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真是稀客,幾位莫不是打算增加購買一批軍火嗎?”吳紹霆半開玩笑半隨意的說道,他示意大家都先坐下來,自己也找了一張靠前的座位坐下來。
鄧鏗反手將會議室的門帶了上,然後自己就站在門口的位置。
蔡差就是前天在岑春渲家裡那位上了年紀的人,此時他調整了一下坐姿,帶着奉承的微笑說道:“事先沒有提前預約,冒昧前來打攪吳將軍,失禮之處還請吳將軍見諒。”
吳紹霆笑道:“這話說的太見外了,好歹咱們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就算是普通朋友經常串個門拜個訪那也是情理之中。蔡先生和阮公子不用太客氣,有什麼話就直說,咱們之間不需要拐彎抹角。”
蔡差與阮玲志對視了一眼,雖然阮玲志依然圍着圍巾,看不清楚表情,不過從眼神上還是能覺察到幾分欣慰。接着,蔡差客客氣氣的說道:“既然吳將軍這麼爽快,那我們也就不再多說閒話。其實這次我們家公子來訪廣州,除了拜訪大名鼎鼎的吳將軍和查看訂購的軍火之外,還有兩件重要的事情希望能與吳將軍商量,如果商量可行的話,我相信我們東京阮家與吳將軍能達成更有利益、更長期、更密切的合作。”
吳紹霆仔細的斟酌了蔡差用的三個形容詞,合作自然是爲了利益,可是他不覺得能與這些越南人達成什麼樣的長期、密切的合作關係,如果說只爲了購買幾百件軍火,或者購進幾百石大米,在越南隨意找一個商家都能成交。
他平靜的點了點頭,帶着幾分好奇的問道:“這倒真是新鮮事,我願聞其詳。”
蔡差沉了沉氣,極其認真的說道:“這兩天我們特意去了一趟黃埔軍校和陸軍特殊士官學校,對此深有感觸,貴**事培訓的學校不愧是數一數二。我們家公子有一個想法,或者說是請求,希望吳將軍能夠接納我們越南學員報名參加廣東省的軍校。”
吳紹霆有一些意外,阮玲志怎麼突然有這樣的想法?雖然近代歷史上越南人到中**校求學的例子不多,但也並非沒有,對於越南來說去中國留學,那就好比中國學員去日本留學一樣。當年武元甲、胡志明都先後在中國留過學。
“原則是黃埔軍校和陸軍特殊士官學校的招生是沒有籍貫要求。可是如今我中國的情況比較特殊,尤其是我廣東省目前的局勢,對軍事人才的需求已經有了一定的建制。假若越南學員畢業之後能留在中國效力,或許我可以安排他們單獨的入學考覈。”吳紹霆故意說道。
“這,吳將軍,我們之所以派出人員來貴國求學,正是希望能從貴國學到先進的理論和知識,然後返回祖國效力。中國的學員去外國留學學成,也沒見過他們留在外國謀事呀?”蔡差連忙說道。
“我先前已經說過,原因就是目前局勢比較特殊,我們廣東省做爲地方政府,沒有那麼多人力物力和財力來培養不能爲我所用的人員。再者,請恕我不明白,爲何阮公子突然有這樣的想法,你們不過是地主之家,僱傭一些槍手看家護院即可,更何況你們已經聘請了丹尼士這位軍事顧問,何必還要如此認真的派人到國外軍校求學?”吳紹霆追問道,東京阮家這麼大費周折的培養軍事實力,要說是爲了看家護院打死都不信,唯一的可能那就是打算髮動規模性的軍事行動。要麼起義,要麼與其他大地主集團爭奪,其他就想不出來了。
“有些事確實不方便多說,不過一旦與吳將軍建立更深層次的關係,到時候說不定能如實告訴吳將軍原由了。一切都要有一個開始,換作是吳將軍也不會輕易相信第一次見面的人。至於吳將軍剛纔說的人力物力財力,其實這些都是小事,吳將軍只要開一個學費價格,哪怕讓我們的人自理食宿都沒關係,我們必然不討價還價半分錢。”蔡差進一步說道。
吳紹霆已經可以推測出這些越南人打算幹一場大事業,他們撇開丹尼士,那就說明不信任丹尼士,又不肯把真實原因說出來,也就表示這件事十分重要和必須隱蔽。種種跡象都表明,東京阮家有某朝篡位的跡象。
