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廣東都督府傳出了吳都督即將迎娶張家小姐的消息,街頭小巷紛紛談論這件事,好歹吳大都督是一個叱吒風雲的大人物,一些私事八卦理所當然成爲了茶前飯後津津樂道的話題。而就在四月下旬的一天,《廣州民報》果然刊發了一則通知,吳大都督將於四月二十八日晚上在德豐大飯店舉行訂婚宴,誠邀各界朋友光臨。
報紙刊登的消息是給不認識的人,至於認識的人吳紹霆已經派人發下去精美的請帖。當然要想參加大都督的訂婚宴,賀禮是必不可少,無論是想巴結或者出自真心祝福的人,這場訂婚宴實在是一個難得機會。
訂婚宴的前一天,王雲帶領特勤處到達德豐大飯店,把飯店上上下下都檢查妥當,各個重要的崗位直接派人連夜值守。
次日凌晨時,廣州城防警備司令倪映典和警察局一起派出軍警三百人,在德豐大樓附近持槍警戒。這些參加警戒工作的軍警們,出發之前每人收到了吳紹霆派下的一百塊錢紅包,表示他們也是參加訂婚宴的一份子。
八點開始,飯店工作人員緊張的忙碌起來,一邊進行最後的佈置和檢查,一邊迎接先一步到來的客人。最先到的自然是鄧鏗、王雲、倪映典等人,他們穿着光鮮的禮服,也準備好了各自的賀禮,不過即便是參加婚禮他們也不能忘記責任。
到了十點左右,城內各界的大人物們陸續抵達,警衛和飯店工作人員有條不紊的接待,並把姓名和賀禮都記了下來。
張小雅早上六點時就睡不着了,她在牀榻上輾轉不已,心中的緊張和甜蜜不言而喻。雖然只是訂婚,但對她來說還是如同人生第一次一樣值得重視。一直煎熬到八點左右,大哥張志誠跑來敲了一次門提醒媒婆和女賓到前廳了,讓妹妹快點梳洗打扮。
幾個貼身丫鬟幫張小雅梳洗了一遍,然後等送來新衣服上身後再行化妝。
訂婚既然選擇在洋人的大飯店,也說明這次儀式將以西方的方式進行。送來的訂婚禮服是專門趕製裁剪的白色長裙禮服,經過吳紹霆的吩咐,故意裁去了洋人蓬鬆寬大的裙籠,以正常的晚禮服裙襬爲主,這樣方便女士行走坐立。
換上禮服之後,女賓們終於衝到臥室來嬉鬧了一陣,張小雅不再想以前那麼活潑開放,反而顯得羞羞澀澀,倒像是一個封建大家閨秀似的。
媒婆是財政部長李煜堂的妻子,她趁着女賓嬉鬧還沒化妝之前,端來一碗蜂糖珍珠羮,讓張小雅先喝下去,充作是早點。她告訴張小雅等下的時間還長得很,就算宴席開始了,吳都督跟她還要一一敬酒致禮,現在不吃點東西墊一墊,到時候會受不了的。
張小雅沒有經歷過這種事,順從的聽了李夫人的話,把湯羹喝了下去。
半個小時後,都督府派來馬車迎接張家的人前往飯店。張直自己有一輛小轎車,不過爲了表示對都督府的尊重,他把小轎車用去載乘親朋,自己跟着都督府的馬車一起上路。
吳紹霆沒有穿上自己的軍裝禮服,而是換了一身裁剪得體的西式黑色禮服,領口紮了一個漂亮的領結,胸前佩戴者好幾枚榮譽勳章,整個人既挺拔又神氣。他早早來到飯店,一直站在門庭處等待自己的未婚妻。
當張小雅的馬車在衆目睽睽之下,緩緩開進大飯店的院門時,他與一些男賓迎上前去,親自拉住張小雅的手,將其引下了馬車。張小雅在見到吳紹霆時,精心打扮的小臉蛋立刻通紅起來,輕輕的咬着嘴脣沒有說話。
吳紹霆故意藉着下馬車的功夫,湊到張小雅的耳邊小聲的說道:“你今天很漂亮。”
張小雅只能以笑應對,想不出該怎麼回答。
兩人在衆賓客的簇擁下,挽着手款款的走進了飯店大堂。這一刻,早在飯店裡等候多時的客人們紛紛起身,熱情洋溢的鼓起掌來。踩着紅地毯一直走到大堂最前面的禮臺上,吳紹霆環顧了一眼全場的客人,又低頭看了一眼身旁的佳人。未婚妻仍然很緊張,努力鼓起勇氣讓自己正視前方,以免讓吳紹霆沒有面子。
吳紹霆揮了揮手,全場漸漸安靜下來,他將早已準備的好一些話講完,然後正式宣佈與張小雅訂婚。訂婚儀式沒有神父,而在場的各位來賓都是見證人。儀式簡單而隆重,很快便開始了宴席。
正如早上李夫人告訴張小雅的那樣,吳紹霆挽着她的手向在座賓客敬酒。當然也並非全部酒桌都要走過,這次訂婚到場數百人,酒桌都擺下了三十多張。兩人僅僅是向熟悉的客人敬酒,至於其他人則一概代之。
宴席一直持續到下午亮點方纔結束,一部分賓客打道回府,另外一部分賓客則留下來玩橋牌、打麻將,反正晚上還有宴席,大家索性就打發了下午的時間,等待晚上的熱鬧。
張小雅因爲空腹喝了幾杯酒,頭暈得不行,吳紹霆讓幾位女賓扶着直接到飯店的客房休息。他留在樓下,於大廳和雅間之間走動,招呼到訪的客人。
