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王雲等人抵達廣州碼頭,吳紹霆派何福光前往迎接犒勞,對犧牲的士兵予以烈士身份安葬。衆人在東郊兵營安排稍事休息,直到中午過後,吳紹霆才又派人把何應欽叫到了辦公室。
示意何應欽坐下來之後,吳紹霆先說了一些勉勵的問道:“這次你們辛苦了,行動很圓滿,甚至超出了我的預料。尤其你提出的建議,與其消滅青幫,還不如轉化爲我所用。這份功績我給你記下,稍後會安排人爲你們所有人頒發獎章。”
何應欽挺起胸膛,莊重的說道:“卑職必定再接再厲,萬死不辭,以報校長栽培之恩。”
吳紹霆緩緩的點了點頭,隨後又問道:“你跟唐少川唐大人見面的情況怎麼樣了?”
何應欽在來之前已經猜出督軍大人是要詢問自己這件事,他立刻作答道:“在下跟唐大人私下談起過,不過唐大人頗有猶豫。呃,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沒什麼不當講的!”
“唐大人很直接的,廣東只是地方軍政府,難以有爲國家民族做貢獻的地方。不過唐大人跟在下說了一則小故事,是關於洋人把持我們中國海關的苦惱,想必唐大人真是一味心思希望能站在國家的高度上來做奉獻。”何應欽實話實說。
“少川公是我中國近代致力收復海關大權的第一人,可敬可嘆。”吳紹霆若有所思的說道。雖然他沒有直接理會何應欽前半句話,但在心中早已有了瞭解,歷史上的唐紹儀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從唐紹儀不肯就任虛職的國務總理可以看出,此人跟孫中山、宋教仁一樣,都渴望得到掌握實權,甚至不像進步黨人通過努力和政治手段來掌權,而是想坐享現成的大權。這也能看出爲什麼日本佔領上海後,唐紹儀沒有公然拒絕日本人的邀請,而是選擇模棱兩可的方式的原因。
若是在太平盛世,相信唐紹儀肯定能有一番大作爲,只可惜時運不濟,在這個武夫當國的時代,這些士紳們只能處處掣肘。
“霆帥,您怎麼看?”何應欽問道。
“還能怎麼辦?少川公若真是顯我們廣東廟小,也只能由他去了。不過.........既然這次能請動少川公出面作保,可見少川公心中實有與我們廣東親近之意。等有機會,我會親自去一趟上海拜會他一番。”吳紹霆緩緩的說道。
何應欽只是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了。
當天傍晚,吳紹霆在都督府簽署了軍功獎勵的文書,授予何應欽廣東第一枚金鷹戰功獎章,授予王雲和王長齡銀鷹戰功獎章,參與行動的所有士兵都提拔爲榮譽士官頭銜,每人犒勞一百元獎金。
從這一天開始,特勤處第三特戰大隊和第三十九師特別任務連再次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開始進行秘密的加強訓練。
孫中山如今已經從橫濱來到東京,內田書院院長的哥哥內田良平提供了一間獨棟寓所,讓孫中山在這裡住下。十月下旬,孫中山在這裡與頭山滿、平山周等黑龍會的高層人物見了一面,在頭山滿的親口承諾和鼓動之下,孫中山與胡漢民、廖仲愷等人正式起草成立了中華革命黨,所有入黨成員需簽字畫押宣誓聽命於孫中山本人。
同在東京的李烈鈞以及流亡日本的國民黨高層,應邀加入了中華革命黨。然而柏文蔚卻對簽字畫押這種儀式很有介懷之處,他本人假意推脫了一陣,然後藉故去南洋考察離開日本,沒有加入中華革命黨。至於黃興原本有心加入中華革命黨,可對孫中山入會要求十分不滿,甚至還親自與孫中山見了一面,爭論這個入黨要求。
孫中山態度堅持,認爲國民黨之所以會失敗,正是因爲上下無法一心,新生的中華革命黨必須避免這種錯誤。
黃興與孫中山話不投機,於是拒絕入黨,沒過幾天之後便化名離開日本返回國內,直接去了浙江尋見宋教仁。
中華革命黨成立之後面臨最重要的問題不是骨幹成員,恰恰是與國民黨之間的關係處理。爲此孫中山特意親自寫了一封信給浙江宋教仁,向宋教仁陳清利害原由。國民黨雖然還沒有正式解散,可是如今的政治地位每況日下,更重要的是北洋政府早已經正式宣佈取締國民黨。無論是大環境還是小條件,國民黨在中國東山再起十分困難,爲今之計只有另謀出路才能繼續完成革命大業。
宋教仁是在十一月初接到這封快信,此時他還沒有與黃興見面。起初他對孫中山這種分裂革命陣營的做法大爲光火,再加上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吳紹霆遇刺案,簡直是火上加油的震怒。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什麼意思?我們推逸仙爲國民黨總理,他倒好,現在在日本又成立了中華革命黨,還口口聲聲邀請我加入。那我們國民黨算什麼?算什麼!”
在張家公館的書房裡,宋教仁一邊拍打着手裡的信文,一邊情緒激動的對於右任大喊。
“孫先生這次做的太過分了,就算要成立新的組織,也應該提前跟我們商議纔是,怎麼會不聲不響就自立門戶了?這讓國人怎麼看,讓革命同志們怎麼看?唉,唉,如何是好。”于右任同樣皺緊了眉頭,臉色十分不好看。
就在這時,書房的房門敲響了,一個下人推開房門說道:
“宋先生,於先生,老爺他來了。”
下人口中的老爺就是張靜江,這所公館是張靜江的別業之一,之前宋教仁出走上海來到浙江,張靜江於是就將其安排在這裡小住。
“既然張先生來了,快請進來,正好我們也有事要與張先生細談。”于右任說道。
下人告退出去,沒過多久之後,張靜江自己輕車熟路的走進了書房。
不等張靜江張開口說話,宋教仁把孫中山的信文先一步遞了過去,仍然幾分氣惱的說道:“靜江,來的正好,你看看,你看看吧,逸仙他究竟在尋思些什麼事呢?”
張靜江接過了信文,但是卻僅僅簡單的過目了一眼,事實上這個消息他早就知道了。他平靜的嘆了一口氣,故作認真的說道:“漁父,我今日特地過來一趟不爲別的,爲的就是這件事。國民黨現在已經是江河日落的殘局,若是政府沒有下令取締,或許還有迴旋的餘地,可是漁父你看看,如今黨內有多少同志因爲黨員的身份,不得不背井離鄉流亡國外?漁父你現在能在國內,還不是因爲袁世凱忌憚你遭刺殺的罪名,所以纔對你額外寬容。”
宋教仁瞪大了眼睛,滿是不服氣的說道:“靜江,這麼說你是贊同逸仙他與我們背道而馳,贊同分裂我們革命陣營嗎?”
張靜江無奈的說道:“漁父,如果你肯讓步,分裂從何談起?無非是換了一個名字,大家不一樣是爲了救中國、救民族嗎?何必一定要鑽這個牛角尖!”
宋教仁剛想反駁,可是忽然發現自己又沒有更好的理由,他維持着國民黨的殘局,自然知道國民黨現在的情況,如果再找不到出路,就算自己不解散,最終也會不了了之。可是話又說回來,他與孫中山政見不同,怎麼可能跟孫中山站在一條線上?當初成立國民黨的原因,就是爲了完成自己的政治理想,難道一起還要回歸從前同盟會時期的樣子嗎?
“唉,容我.........再想想吧。”宋教仁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之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