當然,不管東京阮家要做什麼事,關鍵是他能從這些事中獲得什麼好處。就目前看來,幫越南人培養幾個到幾十個軍事人才,哪怕把學費定的再高,也不過是一錘子買賣的事情,根本賺不到什麼大甜頭。就算他有心思與東京阮家達成更密切合作,甚至幫助東京阮家推波助瀾,可目光廣東的實力根本無法跟法國人分庭抗衡,到頭來要麼是失敗,要麼好處還得讓給法國人來賺,太不划算。
“這件事,容我先考慮考慮,畢竟這是我黃埔軍校和陸軍特殊士官學校建立以來,第一次面對的外籍招生。我會盡快跟校方組織一次討論會,一有結果我們可以再接着談。”他先給自己找了一個臺階下。
蔡差自然沒辦法,只能客客氣氣的說了一些好話。
“那麼,第二件事是什麼呢?”吳紹霆又問道,他現在已經有些興趣索然了,越南人來找自己談的合作實在是風險太大。要是目前中國有日本的實力,這樁放長纖釣大魚的事必然搶着攬下來。
“說起第二件事,或許吳將軍會更方便一些。吳將軍的外貿公司設在歸仁港,其實這個港口在整個越南只能算是小港口,要不是南部和北部航線需要中途補給,這個港口根本沒有任何開發價值。但是吳將軍既然選擇了這裡,我們東京阮家也準備在這個港口購下幾片土地打下基礎。”蔡差帶着幾分信心十足和得意的笑容,不疾不徐的向吳紹霆描述道。
“哦,是嗎?你們究竟有什麼打算呢?”吳紹霆不動聲色的問道。雖然外貿公司的事他沒有具體負責,可一眼能看出岑春渲選擇歸仁港的目的,儘量避開法國的勢力範圍,同時又兼顧海岸運輸線的便利。
“我們希望吳將軍能派一些得力的軍官到歸仁港,幫助我們培訓一批槍手。”
“什麼?這種事我覺得你們應該找丹尼士纔是。”吳紹霆有些哭笑不得,又是培訓軍官,又是軍官培訓,就算傻子也知道東京阮家要做搞什麼。
“丹尼士先生主要負責我們家族在東京的軍事指導,甚至連安南地區的幾個莊園都管不過來。我想我們聘請吳將軍的手下來協助訓練槍手,丹尼士先生也不會太在意,更何況也僅僅是歸仁港這一處而已。”蔡差儘量好言的說道。
吳紹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後陷入了冗長的沉默思索之中。他在思考越南人找自己所談的這兩件事的聯繫,兩者聯繫是再明顯不過了,而問題也就出在這裡,如果自己答應了其中一件事,那另外一件事也變得可有可無,爲何不一起答應了?現在擺在他面前的還是利益和衝突問題,往往這種軍事合作可不會依靠幾萬塊培訓費來做核心利益,更多的是長遠的收穫,比如藉機操作越南局勢變化而從中謀利,可法國人怎麼辦?這纔是關鍵。
蔡差看着吳紹霆沉默的樣子,心裡總算還是有幾分察覺,他立刻說道:“吳將軍,如果您願意與我們達成這次合作,我敢說貴公司在越南的生意一定會蒸蒸日上。越南的情況您或許還不太瞭解,幾乎每一段馬路都有人攔路設卡,這些人要麼是大地主,要麼是土匪,要麼是刁民,這也是爲什麼我們東京阮家一定要在每一個地盤都培養槍手的原因。只要吳將軍肯幫我們,我們也會幫助吳將軍,以後貴公司在越南中部和北部的運輸,我們擔保不會出任何差池。除此之外,日後我們東京阮家所有軍火全部交給貴公司出貨,而貴公司需要我們越南的貨物,我們也以最低價格並且優先出讓給吳將軍。”
吳紹霆擡頭看了蔡差一眼,蔡差的這些條件其實也是自己希望從丹尼士身上撈取的,一邊是被殖民地的權勢,一邊是殖民地的中間人物,兩者之間確實有不少取捨的地方。如果他選擇跟丹尼士合作,合作的價格或者代價肯定不低,在洋人眼裡現在的中國也是半斤八兩,絕不會有平起平坐的時候。至於越南人,雖然條件很好,可是保障性不足,沒辦法避免與法國人發生衝突。
見吳紹霆依然不說話,蔡差忍不住問了道:“吳將軍,您是不是在擔心......法國人那邊會有什麼感想?”
吳紹霆看了蔡差一眼,又看了一旁阮玲志一眼,忽然發現這個冷漠的大公子同樣正盯着自己,目光充滿了一種莊重似的期待。他緩緩嘆了一口氣,反問道:“你說呢?”