原本以爲今天會輕鬆愉快的過去,可是沒想到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了一個小意外。
吳紹霆正在一旁觀看張直、李煜堂等人打麻將,鄧鏗快步走了進來,他多貪了幾杯酒,臉上有些上色,不過整個人還保持着清醒。他在吳紹霆耳邊小聲的說了一句:“都督,德國人想見您。”
“領事館的安德烈?”他記得自己向各國領事發了請帖,鄧鏗既然說是德國人,那肯定就是德國總領事安德烈了。
“是的,他在外面的走廊上,說是有要緊事。”鄧鏗說道。
“哼,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要緊事。”吳紹霆冷笑道。他沒有打攪賓客們娛樂,轉身悄悄的走出了雅間,鄧鏗緊隨在其後。
來到走廊上,只見安德烈挺着胖乎乎的啤酒肚正站在吸菸區抽菸,當他看到吳紹霆走過來時,馬上把半截香菸掐滅,快步迎了過來。
“啊,我親自的朋友,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真心的爲你感到高興。”安德烈用德語陽聲調誇張的說道。
“謝謝你,安德烈爵士,既然是要緊事,咱們到房間裡去說吧。”吳紹霆不冷不熱的說道。身後的鄧鏗拉開了一間沒有人的雅間房門,請吳紹霆和安德烈進去。
關上門之後,吳紹霆找了一個靠背椅坐了下來,安德烈也像在老朋友面前一樣不拘小節,隨便的坐了下來。
“說說吧,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裡,安德烈爵士會有什麼重要的事要找我呢?”
“實話實說吧,我前段時間就想找你這個老朋友敘敘舊,不過廣東停戰之後身爲大都督的你忙得不可開交,我也不好叨擾。今日是你大喜之日,直到下午這個空閒我纔好意思來找你,真的是一件比較嚴重的事。”安德烈壓低了語氣,似乎想故意製造出凝重的氣氛。
“請恕我打斷一下,您所說的嚴重的事,是對你而言還是對我而言?或者……是對德國而言還是對中國而言?”吳紹霆不疾不徐的問道。
“呃………顯而易見,這些都是有必然聯繫的。請相信我,這次對吳大都督你而言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安德烈狡猾的說道。
“好吧,願聞其詳。”吳紹霆不置可否的說道。
“是這樣的,吳都督您應該留意到最近幾個月歐洲的局勢變化吧?”安德烈嚴肅的說道。
“以前是有關注,最近您也知道廣東的事讓我無暇顧及其他瑣事,不過我願意聽聽安德烈爵士帶來的最新消息。”吳紹霆立刻坐直了身子。他聽到這裡時,已經猜出這是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歐洲緊張關係的問題,既然安德烈特意跑來找自己,說不定自己真有機會插足其中大賺一筆。
“這件事說來話長,不過開頭總是要先提一提法國的懦夫們。您應該知道,四年前埃米勒?弗朗索瓦?盧貝卸任法蘭西第三共和國的總統,這對我們德意志帝國來說不是一個好消息,吾皇威廉二世一直希望老盧貝能夠繼續參加競選獲得連任的機會,沒想到這個老傢伙早已對政治不感興趣,卸任之後竟然跑到奧斯陸過着自己的小日子。”安德烈嘆息的說道。
埃米勒?弗朗索瓦?盧貝(émileFran?oisLoubet)(1838年12月31日-1929年12月20日)。法國政治家、法蘭西第三共和國58屆總理(1892年2月27日-1892年12月6日)、第8任總統(1899年2月18日-1906年2月18日)。
1885年進入參議院,成爲蒂拉爾政府的公共工程部長(1887年12月至1888年3月)。1892年出任總理並組閣。同年8月,法國南部卡爾莫煤礦工人舉行大罷工,他在其中擔當仲裁人的身份,在許多方面給予工人更多的權利,使得罷工獲得平息。11月,因巴拿馬醜聞爆發,他的政府受到外界的批評和指責,12月宣佈辭職。
1899年2月,他當選爲法蘭西第三共和國第8任總統。1900年,在他的支持下,巴黎博覽會成功舉行。1906年2月任滿後過着私人生活直到去世。1904年被挪威國王奧斯卡二世封爲“挪威獅子騎士(KnightoftheNorwegianlion)”。
吳紹霆對法國曆史不太熟悉,也不知道上一任法國總統與德國之間的關係,不過既然這件事從弗朗索瓦?盧貝身上說起,自然與第一次世界大戰是有關聯的。他聳了聳肩膀,示意安德烈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