鑽,卻是一板一眼的都是用不盡的力道。
方巋依舊是談笑風生的化解着招式,這還沒到金老爺子的壓箱底,自己也沒有把箱底的東西用出來,兩個人彼此試探,已經試探了足足兩天。
蘇泉在一棵大竹子下面盤膝而坐,雙目緊閉,面如金紙,嘴角趴着一條蜈蚣般彎彎曲曲的血跡,背後的衣服已經爛了。他被方巋印了一掌,撞斷了四顆大竹子才停下身子。當時便受了內傷,現在是不能幫金老爺子了,自己的命掉了半條,得自己撿回來。
方巋知道金天順這次過來,並不是要把自己掌斃,而是拖,要把自己拖得沒有半分力氣,等童旭他們來的時候,也好讓自己沒有十足的精力去對付。
打得好如意算盤,但是方巋的算盤打得更好。自家的師侄和自家的徒弟都是守信的。說是八月十五開打,那就不會是八月十四的晚上。陳道東有多少本事,自己再清楚不過,就算有三個童旭一起使勁,陳道東運用起禁術,撐不過三天也得撐兩天半。等他們打完就需要十七日也就是現在的光景。然後他們要狂奔兩千五百里地來蘇州與自己約架。方巋不相信一羣已經惡戰了三天三夜的人會有精力在兩天兩夜裡跑過來。而這兩天兩夜,方巋堅信自己能將金天順活活累死。
老年人不以筋骨爲強,金天順已經八十多歲,即便功力再深厚,但畢竟年老體衰,活動久了總是要累。自己才五十歲,這是江湖人最最春秋鼎盛的時期,要體力有體力,要經驗有經驗,要內力有內力——何況自己的內力絕對是天下第一!
哼,就算他們一羣小輩趕過來,大家都是累得不行,方巋就不信自己會輸。而且,沒有人能不吃不喝不睡覺過五天五夜,所以,休息的時間是絕對有的!
想通這些,方巋就非常輕鬆,這纔打了兩天,自己正在興頭上,繼續打下去纔是道理。
只不過,完全醉心於過招中的方巋,卻沒有聽到,蘇州城外有大軍彙集的聲音,也怪不得他,畢竟三千將士都是人銜枚,馬裹蹄,周邊官府也已經打過了招呼,所以,方家已經進入了一個即將收網的大圈套裡。
這件事,謝凌雲和秦英知道,別人卻半分不曉得,就連童旭也不曉得。謝凌雲和秦英覺得,一個陳道東便足以讓自己焦頭爛額,方巋與方家,必須需要別的力量來制壓。而那些殺千刀的丘八是最合適的人選。即便方家人再有多厚實的武學積累,但能力再高的烏合之衆,在大唐的有條不紊、進退如山的鐵蹄之下,只有哭爹喊孃的份兒。
而童旭始終覺得江湖事,江湖了。防患於未然是對的,但是在對方還沒有明面造反之時就開動大軍,這無疑是有些過分了的。所以這件事不敢讓童旭知道。秦英總是說薛將軍三千玄甲軍橫掃高句麗,童旭便只以爲玄甲軍只有三千人,眼睜睜的看着三千人進了衡山就以爲秦、謝二人和自己一個心思,卻不知,玄甲軍何止這三千人,大唐的精兵又何止他一隻玄甲軍!
所以到後來,童旭看着滿目瘡痍的方家,便怒吼一聲就走了。乃至於最後清繳餘孽,都是秦英和謝凌雲出手的。不過這也好。面對着自己的親人,哪怕是殺人兇手,心慈手軟如童旭,也總是下不了手。
陳道東的全身都在冒血。他的內力已經壓制不住要崩開的經絡筋脈了。他不停的喘着粗氣,想要把筋脈中的那層痛楚通過打擊發泄出去,可每次發泄之後,就有另一層酸楚的感覺再襲來,頭痛欲裂的他真的感覺自己快要炸開了。
秦英看了陳道東一眼,又看了被陳道東打得退了好幾步一屁股坐在地面上脫了力的童旭一眼,便朝着陳道東那邊走了幾步,道:“陳道東,站起來,我知道你不行了,我來給你一個符合一代宗師的、光明正大的死法。”
陳道東笑得一嘴血,道:“好啊,你們少林寺有三大奇功,菩提坐忘心法和易筋經這個是沒法領教的,我還是碰碰你的金剛不壞體好了。我三供奉就是死在你的金剛不壞體上,我沒法幫他報仇,就只能和他一樣下地獄好了。”
秦英道:“我不欺負你,你轟我三拳,我再轟你三拳,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